二十三 机遇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窗外下起了雪。

    孙芷晨关上电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活动着有些微微发酸的脖子，打开了窗户。顿时，一片白色映入眼帘。

    “哇，好大的雪阿！”孙芷晨把头探出窗外，对着空中摊开了手掌，皑皑的雪花落入手中，又渐渐融化，让她感觉手里一阵清凉。望着窗外美丽的雪世界，孙芷晨的情绪微微的有些激动。是啊，这么多年都呆在热带的新加坡，去了英国以后也没怎么见过下雪，这次可真的是大开眼界。

    往外眺望，只见雪地青松，好一幅极品国画，其庄风惮意，耐人品味——皑皑雪景，凌寒中透着美意，那于广漠寂寥中的超逸，那勃勃不灭的自然生命，似乎让人看到一种超凡脱俗的景象。

    有雪的世界是那样雍容淡然，仿佛一位哲人，使外在的洁净渗入人的心灵；有雪的人心是那样平和舒缓，遐思无限。然而雪又是何等的纤细脆弱。那晶莹剔透的小精灵，超热，则香消玉损，超冷，则僵硬成冰。纵有千古不灭的美韵、豪华落尽的真淳，终难逃脱风华易老的结局。阳春三月，归鸿点点，残雪凋零。

    孙芷晨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的雪景，直到耳边响起了妈妈的声音：“把窗户关上，小心感冒！”

    关上窗户，孙芷晨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气，立刻产生了一团白雾。望着那团白雾，她的手抬了起来，在玻璃上画了一个桃心。

    ——

    自从再次遇到孙芷晨后，冯小开每天都烦躁不安。

    仅仅一周时间，他的黑眼圈明显加重了好多。每天放学后，他都有个习惯，那就是——给孙芷晨发短信。虽然有时候连冯小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他总是没话找话，他曾经担心孙芷晨会不会因此而嫌他烦，而他的每条短信，孙芷晨总是按时回复，有时候还会说一些有趣的话题，这样冯小开感觉放心了许多。可不知为什么，冯小开还是觉得他们之中似乎隔了什么东西。

    就这样，时间快过去了一个月，冯小开一直在用短信与孙芷晨保持联系。

    这个假期孙芷晨觉得有些没劲。放假了，自然要去玩，但外面天气太冷，再加上几日的积雪，孙芷晨无处可去。但无聊的时候她就上网，一次，她偶然地在msn上碰到了阿雅。孙芷晨得知，阿雅马上就要来到北京，她立刻兴奋异常，提出想要见见阿雅。至于阿雅来北京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父母离异，她跟了父亲，而父亲决定来大陆发展。

    阿雅的父亲是搞艺术的，听阿雅说，他现正在北京的文化宫当音乐老师。

    几天后，孙芷晨在机场见到了满脸兴奋的阿雅。

    “你这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怎么都不上网，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阿雅握住孙芷晨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兴奋地说道。

    “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很想你啊，只不过去了英国以后非常忙，都没时间跟你联系。对了，毕业后胡佳去了哪里？”孙芷晨忽然想到了胡佳。以前在学校时，她们可是女版“三剑客”。

    “她啊，毕业后就回了广东，我们偶尔有联系，她还说呢，见到kitty的话，替我好好骂她一顿，居然当时走都没告诉我们。呵呵。”阿雅淘气地说。

    “哈哈，有时间咱们去广东找她玩！哎，转眼间都要上大学了，时间过得好快啊！”孙芷晨一边接过阿雅沉重的行李，一边感叹道。

    “可不是吗！感觉我们都有一个世纪没见了！”

    ……

    一路上，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心地聊着。

    “对了，你还记得阿彪吗？”冷不防地，阿雅忽然小心翼翼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孙芷晨的心跳似乎漏了几拍，是啊，阿彪，杜利文，这两个人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根刺。不提还好，一提伤口就会隐隐作痛。

    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说：“当然记得。”

    “哎呀，你可不知道，当时你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阿彪发疯似的找了你好长时间呢。”

    “那后来呢？”

    “后来他也消失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阿雅说。

    “他……消失了？”孙芷晨的内心忽然有了几分伤感。

    她悄悄地从口袋里拿出皮夹，打开了它。

    “哇，你居然还留着杜利文的照片？”阿雅的视线立刻被皮夹里的大头贴吸引了去。

    孙芷晨望着那张大头贴，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张大头贴是情人节那天照的。也就是杜利文出事那天。照片里，孙芷晨蹲在杜利文前面坏笑着，杜利文笨拙地张开双臂，做出“飞天大恐龙”的样子。

