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寡妇诉苦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两人告别了马强虎，李士戍就到家了。廖培金借口要找胡建华商量豆种事情就没有进门，直接朝胡建华家走去。

    李士戍一进家门，刚咳嗽一声，就见二寡妇像幽灵一样，步履歪斜地从老娘的房间里走了过来。她矮小瘦弱，身穿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衣裤，身体略显单薄；几年前还乌亮的头发，如今已逐渐花白。人们常说福薄的女子就是这般模样。

    “李队长，吃过啦？”二寡妇先声夺人，主动问候起来。

    “哦——串门啊？”李士戍用鼻音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朝堂屋走去。

    “李队长，俺是特意乘晌饭时来找你的，都等你大半天了。”二寡妇边说边尾随进了房门。

    “有事？”李士戍先自倒了杯开水，润了润喉咙，头也没抬，从牙缝中慢慢地吐出两字。似乎感觉寡妇上门，不费劳神也晦气。

    “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连家里养的两只老母鸡都饿得下不出蛋来了，借也没得借。你是知道的，刘宝整天疯疯癫癫的，娘俩过日子，挣不了工分，年年透支，救济粮早就啃光了。现在又走投无路了，俺这趟来，没有别的事情，还是要请你想办法给解决一下实际困难。”

    二寡妇抽抽噎噎地重复又重复，强调又强调，这些话，李士戍都听了不下百余次了。

    说实在的，二寡妇家的困境在庄上是人人尽知的，好似老天故意和她作对，这个女人自从嫁来西岗，不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二寡妇是刘小三的二娘，在刘保三岁那年正月初五的夜间，丈夫莫名其妙地在被窝里就断了气。嫂子马大娇认为这里面一定有名堂。她仗着娘家在庄上的势力，极力怂恿婆婆绝不能善罢甘休。婆婆向来没主见，也不相信体壮如牛的二儿子会这么不声不响的先她而去。为此婆媳俩一同闹到公社，公社派人又是调查又是请法医开膛验尸，连二寡妇的娘家都调查过了，最后结论是因为同房后喝了凉水，中了邪阴，意外毙命。

    马大娇脚大能跑，人送外号“马大脚”。她和婆婆跑上跑下得到了这么个结果，于心不甘。婆婆也后悔没有事前把有关同房忌讳给儿子透露，自己气得捶胸顿足.最后把怨愤都怪罪到二寡妇头上，见面就骂她是“狐狸精”。

    婆婆中年丧子，又恼又气，没撑持两年也就去世了。从此马大脚和二寡妇妯娌俩也就成了死对头。

    二寡妇硬着头皮带着刘宝艰难度日没有改嫁。据传闻，她偷偷算过命，八字太硬，命里克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后来有多个机会和头绪可以使她改嫁，老鸹子就曾经撮合她跟老婆上吊死了十来年的马大洋糊着过，都被她放弃或者拒绝了。庄上人一时还都以为她眼眶高呢。

    刘宝六岁那年，一次高烧发了十来天。可把她给急坏了，豆岗医院看了，东庄老油子的草药吃了，仍然不见好转。耽误几天以后抱到公社卫生院，医生又说没有链霉素。结果刘宝的病虽治好了，却留下了重度智力残疾。

    人的命运多么不可思议啊。二寡妇想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不同的人生遭遇，年轻时她憧憬着美丽的未来,黑亮的眼珠里洋溢着许多柔情蜜意。如今岁月的年轮过早地刻在她瘦削的脸庞，眼袋开始浮肿，目光变得呆滞，两鬓点缀出许多白发，衣裤上的补丁也愈来愈多了起来……

    李士戍慢滋慢调地“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水，心里正烦躁呢，哪有心思为他人考虑？见二寡妇旁若无人地咕噜一大套，愈加心烦，二话没说，出言拒绝道：“队里现在已经没有救济指标了,再等等看吧，庄稼也快收上来了。天无绝人之路，要不你先向亲戚朋友借借？”

    “别人见俺都躲着走,都怕染上穷气，拔一只萝卜就留下一个坑,借人家总该要还的。俺现在走投无路，只有靠政府了。”二寡妇垂下眼皮黏糊起来，语气也变得近乎哀求。

    一直在门前观察动静的老娘听了，就感觉心里酸溜溜的不能释怀，一闪身闯了进来，帮忙说情道：“士戍啊，都亲戚道理地，做点好事也应该的，你张张嘴，都够她跑上半天的……”

    “好啦，别说啦！”李士戍白了老娘一眼，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从中抽出一张“大团结”。

    马翠云刚好忙完家务，拎着水瓶从厨房出来，男人的动作看的清二楚，便像掉魂似的急忙朝婆婆和自己的男人频频暗施眼色。

    婆婆并没有理会，接过钱亲自递到二寡妇手上，二寡妇得到钱，摸了把眼泪，千恩万谢。

    二寡妇走后，马翠云脸色一沉，瞪着男人吐出难听的话来：“这样的人吃俘食吃惯了，你就有钱打水漂。刚才两闺女上学前吵闹着要钱买本子写字，为着一块钱叮[〈动〉：口头吵要不放]我大半天，我都掏不出，对外人你倒大方。”

    李士戍侧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两闺女的一张张奖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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