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没有之后的没有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就像我知道我已经丢失了一切回去的路。

    回不到原点，回不到。

    这是命运么？命运不会姑息不爱自己的人，的确。

    这么久以来，我的每一场遭遇，说是无奈而行，不如说这都是自己惹的祸。从不懂避祸的人，活该受到惩罚。

    可是这惩罚，是不是太大了？

    我握起了刀，却下不了手。明明心疼得快要窒息了，却没有办法让它好过一点。

    展源拓字字珠玑得击碎了我所有的屏障，原来我始终不堪。

    星期天，我回到延茁收拾最后的用品，明明下周一就可以回去，可是回去……又能怎样呢？

    花瓶里依然插着那束玫瑰，这样匆忙盛放的爱情、注定要匆忙枯萎。我原以为这是一切的开始，可它却成了另一曲终结。

    我已经，无话可说。

    透过寝室的窗看着天空，依旧光影交叠。曾被剥离的时间，如轻渺的碎屑，层层叠叠。我站在废墟边，将它们轻轻拢起，捧在掌心却不知该往何处安置。

    如何是好，碎了的终究是碎了。

    周一，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学校，一切如常，廖佳看到我的时候满眼欣喜，恨不能在我脸上亲一口的架势。可我，不快乐。

    我身后的座位空空如也，像我的心，一片空茫。

    一放学，我们又聚到一起：“羽芯，走！一起吃顿好的，欢迎你衣锦还乡！”

    我尴尬得扯了扯嘴角：“衣锦还乡？呵呵……”

    “别这样……”慕容纤握了握我的手：“会好的。”

    我的眼神不自觉得瞥向展源拓的座位，我确信他这一整天都没有来上课，是因为不想看见我么？

    “别看了，走吧！”何筱筱一把带起我的手臂，米浩天已经迎上前来：“羽芯，想吃什么？”

    明知不可能，而我依然习惯性得往他身后看。再没有别人。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早已知道这物是人非的痛苦，再聚首，少了的两人去了哪里？于是再没有人中午为我排队打饭，再没有人漫不经心得说着冷笑话。这一切，我以为展源拓会陪我度过，可是他也走了。

    像是老天下了旨意，无论到哪里，再没有明快的角落可以盘踞。这一瞬间，我觉得这一场淋漓的生命终于枯竭，整个的、不留任何一丝希望。而可笑的是，我却被狠狠打击，那个人告诉我要爱这场生命，于是我连哀伤的权利都被收走。

    要怎样在这残骸中快乐得过下去？我原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却要从这样的命。

    展源拓，你……太残忍。

    “羽芯，我们知道你难过，可饭总得吃。”米浩天拍了拍我的肩：“走吧，我请客，高档酒店随便挑！”

    “你们知道？他说了？”我愣愣得抬起头：“他为什么不来学校？他也转学了？”

    米浩天一怔：“他没有告诉你？”

    “什么？！”

    反倒是他纳闷起来：“那你说我们知道什么？”

    我低下头，语调却掩不去苦涩：“分手了。”

    “分手？！”说是惊讶，竟然是气愤更多一些：“你竟然真的选择分手？！为什么不等他？”

    我一愣：“等他什么？分手是他提的，我……有什么办法。”

    “他给你提分手？！他有病吧……”徐以露瞪了瞪双眼，又向米浩天：“你不是说他会让她选择么？”

    “我也不明白……”米浩天耸了耸肩：“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不知道他要出国么？”

    我心里一紧：“不知道！他要出国？去哪里，去多久？”

    他忽然笑了，无奈得苦笑：“那个白痴……真是有病！”

    “你别笑啊，到底怎么了？他要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

    米浩天敛起神色认真得看着我：“陆羽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但是如果说展源拓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不信！当时你被胜光的人抓去，展源拓简直疯了，第一时间冲到他爸局里死命求他帮忙。胜光这个团伙公安部门跟踪了很久，想要找个时机一锅端了，所以原本不到时机不打算大规模出动特警。在展源拓的苦苦哀求下他爸才同意借此机会提前行动，临时上报调配了一个警队出去救你。可那是有交换条件的。展源拓的父母早就安排好了要送他去德国留学，他一直不愿意，所以这就被当做了交换条件。他的父母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人有联络，所以他答应他们，一旦救出你，就立刻出国，和我们这群人全断了。”

    “他爸甚至要挟，如果还有联络，这次的事可以算我们知情不报，可大可小，闹开了会留案底。或许就因为这样，那白痴才和你提的分手……可你竟然同意了？我当时还说陆羽芯才不会怕这些，也不会介意等他几年，没想到你真的答应了……”

    我的心似乎停止了一拍，闷了很久才重新恢复运作，呆呆得看着米浩天的脸：“我不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摸出手机拨号，依然不接。

    徐以露摸着下巴作沉思状：“那他怎么和你说的分手？”

