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拿起手机拨打他的号码，晕眩的大脑根本算不清那里究竟是几点几分。一声、两声、三声……电话接通，依然是模糊不清的延时，他的声音很轻：“羽芯，怎么了？”

    两年多了，他的父母为了让他忘记这里的一切，任何一个假期都没有允许他回来，甚至有意让他毕业后留在国外发展，于是我的等待变得遥遥无期，虽说他一再保证毕业后就会回来，可是……再三年，又会发生多少事？

    他走后这两年多，我几乎让自己的生活和时间变得静止，不再有多大的事发生、也不再有牵动心绪的人。我堪堪克制自己的思念和恐惧，除了等待，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怀疑。我懂事得不追时间、不问结果，频频劝解他一切很快就会好。

    可是这一刻，久违的酒精洗涤大脑，我忽然害怕这一生都要如此静止，如同行尸走肉、如同枯槁的花。

    “羽芯，怎么了？你哭了？！”他慌乱的语声从电话那头缓缓传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满面泪痕，随手一抹吸了吸鼻子：“没有，呛着了。源拓，干嘛呢？我……想你。”

    他愣了愣：“喝酒了吧？你在哪？在寝室么？”

    “嗯，没事，我在大龙家，你不知道，这里有好多德国人，我们喝酒唱歌跳舞，觉得自己好像在你身边一样……”

    “什么？你在……他家？”他的语调有些难以察觉的不悦：“怎么去他家了，乖，都这么晚了，快回去。”

    “我不！”我任性得摇头，大声笑着：“我要在这里继续喝酒、跳舞……好像当年一样，像米浩天的大别墅！我不……不要回去……不要回到了无生趣的日子里去，我不要！源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到底回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等你，什么朋友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无聊……”

    酒精上头，我又哭又笑得对着电话嚷嚷撒娇，穿出落地窗踏上轻软的草坪，夜风习习，却再也没有当年的模样。

    “源拓，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小芯！”龙有些慌乱得扶起跌倒在地却浑然不觉的我：“怎么摔倒了？你喝醉了……”他将我扶靠入怀：“来，我给你安排房间休息一下。”

    “我不，我不！”我挣扎着，继续通话：“展源拓……为什么现在扶着我的男人不是你！！”

    龙一脸无奈得从我手中拿过手机：“好了好了，小芯……”他就着接通的电话放到耳边，我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告安：“展源拓？是的，她喝醉了……你放心，她没事，我会照顾好她……是，今天就让她住在我家，不会有事……好，再见。”

    “啊——！”我大叫一声夺过手机：“你挂了？！”又赶紧凑到耳边：“源拓……！你听到没有，我要住在别的男生家里了哦！你再不回来……”

    通话忽然断了，我发疯一样得回拨，却得知我的手机因为国际长途而欠了费。

    “电话，电话！”我抓着龙的双肩：“大龙，我要电话！”

    “好好，跟我走，给你电话。”他一脸无奈却又疼惜得将我打横抱起，“你乖乖的，等我带你回了房间就有电话了，好不好？”

    看着他的眼睛，我忽然怔神。如此温柔、几乎深情的注视，蕴藏在淡淡的棕色眼眸下，这么靠近，这么宠溺……

    “嗯。”我忽然在他怀中安静下来，乖乖得点了点头。随即看到他满足的笑容，有一种比阳光更温暖的力量，这温暖与莫求给我的感觉不同，如果说莫求的笑容能给人温度、而龙的笑容，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灿烂和张力，能让人由心底化开，忍不住与他一起绽开笑颜。

    一路被他抱着、穿过拥挤的客厅，颠簸上旋转阶梯直到进入卧室，我躲在他宽大的怀中像个静谧的孩子。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嗅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直到我被妥帖得放在床上，才听见他从未有过得温柔语调：“小芯，还难受么？会不会想吐？”

    我摇了摇头，向他展开笑容：“我没事了，大龙，谢谢你。”

    依然是这样充满眷恋的注视，他静静得看着我，忽然呼吸一深，抬手贴着我的脸颊。我看到他的嘴唇迅速靠近，惊慌失措间却只觉额头一凉，耳边传来他略带叹惋的温柔：“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等待很辛苦，我懂，小芯要加油。”

    第二天一早才回学校，又是一个宿醉后头昏脑胀的上午，极尽所能得回忆脑中存留的片段，依然悔恨。幸好，只有龙一个人看到了我的窘态，否则这生生拗成的模样，要是功亏一篑，如何是好？