    至今，它还一直被孙芷晨保留着。与其说保留那张照片，不如说孙芷晨是保留了某种回忆。

    ——

    一起吃过饭后，在孙芷晨的带领下，阿雅来到了文化宫。

    “哇塞，这就是少文化宫啊，我爸爸工作的地方！我还从来没来过呢！”阿雅叹道。

    “是啊，这就是北京的少年宫，你爸爸在哪个部门工作？”孙芷晨问。

    谁知话音未落，一男一女便出现在了她们面前，那男的表情带有了一丝兴奋，但他明显是看到了阿雅才这么兴奋的。

    “小雅！”那男的兴奋地叫了起来。

    “爸爸！”阿雅高兴地扑了上去。

    “这就是我跟您过的，在新加坡的同学，孙芷晨。”

    孙芷晨礼貌地冲着阿雅的父亲笑了笑。

    “爸爸，她是谁？”阿雅有些警惕地看着她爸爸身边的那个女人。

    “哦，她是我同事，是文化宫的美术老师。”爸爸介绍着这位女人。

    孙芷晨也礼节性地冲着她笑了笑。这位女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腋下夹着画板，一看就知道是教画画的。虽然她不算很漂亮，但孙芷晨从她身上似乎能隐隐地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忧伤，她觉得那忧伤的气质似乎也是一种美感。

    她也冲着孙芷晨笑了笑，连笑容都带着哀伤。孙芷晨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神秘。

    “你好，我姓夏。”那女人自我介绍道。

    “夏老师，你好。”孙芷晨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那，陈老师，你们先聊，我还有课。”夏老师不冷不热地说出了这句话，接着便走了，孙芷晨目送着她的身影，直到它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接下来的时间，孙芷晨便跟着阿雅和她的父亲陈老师在少年宫里溜达，陈老师带着阿雅把这里都参观了一遍。其实这个地方孙芷晨早就来过好多次了，但每次都是陪朋友。

    “爸爸，你不是音乐老师吗，我跟你说吧，孙芷晨现在在英国修声乐表演系呢！”阿雅忽然对陈老师说。

    “哦？是吗？那小孙也算是搞艺术的了？幸会幸会，没想到我们还是同行。”说完，陈老师对孙芷晨伸出了手。

    孙芷晨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握住了陈老师的手。

    “小孙多大了阿？”她们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走进了画展室。

    “快十九了。”孙芷晨回答。

    “嗯……也不小了，搞艺术多长时间了？”陈老师又问。

    “高中开始学的，时间不长。”

    “现在在放假吗？放多长时间？”

    “差不多两个月吧。”

    陈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有没有兴趣到我们这里实习一下？

    “阿？”孙芷晨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陈老师会提出这个要求：“这……恐怕我不行吧。”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你学了三四年，也不算少了，可以趁假期时间来我们这里当个实习老师，专门教一些启蒙的学生，积攒一下工作经验，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阿，而且我们同时也有兴趣了解一下西方对于艺术的教学方式。”陈老师满怀期待地说。

    “这……我能行吗？”孙芷晨有些意外，但是心动了。

    “谁说你不行啊！你忘了阿，在新加坡的时候音乐老师就常常夸你呢！”阿雅也说。

    “那……我回去跟父母说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孙芷晨知道，这件事情父母会很支持。

    “那好啊，说好的话跟我联系，下周你就可以来上班了，这是我的电话。”说着，陈老师递给了孙芷晨一张名片。

    孙芷晨接过名片，内心十分高兴，她想，也许，这真的是一次锻炼自己的机会。

    “爸爸，这里挂的都是什么时候的画啊？真好看！”阿雅环顾画室四周，赞道。

    “这里都是上上届画展的作品，怎么样？不错吧，冠军还是我们文化宫的呢。”陈老师回答。

    “冠军画在哪里阿？”阿雅问。

    “就是那幅。”

    阿雅和孙芷晨顺着陈老师的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幅风景画。

    孙芷晨向来对画画没有太大兴趣，她的文艺特长就是歌舞，表演，然而，自小则对画画一窍不通。

    她也随便撇了那副画一眼。

    确切地说，那不只是一幅风景画，而是一幅真人与风景的混合写生。

    孙芷晨仔细地端详着它。她第一次被画所吸引。

    画上的地点似乎是海冰公园。那里孙芷晨不经常去，但是，从那波澜起伏的湖水以及背景的林荫大道，她还是可以看出来。

    湖边站着一位女子，那位一袭蓝裙，面对着湖水，十分陶醉的表情，蓝色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再把目光往下移，孙芷晨便看到作品下方标注着：夏之恋。

    “多么逼真的一幅画啊！”孙芷晨叹道。只是，她觉得画中的那位女子的侧脸有些面熟。

    “这幅画颜色不怎么鲜艳阿。”阿雅一噘嘴。

    “是你不懂艺术，这种纯净逼真的美感在艺术上才是最高境界。”陈老师回答。

    “陈老师，这幅画里的女人是谁啊？”孙芷晨忍不住问，此时，她确定自己肯定见过画中的女子。

    “哦，画中人女人就是你刚才见到的夏璇夏老师。”陈老师回答道：“她对艺术很有天赋，但由于没考上大学，所以路有点窄，但鉴于她在前届花展中夺魁，又画出那么栩栩如生的画，毕业后文化宫就同意她来这里当美术老师了。而且，夏老师以前也在少年宫学习过。”

