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梦如果要碎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羽芯，接下去怎么办？马上高三分班了，你选什么？”从机场回学校的路上，何筱筱挽着我的手臂，语中充满叹惋。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干嘛无精打采的，总算是回到一个学校了么，分班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的成绩……看来只能选政治了，你呢？”

    “唔……”她想了想，回答：“我想选生物呢，那个看上去比较有趣。”

    “好啊，我们真的要加油了呢，总得把高考应付过去吧。”我转身看了看徐以露和慕容纤：“你们呢，都选什么？”

    “我啊，当然是化学！羽芯说的对，咱玩了这么久也该够了，收收心吧，应付了这关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徐以露干脆得回答。

    慕容纤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米浩天，又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慕容，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学业，知道么？”米浩天揽着她的肩：“无论怎样，就算我们还要在一起，你也必须给自己留下退路。”

    我听出他话里的玄机，忍不住冲到他面前：“米浩天，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继续学业了？！”

    他向我扬了扬嘴角，有些无奈道：“羽芯不必为我担心，我们都知道文凭没多大用处。我已经有了打算，反正……能赚钱就是么。”

    我撇了撇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慕容纤一脸心疼的模样让我的心也为之一紧：“米浩天，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

    他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我的头：“傻丫头，别担心那么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和照顾好自己，安心等着展源拓回来，知道吗？”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那个年少轻狂的米浩天已经不在了，他成熟了，或者是被这无形的重压催熟了。这才是慕容纤真正心疼他的原因吧？

    三天后我们参加了马豁的葬礼，整个氛围肃穆沉重，我们站在角落里，不知道会被他的父母怎样看待。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我们的心跟着一阵阵抽搐。最后瞻仰易容的时候，米浩天忽然嚎啕，哭得那么大声、那么痛苦，像个丢失了一切走投无路的孩子。

    我合下双眼，任凭眼泪安静流淌，并没有劝解和安慰。我知道这些天他太累，应接不暇的灾难几乎让他的心溃不成军，却偏要为我们堪堪支撑起一切。而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男孩。马豁去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宣泄的机会。

    三个月后沈航被量了刑。同样，当初“胜光堂”那几个绑架我们的人还是很快被捕，天辽的死没有换来任何人的安全，却终究结下了这深无可解的仇。

    “高考终于结束了，我们去哪好好放松？”米浩天调笑着向我走来，我一侧眼神，就看到他身后紧随的两人，马豁和沈航。

    “我们的羽芯会不会只想和展源拓过二人世界？”徐以露调笑着弯下腰凑近我的脸。

    我拍走展源拓的手：“天天腻在一起，还有什么好二人的，当然是我们‘七子不惑’比较重要！”

    “那是啊！”马豁依旧毫无避忌得扯过我的手臂：“羽芯可是我们大家的，怎么能让那小子独自霸占呢！”

    沈航散漫得晃到我们面前：“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成‘八子’了吧。”

    “什么八子呀，真难听！”何筱筱接口：“你们谁都没当叛徒吧？都按我们的讨论结果填志愿表没？”

    “填了填了！你就别啰嗦了！”沈航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上交之前你不是检查过么？全部都一样，以我们高三一年相同的选科和相近的成绩，应该有机会再当同学吧？”

    慕容纤拍了拍何筱筱的肩：“是啊，就算考分不同，我们选的学校也彼此临近，别担心了，我们不会分开的。”

    “当然不分开！我们是‘七子不惑’啊！”

    “你仁一时，我义一世，七子不惑，永世不灭！”

    米浩天大笑着拍了拍手：“都别在这发表感言了，今晚去我家吃饭喝酒唱K，顺便好好讨论一下我们的旅行计划吧！”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深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一生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

    歌曲声声重复，仿佛总也不停。我蹙了蹙眉，才发现那是手机闹铃在响。牵起的嘴角瞬间抿起，心里一阵苍凉。

    是什么让我梦见了我们溃散的开始、又是什么……让我们最初的梦想在梦里重现。我记得曾在结义的时候我们的确相约，到了高三选相同的科目、填相同的志愿，无论前程还是难易，全部比不过我们在一起的重要。

    可是，我们竟在那短短一年间经历了远远无法预估的生离死别。像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的无所适从，我们的小小信念在命运面前如此轻渺、根本无力招架。我这才体会到当初的我们究竟有多幼稚、多鲁莽，当初所追求的无悔青春……究竟需要多强的坚韧，才能无悔。

    “陆羽芯，还不起床呐，又要迟到了！”刘嫣掠过床栏推了推我的手臂。

    我吸了吸鼻子，闷声：“起来了起来了，今天的早自习不去了吧，如果点名的话就说我不舒服，谢谢了。”

    “你没事吧？”另一个室友齐沛略带担忧得走到我的床边：“怎么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没事……”我侧了侧脸，躲过她的目光：“可能是感冒了，你们快去吧，别为我一个人耽搁了。”

    大家都出了寝室之后我才敢起床洗漱，看着镜子里红肿的双眼，我不止一次问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究竟是成长了、还是败退了？

