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银针化险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李老四着急地站了起来，似乎有疑虑，就是没有动，转身直朝老油子眨眼，意思是说：应该赶快进去了。

    老油子并不惊慌，他从容自若站了起来，说：“该去看看了。”

    李老四悬着心，捏着汗，犹如自己将要生孩子，直到老油子从里屋出来还在愣怔，他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老油子几眼，疑惑地问：“怎么？……”

    老油子不无疑虑地回答道：“其实俺该走了，但还放心不下。”

    “怎么回事？”李老四边问边站了起来。

    “刚才又号过脉，一切正常了，俺就把针起了，俺的任务是完成了。”老油子边说边包裹银针，那阵势，确实真得想要走了。

    李老四哪里肯让，十分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央求道：“无论如何，他大舅，你是不能走，这一家子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了。俺们都是门外汉，你要走了，这里如何是好？”

    老油子似乎不理解李老四的苦衷，自己直截了当地诉苦道：“无大碍了，俺也一把年纪，在这西岗，总不能带头有伤风化吧？”

    李老四听到这里，明白了大概，也不仔细盘问情由，高低就是不让老油子走。

    这时候，屋里传出声嘶力竭般叫喊，李老四大吃一惊，顿时一颗心怦怦乱跳，着急地抓耳挠腮，老油子见了，只会心一笑。

    就听老鸹子不住叫唤：“使劲，使劲……快了……忍着点。”就听孙宛晴鬼喊乱叫，声音越来越急促……

    李老四这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喜悦和激动难以言表。那形象，仿佛是就要做爸爸了。

    女人们出出进进，有端盆的，有端水的，有拿剪刀的忙个不迭。李老四见女人端着盏着火的灯进屋，有些迷惑，问：“怎么？家里不是通上电了？还要煤油灯做什么？”

    女人白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什么？忙你自己的去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里屋了，李老四怎能放得下心？听得儿媳喊叫声更厉害了，大惊失色，着急地汗水直流，颤着声不住地催促老油子赶快进去看看。

    老油子似乎比较镇静，朝李老四诡异地一笑，说：“别掺和了，应该没有问题了。”

    李老四向来怀疑老油子的医术，倒认为老油子在关键的时候装斯文，哪能听得进去？急得直跺脚。

    正在他惴惴不安的当口，就听“哇”地一声过后，就传出老鸹子的叫喊：“是个胖乎乎的大小子，大家快来看啊。”

    李老四听到孩子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弹簧似地跳了起来，蹦到门帘边。但又似乎若有所悟，急忙出堂屋，不知跑哪里去了。

    李老四女人一挑门帘，满心欢喜地走了出来。她一眼瞧见老油子，笑吟吟关照道：“来不及陪你了，俺就知道今天顺利，又来个孙子，跟士军就像是一个模子拓的[〈方〉、〈形〉：像极了。]，好让人喜欢。谢天谢地，谢谢你啊，喜蛋都准备好了，你绝对不能走，走了就永远不许沾咱们家门了。”

    老油子长舒了一口气，满脸堆笑，但开口便三句话不离开本行，嘱咐李老四女人道：“产妇刚生下孩子，一时身体虚弱，赶快找点红塘花椒，弄点荷包蛋给她补补。”

    李老四女人跺了跺脚，似有所悟：“对了，俺光顾高兴，差点误了这件大事，俺这就去弄，他舅，你不进去看看？”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忙乎去了。

    老油子有点封建，产妇生过了孩子，自己就是多余人了，本也想亲眼瞧瞧这个刚来世上的小婴儿的，但毕竟隔一块门帘布，里面是女人的世界。李老四看来是乐不可支，疯了，屁都不放一个跑了。老油子这会就感觉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闷声坐了一会，老是感觉自己被撂在了一边，有些尴尬，于是便站起身，打算悄悄出门离开。刚到门口迎见李老四的女人双手捧着一碗荷包蛋进门，差点撞了个满怀，老油子便迅速趔趄在一边，李老四女人也不客气地责怪道：“他大舅，你就安心坐会吧，下面都是女人的事情，就不用你烦心了。”

    老油子其实也并不是想走，这个庄子谁家锅门口朝哪，自己都一清二楚的，有些日子没有来了。自己的外甥又是庄上的主要干部，庄上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对他客气一番，凭心情凭感觉，自己是舍不得这里的。

    或许是姐弟情深，没多会，老鸹子她们笑哈哈出来了，见老油子焦急的神态，她拍了一下李大嫂乐呵呵地调侃道：“他大娘，你看他舅舅着急的，就跟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似的。”

    李大嫂看了一眼老油子，着急问：“他大舅，老四呢？他不是一直陪你的吗？“

    老油子也感觉不对劲，见老鸹子用猜度不透的眼光朝着自己，只好随机应承道：“他忙去了，马上就回来。”

    已到吃早饭的时间了，老鸹子忽然惦记起早起拖秫叶的男人来，见李老四的女人出来，急忙告辞回家，李老四的女人再三留不住，赶忙从一只挎斗里拿了些红鸡蛋，硬往老鸹子怀里揣。

