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偷窥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懵洛已经出手了，已经出手了……这个念头反复盘旋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虽然初离没有刻意提起那三个城市之间的关联，但是我清楚得记得，它们都是她和寒末在一起之前涉足过的地方，并且按照密切度顺次排列。那么，下一个地点……应该是京都！

    京都内最大的据点应该是当年的“初末宅”吧？那个宅子是凝辙专门为“初末门”而建，现在几乎是天檐境内各接任点的汇总处。

    “啊……”我一分心，“移”咒迟了一步，佑刃按计划瞬间移动到我的位置，撞个满怀。

    “炼羽，怎了？”他有些忧心得看着我，“可有心事？”

    我木讷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什么，继续练吧。”——除了更拼命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我没有别的路可选。无论懵洛现在是什么状态，我绝对不能再让他承受一次……错手杀死我的悔恨。

    带着满身的疲惫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辗转反侧，想要驱走心里肆无忌惮的思念和冲动，可它就是那样大摇大摆得晃来晃去。

    初离说懵洛的行动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估算十五天，三家门店，平均五天一家。那么……他出现在“初末宅”的时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去……碰碰运气？

    我知道我答应过妈妈不轻举妄动，可是……如果我只是远远得，悄悄得看一眼？就算是为了证实他平安无事？我的灵术练习了这么久，应该可以成功得隐起自己的气息不让他发现吧？

    我真的……只想看看他而已。

    片刻之后，我已经悄悄得走出殿门——懵洛就要出现在两百公里外，全速疾步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一个多小时，我就有可能……见到他！

    我止不住心里突突的跃动，恍然忘记了所有关于安全的问题。他是懵洛啊！我怎么能因为害怕受伤而不去找他？！

    耳边是呼啸的风，心里却一片激越。懵洛，懵洛，懵洛……

    可能太兴奋，我几乎只用了三刻钟就已经到达“初末宅”外。结界意外得微弱。

    我往前走了几步，手臂忽然被猛地一扯，跌入一片树丛：“妈妈？！”

    “你来做什么？”眼前是初离有些生气的脸：“你不是答应我不乱来么？”

    “算了，离儿。蕊儿既然来了就让她一起在这里等着吧，我们能保护好她。”寒末拍了拍初离的肩，瞬间为我张开隐蔽性结界——他竟然也在！

    我有些尴尬得讪讪笑着：“呵呵……你们也猜到了？”

    大家……都猜到了？我心里忽然轻微一悬，意识到似乎算漏了什么……是什么呢？我不顾初离和寒末警惕的观望，自顾自苦思冥想。

    “咚……”心鼓一震，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如果是懵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人猜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不，不可能！懵洛绝不可能顺次出牌，这从来都不是他的习惯。所以……我的心猛地一阵战栗，几乎不敢让这可怕的猜测成型——他故意依次偷袭扰乱视听，为的就是在今天把初离和寒末引来。然后……引开了两个巨头，他真正的目的是……初末殿！

    “蕊儿怎么了？”初离察觉到我的异样，凑近我耳边：“收息，如果他来了，千万别让他发现你。更不许冲出去！”

    我面无表情得点了点头，心里的恐惧一分胜过一分。而我最终决定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继续等待——如果他来了，就证明这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而是完全顺从空塚的安排。也就证明他只是受了操控，并没有自主意识，没有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的敌人。可如果他真的出现在初末殿……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里发疯一样得祈祷——懵洛，你要来，一定要来！

    一小时，两小时……我心里的期许一分一分散成灰烟。懵洛，你到底，准备怎么样？

    “妈！”我如梦初醒般尖叫起来：“回去，快回去！！”

    佑刃还在那里，如果懵洛的目的是把他这个“叛徒”带回空塚身边……我不知道我的心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剧烈的恐惧和绝望。一瞬间高悬，一瞬间跌坠。懵洛，懵洛，仅仅一个可能的行动都让我心神振奋又胆战心惊的男人。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初离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与寒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得拉起我就跑，疾步加破空，遇山跨山遇水渡水！——试过当风筝的滋味么？还是被上下甩动的那种。总之，他们两个的极速运行让我觉得稍一撒手就要飞出去。

    二十分钟后，我们已经顺利回防。两百公里，二十分钟！这是什么概念？！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人生的？！