    我叹了口气：“他说他腻了，不想再和我这种悲观分子纠缠不清，他说不爱自己的人不值得被爱……”

    “亏他编的出来！”米浩天也拿出手机拨号，依然没有应答。

    我的心一波波震颤，再也止不住强忍的眼泪。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并不是真的要和我分开，我却为什么听不到他心里的呐喊、为什么不再坚持、为什么每次我都选择忍痛撒手，背过身去两败俱伤。

    展源拓那天的话句句在心，他要我就算没有他也好好活下去……这个笨蛋，到最后还在为我着想，他用了多久想出这个点子？他难道就不难过么？！

    我一个激灵大声问：“他什么时候走？”

    “今天。”

    我后退一步，几乎站不稳。他这个混蛋，到最后也要带着谎言离开么？他不忍心让我等，不忍心束缚我，却又给了我必须开朗起来的诀别……他为什么这么傻？！

    “羽芯，去找他！”徐以露抓着我的双肩满眼决然：“我们陪你去，还来得及，快！”

    “找他？他也不会回来啊……”我置空眼神，口中无望得呢喃。

    “可至少告诉他你会等他啊！”她忽然向我大吼：“陆羽芯，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看不到听不到，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展源拓他爱你爱得都魔怔了，如果你还要辜负他，我们都看不起你！”

    “不……不……”我呆愣得摇头：“我等他……我不会辜负他……我……”

    “那就走啊！”她一把带起我的手臂往外跑：“晚上七点的飞机，还来得及，快去！”

    一路飞奔，打车。我的心里一片麻木，不知道为什么要见他，甚至有些恐惧。见到了又该说什么呢？他的家人一定也在为他送行，见面了又会有多尴尬？我要在他父母眼前扮演死皮赖脸的角色么？

    迷迷糊糊得进了机场，我依然呆愣愣得没有恍过神来，所有的寻找步骤都是徐以露一马当先，问机次、确定时间和候机点，一路狂奔向检票口。

    眼前来来回回的人迷玄了我的眼，都不是，他们都不是他。我又闻不到有他的气息了，我又找不到他了……我心里无端得绝望，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只为送行？

    “那里！展源拓！！”徐以露的吼声让我恍然惊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终于，我的心落回了原地。

    在这样的夜晚机场里，他带着墨镜，依然穿着那天晚上曾披在我身上的外衣。他拖着拉杆箱往检票口走来，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却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和我一样的空洞。

    他的父母就在他的身后，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们，却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他们是我未来的公婆。

    终于，他在离我十米外发现了我，顿然停下脚步，仿佛再也没有勇气与我靠近。

    “去啊！”徐以露一用力，我被推前几步，却还是迈不开步子。

    展源拓的父母也注意到了我们，他们的表情有些明显的厌恶，却最终还是挣扎着平静下来。他的父亲靠近他说了什么，随后他与他们拥抱告别。最终，仿佛整个机场只剩下我们两个遥相对望，其余所有的人都成幻影。

    他向我走来，一步、两步、三步……我的心缓缓收紧，连身体都开始颤抖。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如果他还是那样冷冷得告诉我，他不爱我，那我怎么办？

    最终他在我眼前停下，我依旧看不到他藏在墨镜背后的眼神，却看到他握着拉杆箱的手指节泛白。

    啪——箱子被一把推开，我被带进他的怀中，紧得仿佛嵌入了整场生命。

    “为什么要来？傻瓜，为什么要来！”他哽咽的语声漫过耳膜直达心间，我无从回答，只能在他怀中安静流泪。

    “羽芯……羽芯……”他在我耳边声声泣诉，像是要把这所有的爱宣泄殆尽：“对不起，羽芯，我爱你，我爱你……”

    我终于有勇气回抱住他，只轻轻念出那一句：“我等你。”

    他浑身一震，深深埋下他的脸：“傻瓜，等待很辛苦，我不要让你受这苦……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不要为我放弃机会，如果没有，我一定尽快回到你身边！”

    我的心几乎要被他这句话击碎，这个笨蛋，为什么每件事都要为我打算得这么透彻？为我铺好所有的后路，然后自己默默承担他所不愿意加注给我的事。为什么？

    “我等你，源拓，我当然会等你！求你不要这样每件事都为我从优选择，你呢？你自己呢！我不要你绝望、不要你带着忐忑的心。我说过，换我来好好爱你啊！换我说，我等你，但是如果你在那里遇到合适的人也不要放弃机会，或者有好的发展前途也可以不回来，只需要告诉我一声，我要确信你的幸福，否则……就由我来给你幸福。”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紧到我们两个都在这样的拥抱里窒息：“羽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不许你比我付出更多，不许你比我爱你更爱我，我不许你辛苦！对不起，不能陪你度过艰难的日子，你要加油。如果你要等，那就等我回来娶你！”

    “好，源拓，我等你回来娶我！”我踮起脚吻向他的唇，绵转回长。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