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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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当初的速度游了四天的海程，现在只不到两天的时间已经看到港口。

    维持这么久的“灵涌”，始终让我有些疲惫。我轻轻合眼收息，维持正常的推进，直到登上海岸。

    港口依旧熙攘，我粗略得看了看摊贩手中的器物，似乎是比十年前进步了些。我扯了扯嘴角——这一次，我没有忘记带钱。

    我买下一些琳琅的小礼物，又安心得吃了顿饭，没有忘记学着懵洛当初所做的，用木头削了两幅刀叉随身带着。

    关于怎么进入皇宫是个难题。当初是借着“尹云-炼羽”的身份，而现在世人所知的炼羽并不是我的样子。可是……我勾了勾嘴角——我是懵洛的杰作，怎么可能无计可施？

    我来到皇宫门前的空地，根据上次的经验，这片领域应该对路人有一定的限制，显得静谧森严，丝毫不受外围熙攘的影响。我盘腿而坐，合下双眼……

    片刻功夫，我的身边已经涌满了不明真相的人群。“咦？这是在作何？好生离奇！”“是卖艺么？此乃何等戏法？”“噢……简直如仙人一般！”“难不成是天神下凡？”……

    听觉捕捉着身边一句句交头接耳的惊叹，我不为所动，继续屏息凝神当怪人。其实，我只是稍稍用了些简单的灵术，在我的身边变出些花花草草小动物，又让它们变来变去之类。

    不久，终于听到了我期待中的——马蹄声。

    “为何围观？皇宫禁地，岂容市井小民侵扰！”

    我听到众人纷纷散开的脚步，抬头仰视骑在高大马匹上的巡卫：“大人，小女子由他乡途经此处，身无分文，仰仗自身异术，卖艺赚些盘缠，有何不可？”我特地强调了“异术”两个字，想来那好奇心巨大的德斯科应该会有些兴趣。

    “噢？”果然，那骑兵眼中一亮：“何等异术？显来看看！”

    “是！”我恭敬得福了福身，抽出一张符纸化成雀灵，顺便对它耳语：“一切顺利。”

    随着雀灵嗖得飞走，其他几个骑兵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同样交头接耳惊叹不已。

    “这位姑娘，卖艺并非不可，只此处乃皇宫之地，庶民不得入内。还望见谅。”后来的骑兵拉了拉缰绳，语气还算礼貌。

    “等等。”第一个骑兵凝起神看了看我，又凑近那人耳语起来。我提了提灵觉，清晰得捕捉到他说的话：“天皇陛下近日心绪烦忧，此女子身怀绝技，应可博君一笑。”

    “这……”那人犹豫片刻：“此人来历不明，可有凶险？”

    第一人沉思半晌：“待我禀明陛下，再做决定！”又转向我，语气显然恭顺了许多：“姑娘可愿在此稍候片刻？”

    “嗯。”我干脆得点了点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虽然这次没有被五花大绑，可毕竟还是受着监视。我百无聊赖得在皇宫门口踱来踱去，心里嘟囔：不就是加强戒备么，怎么每次都需要这么久？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还是被绑了！啊！该死的德斯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每次都绑着人抬进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忽然发现有人一前一后抬着还是挺舒坦的。悠哉哉得进了皇宫，直到大殿。啧啧啧，过了十年，这里都没什么变化啊！

    当我看到记忆中的大胡子德斯科，瞬间愣住——怎么老了这么多？！果然西方人容易老！

    “底下何人？”他有些无味得开口，仿佛认定我只是一个无趣的骗子。可是，德斯科啊德斯科，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非要把我绑进来看个究竟？

    我抬起头的一刻，分明看到他眼中一惊，怔怔得看着我的脸，双眸深深凝起，总算有了些光彩——原来，他也对我有印象。

    “天皇陛下。”我恭敬作揖：“小女子名叫寒蕊，来自……天檐。”

    一经自报家门，我感觉到身边的气氛瞬间凝重，个个草木皆兵。我轻松得扬了扬嘴角：“陛下，我来自异世，还会灵术，可有兴趣一见？”