    我拼命喘息，而他们没有。毫无意外，他们的呼吸平稳得像只走了两步路。正在我好不容易直起腰来准备抬腿的时候，又被猛地一扯隐入树丛——老天，我是抹布么？就不能温柔点么？！

    抬眼，心里的怨气一瞬平寂。因为我……见到了他。

    懵洛似乎直接从空气中噗得出现，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一直隐身在我们周围。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毫无抵御得……犯起了花痴。

    不愧是懵洛，金黄的头发似乎长了一些，柔顺得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动。碧蓝的双眸似乎更深了一些，眼神像是镭射枪一样充满穿透力。鼻子……咳，好吧，没有更挺一些，皮肤也没有更白一些，嘴唇……也没有更性感。只是那张阔别一年多的脸，每一个完美的角度，完美的五官……还是那么帅！

    他浑身散着淡淡玄光，矫健灵敏得在悬崖上的树林间穿梭。他手握一支长七十厘米左右的乌金……魔杖？呃……懵洛，你可以再戴副黑框眼镜，头上画个闪电型伤疤……

    他轻挥“魔杖”，随处点下“玄咒”。我知道他不可能是纯粹的恶作剧，一定有什么我看不懂的规律。随着几个光点渐渐淡去，他倏地将“魔杖”抽出，在空中轻划几道，枝叶无声飘落。

    “啧啧啧，不错的武器……”初离凑近我的耳朵，轻声感叹。

    我抽了抽嘴角：“妈……原来你也在犯花痴啊……”

    “说什么呢！”她轻点我的太阳穴，“我这是在监测敌情。看看空塚为他打造了什么武器。”

    “这是他自己设计的。”我脱口道：“在那里的时候他惯用的武器就是这个样子，轻薄的锥形窄剑‘冷锥’，和我的‘冰魂’一样锋利。”

    “噢……”她的感叹几乎变成了赞叹：“精明的选择，用这样的武器即不妨碍你们的击杀术，挥动起来又轻巧，直接缩短了凝聚玄息的时间。入鞘后又可以直接用来凝聚咒力，也随时准备出鞘。”

    “那当然，他可是‘绝底’最出色的精英！”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什么——拜托，人家现在可是要拿那个“精明”的武器来对付你啊！

    初离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赞叹的语气几乎升级成敬佩：“真是聪明的孩子，这么快就能精确分配自己的玄息，他的数学和物理一定很好……”

    “嗯？数学物理？”我纳闷了，“什么分配？”

    “嘘……”我的心一紧，懵洛的眼神若有所思得瞥向我所在的方向，虽然我确信他看不见我，却总觉得那一眼似乎……有什么深意。

    他终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这让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当他撇开眼继续不明所以的动作，我听到初离的语声：“回去再解释。”

    我们始终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行为，没有爆破，没有烟雾，没有任何响动。我猜不到他究竟在做什么，也懒得去猜。我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懵洛知道他调虎离山的计划失败，知道他认真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情时我和我的爸爸妈妈就在不远的地方边偷窥边琢磨，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铮……”心弦又一震荡——他……真的不知道么？又或者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故意让我知道他是凭着自己的意识而不是被操控，又故意让我看到他的武器和身法，是为了……什么？又或者……他和我最初到这里一样接了任务？他是在完成空塚交给他的“捣乱”任务，他充分发挥自己所长赢取空塚的信任，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相对的自由？

    我摇了摇头——我是不是太崇拜他了？虽然他的确很厉害，可毕竟这个世界……不是“绝底”人的天下，要把一切算的那么精准，骗过空塚又敌过我神一样的父母，不是光有手段就够的。

    回到房间都快天亮了，终于可以大声说话，我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总算有了出口：“妈，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你说他的玄息‘分配’什么的？还有，他不是‘玄主’继承人么？为什么感觉上他的玄息浓度和佑刃差不多？你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么？”

    初离一面替我铺床一面漫不经心得回答：“‘玄息’和‘灵息’不一样，不是以浓度定高下。每个‘玄裔’传人体内的‘玄息’浓度基本都是一样的，主要看自身怎么分配。应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战术有不同的配比，就好像猜拳的时候，别人出布你就要出剪刀。当然，情况比这个要复杂得多。如果调配得当，力度递进，先后有序，就能起到递增的效果。当然也需要快速转换应变的能力，就好像……你把力气集中在右手准备出拳，却发现别人突然跑到了你的左边，你就需要自然又迅速得把力气转回左手出击。”

