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背叛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爸爸妈妈不在，懵洛也不在。只我和佑刃两两相对，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和突兀。

    “佑刃，你也喜欢炼羽吧？”我们坐在崖底的草地上，有一句没一句得闲聊。我尽量使我的语气显得轻松，可心底却因为这句话而……比起酸楚，更像是一种……羞怯？

    他一愣，木讷的表情背后有一丝细微的触动。他转过脸，崖顶上泻下的半片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眼睛上，这让他稍稍虚起的表情显得很柔和。

    良久，他平静得回答：“我亦不知。或许，炼羽……”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轻微得顿了顿：“乃玄主所恋。”

    “你打算放弃么？”我轻轻笑着打趣：“为什么不争取一下？最终还是要她自己来选吧。”

    他的表情出现一丝难得的松弛，眼角透着笑意：“换做是你，将如何抉择？”

    我猛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得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佑刃，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明知不该当真，却又……抑不住怦然的心跳。

    他一瞬失笑，很快又敛起面容：“玄主待我恩重如山，手足情深，若为他所爱，我必然不愿争抢。况且……”他又向我扯了扯嘴角：“炼羽所恋，应是他罢。”

    “那可不一定！”我漫不经心得仰躺在草地上，看着崖顶露出的小半个太阳：“我就觉得和你在一起挺自在的，懵洛啊……总是杀气腾腾的样子，让人胆战心惊！”

    “呵呵呵……”这是佑刃第一次在我面前笑出声来，我抬了抬眼，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这么好看。他注意到我的目光，脸上掠过一丝羞涩，抬手恰到好处得为我遮住直射在眼睛里的阳光：“玄主亦有柔和之时，蕊儿未曾见过而已。”

    “可是你也很温柔啊！”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明明只是假设性的讨论，说着说着却较起真来：“你看，你不仅温柔，还很细心，我眼睛一眯你就知道我被阳光刺着了不是？”我心里倏地一滞，眼前掠过那天他把炼羽横抱上床的景象，那时的他，真的很温柔，温柔得能让人陷进去，在里面溺死也甘愿。想起这一幕，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楚又翻涌出来，我闷闷得说：“懵洛就算有温柔的一面，也都留给炼羽了吧，有什么好想的！他平时对我不是凶巴巴就是冷冰冰，和他在一起的话，肯定会家庭暴力！”

    灵觉一动——又是他！他怎么老是鬼鬼祟祟得突然出现？他听到什么了？他的灵觉在我之上，所以……我能感觉到他之前，他应该已经可以……听见我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冷若冰霜的身形降落在我面前。“咳……”我抓了抓头：“你怎么又跑来了？不用陪女朋友？”

    他只稍稍瞥了我一眼，就让我心里倏忽一颤——怨念，怨念！我不是故意要说你坏话啊！

    “佑刃，跟我来。”他抿了抿双唇，看来不仅对我的口无遮拦生气，也在……对他生气？看着他明明想要发火却又拼命冰封的表情，我忽然觉得……他原来也挺可爱的。

    在这样的巨大发现下，无所事事的我当然不甘心被他们扔下。追踪，追踪，我的隐匿术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强项，火力全开的话，连神一样的爸爸妈妈都不一定能觉察到！

    懵洛气势汹汹得往前走，似乎并不打算留在殿内谈话。佑刃有些无奈得步步紧随，却并没有多少忐忑。这几天认识以来，我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简单的上下级，虽然佑刃一直恭敬得称他为“玄主”，不过……他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终于，他们走出殿门，停留在一片无人的树林间。懵洛突然停了步子，胸廓明显上下浮动，有些僵硬得站着，似乎是一边愤怒，一边为了自己的愤怒而感到尴尬。

    “玄主？”佑刃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何事？”

    懵洛顺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一握，又缓缓松开，终于长叹一口气：“你……喜欢她？”

    我一惊，心虚得跑远几步往草丛里躲，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就算大摇大摆得站在他们面前也不会被发现。

    佑刃勾了勾嘴角：“你又如何？”

    懵洛蹙了蹙眉，下意识得抬手在额间揉了揉，答非所问：“师父的遗愿，我们不能置若罔闻。还有你……”

    “是。”佑刃很快打断这个他不愿继续下去的话题：“炼羽……如何了？”

    懵洛顿了顿，语气不善：“那个没用的女人，没资格叫这个名字！”