    他犹豫片刻，一面觉得我是个隐患，一面……又抵不住诱/惑。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他捋了捋胡子：“噢？方才便已听闻姑娘身怀绝技，显来看看！”

    好吧，为了讨好这个世界第一强国的君王，我不得不又一次当起一只被五花大绑的“猴子”。一连串纯意念演出的“魔术”之后，他终于满意得扬了扬嘴角：“噢……果真离奇！”

    “陛下……”我委屈得看着他，“这些只是区区皮毛，我有更精彩的表演，只是……能不能先松绑？”

    他的双眼微微虚成一丝笑意：“姑娘既为异士，又怎会受缚于绳索？可有能耐自行松绑？”

    “早说嘛！”我大咧咧得展开笑颜，轻一眨眼，瞬间解套。

    “哈哈哈……不愧为东大陆异士！”他放声笑起，眼角明显的鱼尾纹让他显得更苍老了一些。我忽然有点闷闷的难过——当初答应他，等事成之后表演灵术给他看，一晃眼，竟迟到了十年。

    这十年，除了外表，他的性格也有些改变。变得更温和，更沉定，甚至心机都可能少了一些。明明对我有些疑虑，却也并不在意。也不再像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见到新鲜事物甚至可以忘了吃饭和睡觉。

    我又像当年一样，告诉他许多“那里”的事情，编童话给他听。吃饭的时候拿出刀叉教他如何使用。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满足的笑容，眼底却有一丝惶惑。

    终于，他问我：“姑娘此番前来，绝非无意途经，应是有事相求罢？”

    噢……想当年我求之不得的开门见山啊！

    我立刻恭敬伏跪在他面前，把流域千和天檐之间的恩怨，以及“尹云-炼羽”的来历娓娓道出，最后，我仰起脸，近乎虔诚得看着他：“陛下，我这次来，是希望您不为奸人蒙蔽，助天檐一臂之力。”

    他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忽然冒出一句文不对题的话：“你我……可曾相识？这一幕，可曾发生？”

    我一惊……不会吧！连和我这么亲近的懵洛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竟然让他先一步觉察！转而我想起玄咒的波及有距离限制，就算时光倒转是全球性的，可毕竟那是非常规逆转，这里的人可能残留了更多记忆。

    我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将一切原原本本得告诉他，能不能帮助他恢复记忆？以他的个性，就算不相信，至多也只是把我当成疯子，应该……不至于处死判罪吧？

    我抬头迎上他打量的目光：“是的陛下，这一切，曾经都发生过。”随后，我开始了恢复记忆之后的第一次荒诞的叙述，从“炼羽”的身份，到十年前的时空裂变。他始终认真得听着，双眸温和而平静，没有疑虑、也没有不屑。直到我告诉他，最后我把十字架挂坠留给他的时候，才瞥见他眼中一抹惊诧。

    “来人！”他简单下令：“将圣启取来！”

    我愣愣得看着下人将一个纯金打造的景致礼盒送到他的手中，他有些激动得打开盒子，取出……那条项链：“姑娘所言，可是此物？”

    我的嘴瞬间失态得张大，一时忘了闭上——竟然……真的是！到底是耶稣显灵还是玄咒失灵？我的手机，长韧钢索，暗镖，包括真正的“冰魂”都不复存在，而这枚从那个时空带来的十字架吊坠竟然华丽丽出现在我面前！

    “是！是！”我用力得点头，“就是它！太神奇了，它竟然还在这里！”

    他显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深呼吸一口，才勉强开口：“果真为圣启！十年前，朕正于暗室间整理藏品，忽见此物灼灼闪耀，却又无法忆起它究竟从何而来。”

    他顿了顿，再度柔和得看着我：“炼羽姑娘，近来可好？”

    我忽然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连连点头：“嗯，好！你呢？你好不好？”

    他丝毫没有责怪我的失言，反而更温柔得笑着：“此番流域千使臣与朕洽谈联盟一事，令朕心中惶然不定，总觉应有异事发生，想来……便是姑娘的出现。”

    我点了点头：“我也是来这里之前才想起那一切。对了……”我善意得扬了扬嘴角：“当初的协议，还作数么？”