    老鸹子推辞不要，李老四的女人说：“忙了大半天了，这是红喜蛋，俺刚刚用洋红染的，图得是吉利。”

    老鸹子谢绝不过只好收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老鸹子满心欢喜地走到家，迎头就遭到男人的一顿责怪：“俺肚子饿的‘咕咕’叫，累哼哼地收工回来，本以为到家就能吃上现成饭，只见面条擀好了，就是不见人，还以为你出去解手[〈方〉：大小便。]的呢，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一大早死哪的？”

    老鸹子向来吃软不吃硬，本来正在兴头上，突然挨了男人一顿奚落，立刻拉下脸来，不依不饶地反驳道：“你也知道来家吃现成饭？俺是‘浪老婆’，你应该去找你的‘花大姐’呀，见了你的‘花大姐’准保就不感觉饿了。你那个死样，不尿泡尿照照自己，自己都是抱孙子的人了，还出尽洋相，到尽了。”

    马大哈知道她还在为着昨天晚上的那段小调而气恼,便立刻拉下脸来，对着女人吼道：“你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怪不得一夜不理俺，今早起来也正眼都不瞧俺。古语说的好：‘久晴天射线，不久有雨见。’看来你又在故意找茬了，你就不想让俺安稳两天。”

    老鸹子放下红鸡蛋，就手指男人的鼻尖讪笑道：“日有所想，夜有所思，你那肚里鬼，俺能看不出？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了，你不脱裤子俺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马大哈知道斗嘴皮子自己不是女人的对手，立刻软了下来，冲着女人“嘿嘿”一笑，立刻转过话题说：“俺还要去拖秫叶，总不能饿着肚子吧，人是铁，饭是钢。”

    老鸹子气还没消，见男人服软，态度就缓和了下来，只是没好气地说：“俺让你给气饱了，不吃了。那面条不是早擀好了？你就不会自己烧锅下面？”

    马大哈没辙，只好灰溜溜地添水烧锅。片刻工夫水烧开，他掀开锅盖，端过面条正准备往锅里倒，就被女人一把拖过，并且她嘴里还责怪着：“闪一边去，不要瘦能了！下面条应该边抖落边下，照你这样一起倒进锅里，就混成团了，真是蠢货！”

    马大哈这回虽然又挨了责备，但心里倒感觉十分舒坦。他愣在一边，傻傻地笑了起来。

    面条下锅就熟，马大哈看来的确饿得不轻。他开锅就盛了满满一大碗，坐倒就吃，呼呼拉拉，片刻工夫便一碗下肚，一口气又吃了满满一大碗后，还感觉没饱。又来到锅边，刚想下筷子再捞，发现锅里面条已经不多了，他迟疑了一下，便停下筷子，只用勺子舀了大半碗汤。

    老鸹子见了，于心不安：“刚才生气，忘记插芋干了，面条肯定不够吃，锅里没有了么？要不你吃点饼干和糕点，强虎买来就是给俺们吃的，不要舍不得。”

    老鸹子光说就是没有动身，马大哈微微一笑：“还有一些，你还没有吃，俺差不多饱了。”

    “这怎么成？俺在家里，随时饿随时可以弄吃，你在地里饿了，啃白芋行吗？”她的话刚说完，就过来夺碗，马大哈高低不让，老鸹子拗不过，只好作罢。

    面条汤大概很烫，马大哈喝了一大口，被烫得只叫唤，便用筷子不停地在碗里边搅动，边搅动边鼓起腮帮往里面吹气。倒腾了好一会，小心尝尝，感觉温热正合适，便端起大碗，一口气“咕噜咕噜”倒进肚里。

    喝过面条汤，马大哈摸摸肚皮，心里感觉舒舒服服，借口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就往外走。

    老鸹子忽然想起李老四女人给过的喜蛋，于是一把抓过四个，追出门，塞进男人的兜里并叮咛道：“你听俺跟你讲，李老四又来个孙子，请俺去了，给了好些红鸡蛋。天不早了，你赶紧下湖吧，这几个红鸡蛋留路上吃，吃的时候注意，要小口、小口地吃，当心噎着。”

    马大哈一听恍然大悟，忽然来了精神：“李老四这么快又来孙子啦？难怪他老婆前天着急买洋红呢。好啊，你回头再过去，给人家几块钱凑喜，他家孙子满月肯定会来请酒的。”

    “哦，知道啦，过会就去，你就放心吧。”

    老鸹子回到堂屋，看看锅里确实还有几根面条，边拿过碗，用筷子在锅里全神贯注地捞了好一会，刚好够盖个碗底。她也不计较，拿起勺子舀汤添上，再用筷子在碗里挑了挑，面条便均匀地散落在汤里。

    仅靠这稀汤寡水的一碗面，显然填不饱肚子，好在还有几个喜鸡蛋，好久没尝过了，老鸹子发发狠，也拿过四只，一一剥好，就着面条汤水，美美地吃了个半饱。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