    我又一惊——什么意思？

    “你知道她的身份……”他继续说：“真不知道王为什么会给她起这个名字。”

    佑刃的眼中闪过一抹释然：“我亦不解，或许……王心里，亦是有些难断之事……近来如何？可有完善布属？”

    “我不知道……”懵洛微微虚起双眼，似乎遇到什么难题：“虽然看上去一切顺利，可我总觉得算漏了什么，凝辙和两个门主都不是笨蛋，精明得很。”

    不知不觉得，我的双手捂住了自己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开的嘴——他们在说什么？王是谁？凝辙……是我干爹啊！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

    他顿了顿，转身拍了拍懵洛的肩：“总之，这几天你先稳住她，我……暂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相信你也是。”

    噢……这几天要稳住我？暂时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我心里有些闷闷的憋气——不好意思，我偷听了。

    正想着还是不要听他们的机密谈话了，忽然我的脚边窜出来一条……蛇！眼镜蛇！！我瞬间张开结界，弹开它的一瞬，也……暴露了自己。

    “你？”懵洛眼神一凌，一步来到我面前，冰蓝的双眸中层层掠过愤怒、震惊、直到更深层的……愧疚和惊惶。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明明应该生气和失望，却又固执得……愿意信任。我平静得迎上他的凝视：“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也不愿深究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我们本来就是敌人，无法坦诚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我扬起嘴角，双眼炯炯期许：“我可以相信你们吗？无论我们之间有怎样的宿仇，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可以吗？”

    他冰蓝的双眸倏地一颤，双唇轻启，还没有说出话来，佑刃已经忍不住冲到我面前，他看着我诚恳的眼神，深黑的双眸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蕊儿，我……”

    “我们可以答应！”懵洛一侧身将他撞开，无比坚定得凝视我的眼睛向我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带起盈盈笑意重复他说过的话，却下意识得不再凝向他的双眸。本能告诉我他坚决的保证只是表象，可我……还是愿意相信：“懵洛，我相信你，也相信佑刃。所以我什么都不打算问你，只是，如果你让我失望。”我顿了顿，嘴角渐渐勾出一丝决然：“我会，亲手了结你。”

    他怔怔得看着我坚定的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细细打量，他的手轻轻抬起，触到我的发梢又受了惊吓一般收回。最终，他向我扬起一抹赞许的笑容：“好，这样才有少主的气魄。”

    不知道是因为他对那个“炼羽”的否定，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绽出真诚的笑容。总之，我的心里扬起一丝细微的甜蜜。正回味间，他已经转身，离开前的一刻，我清楚得听到他轻声说：“小姑娘，你需要更坚强一些，我喜欢能让我有棋逢对手的感觉的女人。”

    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呆呆得看着他勾起嘴角的侧脸，还没憋过气来反驳，他已经一个破空远去。

    “什么嘛！！”我终于匀整呼吸，冲着眼前空空的树林大喊：“谁要你喜欢！谁要迎合你的口味啊！！”喊完了还是觉得不解气，转身挽起佑刃的手臂：“走！我们回去，他缺心眼！”

    他抚了抚眉角，嘴角轻轻带起一抹无奈的笑容，眼中却是……化不开的宠溺。

    时间一天天得过，妈妈又送回两次式神口讯，每次都说情况有变，需要再过几天。懵洛也没有再回来找我。我本能得意识到一切并不像我看到的这样简单，一定有某些不好的事情正在暗中酝酿，这事……和懵洛有关、和玄裔有关、甚至……和天檐与流域千之间的国仇有关。

    这些日子，门徒不断从各站点传来诡异的讯息——各方部队加紧训练和转移，北方境外流域千蠢蠢欲动。东边无际海上船只往来频繁，更是经常有老鹰出没。皇上暗自广泛征兵，向每家每户发了刀剑之类的防身武器，并且传授简单的自卫术。市井传言就要打仗了，连土匪强盗们都嗅到了异常的气息，纷纷打算大干一票卷款逃去安全的地方。于是，初末门很忙。

    爸爸和妈妈也参与了全民训练，同时调动门徒分布向天檐各城市担起安定民心的责任。门中留守的百多人由我负责调遣，继续惩奸除恶的主业，抑制想要趁火打劫的那帮祸害。

    当然，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我知道爸爸妈妈外出这么久，最重要的任务是排查出流域千安插在天檐内部的细作，扰乱他们的试听，给流域千王错误的信息。