    “这幅画里的人是她？她画的自己？”孙芷晨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同时，她越来越觉得夏老师有些神秘了。

    ——

    一个礼拜后，孙芷晨正式来到文化宫开始担任实习老师的工作。父母自然对此表示十分支持，对于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次锻炼自己的机会呢？

    “小孙，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指导那些启蒙的学生，你的办公室在二楼拐角处，看好课程表，一会儿十点有你一堂音乐课。”秘书处的负责人说完，交给孙芷晨一张时间表。

    “哦好的。”孙芷晨接过时间表。

    她的办公室位于美术教师与音乐教师中间。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油墨的味道扑鼻而来。孙芷晨可以看到一个女人背对着画板，似乎在作画。

    “有人吗？”孙芷晨有些不习惯地皱了皱鼻子。

    “谁？”那女人扭过了头，她的目光顿时与孙芷晨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是你？夏老师？”孙芷晨惊道。

    “你……小孙？”夏璇认出了孙芷晨，也略微有些惊讶。

    “来，快进来。”夏璇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热情地围孙芷晨沏了杯茶。

    “我以后就在这里实习了。”孙芷晨说。

    “是吗？也在这个办公室？”夏璇一边递给孙芷晨茶，一边问。

    “谢谢。”孙芷晨接过茶杯：“是啊，这段时间放假，陈老师让我在这里实习一下，说可通过我借鉴西方对于艺术的教育方式。”

    “哦？是吗。那很好啊，我总听陈老师夸你，说你是国外留学生，在艺术方面很有天赋。”夏璇笑着夸奖道。

    “哪里。我也是最近两年才搞艺术的。以后还得请夏老师多多指教了！对了，我是叫您夏姐还是夏老师？”孙芷晨有礼貌地问。

    “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夏璇就可以了。你多大了？”夏璇问。

    “二月份就十九了。你呢？”

    “我都快二十三了，呵呵。老了阿。”夏璇开玩笑说：“想当年我十九岁的时候……”说到这里，夏璇忽然住了口，目光呆滞，似乎在回忆什么。

    “夏姐？怎么了？”孙芷晨对于夏璇的反常感到奇怪。

    “哦，没事。”夏璇马上恢复了笑脸，但在孙芷晨看来，显得那么不自然。

    “其实说到天赋，我觉得你的天赋比我高多了。”孙芷晨想到了“夏之恋”，不禁由衷地感叹道。

    “哦？我有什么天赋阿？”夏璇自嘲道。

    “今天下午我们跟陈老师参观画室，看到了您前年艺术比赛的作品，夏之恋。您画的可真好啊！据说画这幅画的时候您也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所以您的资质比我高多了阿！”孙芷晨一边感叹，一边半开玩笑地说。不知为何，对于夏璇，她总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

    夏璇没有说话。孙芷晨注意到，她的脸色忽然暗淡下来，双眉紧蹙，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夏姐？”孙芷晨轻轻地推了推正在发呆的夏璇。

    “阿？哦，哪里有什么天赋，你过奖了，呵呵，呵呵呵。”夏璇有些不自然地傻笑着。

    孙芷晨没有再说什么。

    一天过去，课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孙芷晨对于自己第一次工作的效率也十分满意。虽然她感受到了当老师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内心依然觉得十分满足。然而，孙芷晨知道，自己的最终理想并不是当一名与艺术打交道的老师，而是踏入影视界。演员或者是歌手，一直都是孙芷晨的梦想。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六点了。在这个季节里，天黑得十分早。此时窗外早已不是黄昏的暮色，取而代之的是已黑透的夜晚。

    雪已经停了，但路面上很滑。

    孙芷晨收好东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楼道里空荡荡的，大部分老师都已经下班了。她一个人漫步在寂静的长廊里，空荡的走廊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走着走着，在楼道的拐角处她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熟悉的人影。

    孙芷晨停下了脚步，闪身藏到了墙后面。

    是夏璇。此时，她的手里拿着一部灰色的手机，那部手机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兔子，早已锈迹斑斑，看起来年代久远了。

    她在干什么？孙芷晨心里十分不解。

    只见夏璇的眼睛盯着那只银色的小兔子，仿佛在回忆什么。不一会儿，晶莹的泪水无声地画过她的脸颊。她哭了？

    没过多久，夏璇蹭了蹭眼角的泪痕，将手机装进包里，噔噔地走下了楼梯。

    楼道里回响着她那沉重高跟鞋的声音。仿佛她来自另一个时空。

    孙芷晨这才从墙角走了出来。

    夏璇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孙芷晨心想。她越来越觉得，夏璇神秘得令人有些费解。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