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牛棚授计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老鸹子不愧是个热心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顾不得等到下傍晚子传话给李老四了，由于心情激动，她要直接找上李士卫，卖个大大的人情，便一气头奔到生产队的大牛棚。

    这个牛棚是竹子秫杆和麦草搭建的，周围用秫杆扎把当墙。牛棚的中央是一排青石板拼搭的牛槽，里面已经放了大半槽切好配好的青草料。因为拉秫叶的人还没有收工，几个喂牛的光棍汉清闲无事，正聚集在宽敞的大牛棚里，边抽烟边听着史老大谈古论今。

    隔着秫笆墙[玉米高粱杆扎的篱笆墙]烟袋嘴大的缝隙，就见史老大双手托着烟杆，烟窝正燃，一丝烟雾直上升腾，宛如小蛇从烟窝向上游出，烟荷包搭拉在长长的烟袋杆上，像钟摆似的两边晃动。他正一边吸烟，一边张嘴谈论他的二弟如今是如何的风光、家庭是如何的富有、那侄子在国外是如何的有出息。由于过于激动，感叹就多，满口残缺不全的暗黄色牙齿上下打动，不时散放出浓重的烟草雾气，旁边的几个人，个个听得兴致勃勃、目瞪口呆，倒是没有在意棚外有人正屏声静气地窥视偷听。

    老鸹子刚想抬脚迈进牛棚，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夹杂着烟熏蚊蝇焦糊味便扑鼻而来，实在难闻，她犹豫半天也不愿意进去。牛棚里面的人，大盖刚铡完秫叶，都在专心致志地听着史老大鬼侃，兴趣正浓，没有一人会能想到棚门口还不声不响地站着个半老徐娘。

    老鸹子探头发现要找的人也在其中，故意咳嗽了两声，惊动了棚里面的人，她朝李士卫使了下眼色招招手，士卫当即会意，急忙起身跑了出来。

    李士卫三十八九，高高的身材，龙长脸，宽额头，清瘦的脸旁点缀着豆粒大小的斑痕，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色显得很没生气；他上身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上衣，已是污迹斑斑，下身穿一条黑色大腰裤，裤脚顺衣缝撕开约有半尺长的口子，整个装束让人感觉衣衫不整、不修边幅。

    到了棚外，李士卫瞬间便得紧张起来，就像陪他生活了多年的女人一时被别人抢了去要不回来似的，忐忑不安地问：“大表婶是为俺亲事来的吧，俺没一点意见，就怕人家看不中。”

    “既然你看中了人家，你就不会自己亲自过去表示表示，意思一下？”老鸹子故意不露声色。

    李士卫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顿时涨得面红耳赤，他不住地挠着头皮，不无顾忌地说：“俺长这么大，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度过一天快活的日子，自己长的丑，兵也没有当上。人家要是讨厌俺挖苦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俺还不该去钻老鼠洞啊。”

    心虚的人但凡顾及到后果，总会暴露出消极和悲观的本性。老鸹子见李士卫羞愧沮丧的模样，故意拿话刺激道：“哎哟，想不到你这堂堂的大男人，还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要把人家看成十全十美，也不要把自己看得一无是处。她又不能吃了你，又不是老虎，你倒是心惊胆寒了，难道就想这样一辈子打光棍啦？”

    “如果她要是对俺有意思，俺就敢过去找她、帮她、关心她。”李士卫的话中透露出内向，显得缩手缩脚。

    “你为啥要在乎这个？你不主动点，就能让人家对你有意思了？你也不想想，天下能有这样的好事？”老鸹子熟知孙寡妇的性格，故意秘而不宣，对李士卫采取了攻心战术。

    “大表婶子，俺是怕好心使在瞎地里，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李士卫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心态。

    老鸹子见他榆木脑子还不开窍，直截了当地说：“俺刚才特意为你的事情去过了，人家对你有意思呢？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求能当面听你说出口来。”

    “是的吗？真的吗？”李士卫半信半疑。

    “你大表婶子什么时候侃过空？”老鸹子似笑非笑。

    “她要亲自听俺说什么呢？”李士卫有点迫不及待了。

    “还能说什么？就是你表示很喜欢她呀，自愿上门一起过日子呀？”老鸹子含笑点拨。

    “这个……干吗非得要说不可啊。”李士卫开始心神不定，他底气不足地低下了头，一只脚无意识地从破鞋中抽出，脚丫不停地磨蹭着鞋口。

    “你亲自说出口，就给人家吃了定心丸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嘴皮子一张两句话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老鸹子有点不耐烦了，心想：难道你一脸麻子还在乎自己的面子？

    李士卫拗不过去，麻脸都憋红了，局促了半天，才抬起头来：“那好，大表婶子，俺听你的，要俺说俺就说。”

    “这就对了，吃过饭，赶快洗洗头光光脸，穿上整齐干净点的衣裳就去，这样会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老鸹子见他终于应允，立刻眉开眼笑。在她心里，自己的话虽然不代表什么权威，但能够起了作用，这比什么都重要。这代表着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和尊严，是自己在男人面前值得骄傲的制胜法宝。

    李士卫嘴头笨拙，向来讲不出一句客气话，老鸹子也不想再难为他了，撂下话就转身离开。李士卫尾随送至牛棚后，目送她渐渐远去，想想自己就将要去和孙寡妇会面，心口开始“嘭嘭”地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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