    他们试图偷袭，可是我们早已全力备战，这一次……似乎向来宽厚能忍的干爹也怒了，虽然他表面上仍然维持在谈判状态，可看这架势，是要一举歼灭流域千这个留了几十年的定时炸弹。

    佑刃留在我身边，除了懵洛所谓的“稳住我”，或许更多的是为了探测内部情况。可我不是笨蛋，一切都隐瞒得很好，更因为……他似乎无心恋战。

    而那个叫“炼羽”的女子，应该……也与这件事情有关。

    当然，我希望不要打仗，不要引发这样大规模的死伤。懵洛答应过我不会伤及无辜。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句承诺的意思，就是不引起玄灵两派以外的战争。

    虽然我不能确定他在这整场白热化的事件中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可是我……愿意相信他。

    近一个月后，爸爸妈妈终于回来。神色不见得多疲惫，却有一丝急躁。

    “蕊儿，打仗了。”他们来到我的房间张开结界，开口宣布噩耗。

    我一震：“什么？！已经打了？”

    “嗯。”寒末神色凝重：“我早说了他们不可信！虽然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全面做好迎战的准备，可还是让他们占了先机。”

    “怎么回事？谁不可信？”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么快就开战？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两个混蛋！”他怒气冲冲得收拾细软：“你也收拾一下，天檐南部防御薄弱，我们需要补给镇守。”

    我一愣，“是……懵洛？爸爸，你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

    “蕊儿……”初离拍了拍我的肩，眼中似乎有些不忍：“这些日子，他暗中勾结九王爷，监察天檐内部兵力布属向流域千王梵焰报信。尽管我们已经严加保密，可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还是了解到部分近况。昨天中午，流域千筹集了上千万兵力，同时从东南西北各方发起进攻，让我们一时很难招架。而这一记‘发令枪’，正是懵洛决定的时间。”

    “什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寒末在我的震惊中忽然抬高音量，“他们两个一唱一和，一个各方联络，一个在蕊儿身边搜集讯息，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可能么？”

    “不会……不会……”我瞪大了眼睛，茫然得摇头：“佑刃他没有刻意探听什么，我也从来没有透露……”

    “你知道什么！”他砰得放下包袱：“你们体内气息一经互换，玄主就有能力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从他的气息内得到你所知的一切，这一点他无法抵抗。”

    “也就是说……佑刃不知情？”我的心紧紧收起，拼命寻找最后一线希望一般：“难怪他最近对我有些回避，也一直不愿意与我玄灵合璧，他没有背叛我，对吗？”

    “到这个地步你还要为他们开脱？！”

    “末……别说了。”初离轻轻打断寒末几乎愤怒的责问，揽了揽我的肩：“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讨论谁是谁非，而是尽快赶去南部，为天檐出一份力，蕊儿……相信你干爹的能力，别想那么多，走吧。”

    咚……我的心狠狠一悬——炼羽！

    “妈，你知道炼羽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究竟要做什么，你弄清楚了么？”我不知道心里突如其来的仓惶是为什么，总觉得那个身份似乎藏着更大的危险。

    她愣了愣，扬起嘴角：“没事，蕊儿。她的本意是想迷惑皇上，让他放松警惕。可是她并没有成功，放心。”

    “不！”心里莫名的恐慌更上一层，似乎有个让我恐惧的答案呼之欲出，“她是从哪里来的？逃婚，逃谁的婚？”

    “似乎原本是要嫁去翼邦的提契拉家族……”她摇了摇头，“这只是让她顺理成章来到天檐的借口而已。说不定并不存在这件事。”

    不对……不对……我本能得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翼邦，提契拉……

    额头又开始胀痛，我甩了甩脑袋，忽然一个激灵：“翼邦！妈，他们会以此为借口联合翼邦舰队！”

    她一惊：“你怎么知道？”

    “一定是这样，你相信我！”我无法解释这近乎荒诞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它似乎就是事实，毫无争辩的余地，“妈，让我去翼邦！我去说服德斯科与天檐联盟！”虽然这个想法很冒险，可是潜意识里，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并且……只有我可以！

    她有些担忧得看着我：“蕊儿……现在我们都脱不开身，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况且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不，不是猜测，你相信我！”我急躁得抓住她的手：“妈，我知道，我非常确定！”

    她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保持联络，一有危险赶紧回来。”

    “嗯，我知道。”我也转身开始收拾包袱，心里一波盖过一波的惶然几乎要把我淹没——这样的事，以前真的没有发生过么？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