    手机震起来，我含着牙刷拿过一看，三条未读短信。

    米浩天：“慕容知道你要来很高兴，周五或者周六，你定了时间和我说一声，我为你专留一个卡座。”

    我勾了勾嘴角回复：“周五吧，先找你们吃晚饭，昨晚上还梦见你们了，可等不及了！”

    展源拓：“小土豆早安，起床没？”我看了看时间，七点十分，他们那边应该是凌晨一点多，随即回复：“这么晚还短信，快睡吧！”

    龙：“没事吧？”我笑着摇了摇头，回复：“消息灵通啊，没事，睡过头了而已，待会儿见！”

    龙见到我一如既往得高兴，接过我还给他的教科书时调侃道：“怎么样，打算怎么谢我？请我吃饭吧？”

    我扑哧笑出声来：“才来中国一年多，这么快就学会这套了！”

    “我是认真的！”他凑近我的脸：“共进晚餐如何？”

    “好好……”我无奈得抓了抓头：“你想想去哪吃吧，可别吃穷我啊！”

    他忽然咧开嘴，纯净又得意得笑起来：“开个玩笑，今天是我生日，我在家办了个party，来参加吧？”

    “今天？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怎么了？”

    我抓了抓头：“没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好给你准备礼物么。”

    “没事，来了就好！”

    放学之后跟着龙一起辗转来到他在中国的家，原来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小镇，也是别墅，虽然地处偏僻，可从内饰装潢看来甚至比米浩天家更显格调。

    “有钱人啊！”我唏嘘着随他一同进门，大厅内已经布置得喜庆纷呈，天花板上挂满了彩带和气球，标准而盛大的生日party。

    让我很惊讶的是，来客无论老少，大多都是外国人。他们穿着华丽而不显累赘的礼服，恰到好处的妆容，举着高脚酒杯优雅从容得与每个人寒暄问好，让我恍然置身于电视剧中才见过的“上流酒会”。

    “这里大部分都是我的家人。”龙在我耳边轻声为我解惑：“这是我们家族的规矩，有人生日，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要尽力到场庆祝。”他抬了抬手臂：“那些是我在德国的朋友。”

    我瞠目结舌得看着满屋子金发红发的白人，讪讪道：“你的家族真是庞大，每个人生日都要到场的话……你岂不是隔三差五要回国……”

    他抓了抓头：“其实也不一定，因为我跟着妈妈来了中国，很多时候可以不参加。只是我比较受宠，又是二十岁生日，所以大家都来了。”他一转身向我介绍：“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抬头怔怔得看着眼前的俊美二人，忍不住细细分辨龙长得到底更像父亲还是母亲，随即扬了扬嘴角：“叔叔阿姨好。”

    他的母亲温柔得迎上前来：“你好你好，感谢你来参加小龙的生日会，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千万别客气。”

    我一愣，再向四周扫视一圈，不可置信得问：“大龙，现在的同学里……你只叫了我一个？”

    他无谓得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皎洁的笑：“是啊，你是‘代表’。”

    “呃，这算什么！”我撇了撇嘴：“也不告诉我场面这么隆重，好歹也让我这个‘代表’打扮一下啊……”

    “呵呵呵……不用不用……”他揽着我的肩向他的朋友们走去：“小芯这样就很漂亮了！”

    随着他与眼前几人用我无法听懂的语言交流一阵之后，我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里的每个人，他的家人、朋友，包括他的父母，都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我是他的女朋友！！

    “大龙！”我趁新上一批自助饮食，所有人都被分散注意力的时候猛地扯住他的手臂：“你向他们怎么介绍我的？！”

    他有些不解得看着我：“同学啊……”

    “真的？”我狐疑：“既然是同学，为什么只带我一个来？你这样会让人误会吧？！”

    “误会什么？”

    “你是装傻还是故意？！”我极力压低声音：“你知道我有男朋友！”

    他一愣，忽然笑出声来：“呵呵呵呵……你想多了！party的另一个习俗，我需要带一个女伴，所以就邀请了你，并不代表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小芯不用担心。”

    我暗自松了口气，配合着他们一连串的活动，看着他许愿，分发蛋糕……

    忽然，全场的灯都暗了，只留几盏彩色壁灯，随即响起圆舞曲。朦胧中我的手被一把带起，顺势旋转一圈之后，耳边是龙温和的宽慰：“知道你不会跳舞，放松，跟着我就好。”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梦幻璇美，甚至到了不真实的地步。华丽的酒会、优雅的舞步，一圈一圈，竟有幸福的味道。

    展源拓，我身在一群德国人中伴随着华尔兹翩翩起舞，你呢？你也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么？这一刻我们依然远隔重样，却又好像一抬眼，就能见到。

    酒精、灯光、旋律。想念他，发疯一样，深埋了三年的细胞忽然在这一刻聚众平反一般膨胀，从心脏、游走到每一条血脉。展源拓、展源拓、展源拓……你在哪里？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