    我抚着太阳穴，无奈得摇了摇头。看来本性这东西的确存在，无论我怎样回转和改变，一不留神，仍旧回到原点。

    手机震起来，上午十点半，竟是展源拓的电话！

    “源拓？你怎么半夜打电话……”

    他冷冷道：“总算记得给手机续费，昨晚后来怎么样？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我一愣，募得想起自己对他酒后发疯，随即手机欠费……想来应该……“咳……我都忘了这事，可能是龙给我充的钱吧，待会儿得还给他去。那个……呵呵，昨天的确有点醉了，住在他家呢，现在没事了。啊……我可是单独睡的！”

    “嗯。”他沉默片刻，语调变得更冷了些：“你还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么？”

    我想了想，记忆停留在拨通电话之后，又似乎漏了很多：“我记得我说想你啊！还有跳舞……还有什么？”

    他勉强得笑了笑：“呵呵，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怎么了？”我不解于他的语气，却又想起更重要的问题：“你们那是半夜啊！你不会为了打这个电话一直没睡吧，快点睡觉，有事醒来再说好么？”

    他愣了愣：“嗯，那我睡了，你自己小心。”

    “好！拜拜！”我挂了电话，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憷——从他的语调听来，一定是生气了，可是……我究竟说了什么？

    似乎直到下午血液里的酒精才终于被代谢干净，我理了理思路，展源拓那里应该刚上课，不方便电话。该死的距离和时差，经不起任何一丝误解和怀疑，一旦有了隔阂便会被无限放大。我找不到他、看不到他的表情，猜不到他在难过还是生气，距离产生美感只是一句戏言，最终的最终……会导致什么？

    心弦一震——“你什么时候回来？到底回不回来？……”原来我无理取闹了，这么久以来一直小心回避和掩藏的恐惧，竟在昨夜暴露无疑。展源拓，他也很辛苦不是么？这样的逼迫会让他比我更为难不是么？

    短信：“源拓，无论我昨晚说了什么，都不是在对你生气，原谅我。”

    我叹了口气，一元一条的短信……这才又想起手机欠费的事，猫着腰走向龙身边的空座：“是不是你给我充了手机？”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发愣，良久才扯开笑容：“是，还以为你不记得自己欠费了呢。”

    “呵呵……”我讪讪得抓了抓头：“还真是忘记了啊……那个，谢谢啊，我把钱还你……”

    “不用！”他推开我的时候无意间抓住我的手，又受了惊吓一般收回，嘴角的余容显出一丝尴尬：“生日派对期间的所有费用由主人支付，你是在昨天欠费停机，手机费当然也应该由我出。”

    我将信将疑得瞪了瞪眼：“这算什么规矩？昨天你生日，我这么失态，应该向你道歉才是。”

    “没关系，我……”他忽然愣了愣，淡棕色的眼眸一闪，脸颊上竟现出一丝红晕：“很开心你能来。”

    我愣愣得看着他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不自然，莫非真的被我吓到？正思索着，手机震起来，是米浩天的短信：“今天安排好了么？时间地点？”

    我叹了口气，心情依旧沉重。

    已经半年多没有去看沈航了，并非不再牵挂，他服刑的第一年，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去探望，眼看着他日渐憔悴的模样，几乎每次见面身上都有可见或不可见的伤，每次都心疼得无可言喻，米浩天更是如此，要他眼睁睁看着兄弟受难却只能袖手旁观，简直是在挖他的心。沈航看出了我们的难过，变得更加沉默，甚至有几次避而不见。后来我听说像他这样新入狱的孩子，越频繁得探视，便越容易招来祸端，干脆不再探视。一过几个月，当“七子不惑”变得日渐稀疏，便更少探监了。

    厚重的黑色铁门，层层叠叠的粗壮混凝土门框，我走向这里的一路，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收紧，我被无形的压迫感逼入过去和现在的漩涡，寸寸压榨。

    我看到了米浩天的车，保时捷Boxster2.7，入手七十万。当初他向父亲借款开了酒吧，承诺两年内还清，没想到短短一年，他已经还清借款并为自己赚到了一辆跑车。记得他的酒吧刚开张的时候，有些得意得对我们说：“还以为老头子的钱很难弄，没想到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说让我早点学点经商之道有好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关于学业，我的确多虑了。对米浩天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那一张大学文凭的确是无关痛痒的东西，他完全不需要凭借它去谋职，四处碰壁。

    只是，像这样早早断送青春一脚踏入红尘，踩上这通往深渊的路，真的值得么？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