    “既有协议，自然作数。”他轻一挥手，侍从呈上纸笔：“朕年事渐高，方才惊叹过甚，记不清协定内容，可否请姑娘再说一遍？”

    我轻松一笑，诚实得向他重复合约大意：“无论胜败，战争款项由天檐承担一半，如果成功吞并流域千，国土份属翼邦，保证陛下的最高执政权。日常国务由天檐皇帝凝辙代管，每隔半年向陛下提供一份书面报告。流域千境内可用资源可在双方知情的前提下共享。在同意以上几点的前提下，翼邦承诺与天檐永世结盟，永不相戈，互利互惠。”

    他接过文官记下的条款，满意得点了点头：“姑娘，朕未错信于你。”

    呃？我抽了抽嘴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老狐狸，说是不记得，其实是试探。虽然这一段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可那毕竟是出自他自己的思虑，就算再来一次，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幸好我够坦白！

    直截了当得签下合约，我了解到这十年间他们的舰队倒是发展不少，至少……速度加快了！原本需要一个月的海程，现在缩短为二十天。而流域千早在十五天之前就已经与他们结盟，也就是说要扭转局势，只有五天时间！

    “啊，陛下！”我收起合约：“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搞定这些事，就不久留了！”

    他点了点头，眼中依然是和当年一样的，淡淡的不舍。我忍不住一步上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陛下，按照以前的约定，等事成之后，一定要来我家玩，我有很多新鲜事可以告诉你！”

    他亲切得拍了拍我的肩：“姑娘，去吧。待大势已定，朕自然会去寻你。”

    凡事有了先例，办起来就容易很多，况且，流域千失了空塚那祸害，我又比当时强大，当然不用那样小心翼翼。我在两天之内直接赶回天檐皇城，亲自把合约交到凝辙手中。

    他仔细得看了看合约内容，稍稍蹙眉，又欣然松开。潺潺澄澈的双眸略带感激得看着我：“蕊儿，辛苦了。”

    “没事！”我展开灿烂的笑容，心里却有些轻扯——虽然他体内有秦前烨的灵力残留，可终究不能保他长生不老。过了十年，一旦恢复记忆，想起当年意气风发却又宽厚从容的男子，同样明显得感觉到他老了一些。双眸仍旧澄澈清冽，却……多了分疲惫。

    不过，比起当年，岁月在他心里沉淀出更沉实的气息。这让他在面临几乎同样的入侵时，更多了分淡定。

    我忽然想起那时他向天下宣告退位的决定，想来……这次战争结束之后，也同样会发生吧？因为南部……

    南部！我一个激灵：“干爹，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要去南部支援爸妈！”

    “好。”他向我扬起柔和的笑容：“蕊儿，多加小心。”

    只剩三天！时间变得紧凑，凝辙一定来不及调集兵力镇守各方，可能我们需要在南部多留一段时间，恐怕这一次……我无法参与抓捕梵焰的行动了。

    不过也好，想起他无望又侥幸的双眼，心里依旧……有些轻痛。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早有准备，南部并没有当初那么落魄，只有最外围的一个城池沦陷。我回到爸爸妈妈所在的客栈，开始了第二次关于过往和这一切的叙述。

    我忽然觉得初离和寒末的心理素质还不如德斯科，他们从听到我曾经丢失在另一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处于惊讶状态。关于“绝底”，我几乎是一笔带过，却还是让初离满眼心疼。

    “蕊儿……”她轻颤着拂过我的头发：“你……受苦了……”

    “妈，没事。”我轻轻拥住她：“老天爷其实对我很好，虽然有些扭曲和变态，但他至少也满足了我每个心愿。曾经一遍遍祈祷的事情都发生了，甚至包括我一度以为无法逆转的灰暗童年。所以……我很幸福，一点都不难过。”

    “可是，懵洛和佑刃……”她有些优柔得提醒我：“他们并没有恢复记忆，就算你亲口陈述，至多也只是听到个新奇的故事，引不起内心共鸣，你和他……”

    我叹了口气，继续扬起笑容：“我知道。我相信他，既然我可以恢复记忆，那么他们……一定也可以。”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