    我听得有些混乱，理了理头绪：“也就是说，当他需要冲开一个结界，就需要把玄息分配在解开结界的咒术上。然后让体内的玄息像海浪一样运作，每一波浪的高度也是由自己控制，调理出最精准的数据才能让玄息发挥到极致……是这样吧？”

    她愣了愣，笑着点了点头：“嗯……蕊儿总结得比我好，不愧是那个时代的人啊，悟性就是高。这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很难。很多‘玄裔’人一生都找不到最适合自己的配比。那孩子只学了两个多月就能顺利运行，真是了不起。”

    “至于‘玄主’之能，要等他真正继承之后才能得到。‘玄主’之能直接由‘玄神’提供，运作模式和玄息差不多，转换更便捷。”她继续回答我的问题：“通常来说，‘玄主’的继承交替只有一种方式，就是上一任玄主的死亡。我认为空塚没那么快死，所以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拉拢懵洛。”

    “至于他在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留个记号之类的。明天去看了就知道了。”

    “你觉得懵洛现在站在哪一边？”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可是……我真的很关心。

    初离毫无意外得向我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呢？”

    我思索片刻，还是一片迷茫，自卑得长叹一声：“哎……懵洛才来了三个多月就超过我了，作为你们的女儿，我的灵气怎么就这么弱……”

    她为我掀开被角：“瞎说什么，快睡吧。”

    “没有瞎说啊……”我心灰意冷得爬上床：“你和爸爸光是疾步都能把我的内脏都扯到一堆去，我哪有继承到你们的变态灵气啊。”

    她忽然瞪起眼，不可置信得看着我：“蕊儿，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你不知道自己的灵气有多深？”

    “当然是认真的！”我嘟起嘴：“你就别安慰我了，刚学灵术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灵气浓度挺高的，可是练到现在也只有这点蹩脚水平，充其量只能对付对付普通人。”

    她竟然……愣住了，愣了半天，挤出一句话：“蕊儿……你平时打坐都在想什么？”

    我也愣了愣：“不是……冥想么？瞎想想……其实……”我抓了抓头：“和发呆差不多啊，不睡着就不错了。”

    “难怪你天天喊无聊，难道没人告诉你打坐是用来练习灵息的深层催动？”

    “嗯？”她的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好像我犯了天大的错误，不，是她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蕊儿……”她匀了匀呼吸，好像突然发现我是一个文盲，现在才开始教我识字的表情：“我们的身体好比一口井，‘灵气’就是井里的水，用完了可以自然生成。每个灵者与生俱来的‘井’深度和容量的确有所不同，但是随着使用的频率增高，生成的速度会加快，也可以小幅度扩容。”

    “刚才说了‘玄息’靠的是分配，而‘灵息’靠的是催发。咒力的强弱取决于灵息催动的深度。就好比用一根滚子搅动井中的水，把它搅成漩涡。浅层所需的力气当然比深层小很多，自然从深层卷起的漩涡也比浅层的有力得多。”

    “仅仅从灵气的容量来看，你并不比我少。”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对一个白人说“你是个白人”一样轻描淡写：“可是你现在用咒所催动的灵息，还是以井水来比喻……根本就是只在水面上轻漂几下而已，连浅层都没有达到。”

    我愣了足足十秒钟，嘴角一抽再抽：“妈……我让你别安慰我，可没让你打击我啊……”

    她无法理解得看着我：“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懒惰……原来你不知道？你的初级灵术理论是谁教的？！”

    “呃……”无言以对啊无言以对。

    “咳……”一直在旁边挑着眉毛看戏的寒末清了清嗓子，搭上初离的肩膀：“离儿……我记得蕊儿的这部分知识……当初是交给你来指导的。”

    “啊？”继瞪大了双眼之后她又张大了嘴，最后……无比尴尬得干笑几声：“呵呵……呵呵……好像是啊。可是……我以为那是常识啊……”

    哈！原来是常识，常识！这算哪门子常识？！

    “蕊儿……”寒末拍了拍我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早点睡吧，明天起……”他满眼宠溺得瞥了满脸懊恼的初离一眼，“我来教你打坐。”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