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天空、未来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使劲拖着沈航，让他斜靠在门上，随即悄悄移动隔间内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与门堆出一个只够我一人出入的锐角。

    “等一下我一跑进来你就用力关门，知道么？”我看着沈航的眼睛，一字一句：“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终于点了点头，我向他扬了扬嘴角：“嗯，加油，七子不惑，七子不灭！”

    我轻轻拉开门，还是让这看上去生锈很久的铁门发出陈旧的震动声，当然，门外的人回头了。

    “干嘛？待不住了？回去！等他们来了才让你出来！”

    我瞥了一眼，他仍然百无聊赖得玩着手机，另几个人应该已经出发迎接了，像刚才把我接来那样，可能考虑到展源拓和米浩天的反抗力，仓库里所有人都出动了，除了门外这个看守和天辽。

    天辽坐在仓库的大门边，同样无聊得没事找事，他与我这里少说也有二三十米距离，不至于一时冲过来。我心头一喜——好机会！

    “我想上厕所……”我探出半个身子小心得说。

    他放下举着手机的手，晃悠悠得走到我面前：“你看这里有厕所么？拉地上！”

    “这个……里面……”我又向外探了探，等两只手臂都挥动自如时，一手抓向他手里的手机另一手对准他的脸猛喷辣椒水。

    “啊……”他痛苦后退的一刻，我迅速躲进隔间和沈航一起将早已堆在门边的重物靠紧大门，并且用尽全力依靠在上。

    门外传来一阵阵强烈的震动，应该是他们两个试图踹开。

    “坚持一下！”我匆匆交代一句，以最快而速度拨号聚到耳边——接电话，接电话！

    “喂——？”

    我确定是展源拓的声音，拼命压着惊惧的声音：“是我，你听我说，不要来，报警！”

    我听到他几乎惊恐的哽咽：“羽芯，你怎么样……”

    我无法听下去，也没有时间听完他的话：“展源拓，听着，不要来。如果在这里看到你，无论什么情况，我立刻自杀。什么都别说，你们救不了我们，交给警……”

    砰——门被用力撞开，我事先有了准备顺势扑到，手机依然维持通话状态，并且没有落地。只在这一瞬间，我把它塞进废品堆，随后，见到了天辽愤怒的脸。

    “你做了什么？”他的眼睛几乎能射出火来：“手机在哪里？！”

    “臭三八！”我的头发被门外的看守小弟一把抓起，他的脸就在眼前，这一刻我的确恐惧，却也格外清醒。他继续冲着我的脸叫嚣：“把手机交出来！”

    我被扯着头发甩来甩去，整个身体都失去平衡，我紧抿双唇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痛呼，我很清楚如果让电话那头的展源拓听见这些声音，他会发疯。

    在我狠狠挨了两巴掌之后，轰鸣的双耳隐约听见天辽对着电话的怒吼：“都给我盯紧点！！”

    命运和无奈交错而行，我的心在近乎死亡的威胁之间渐渐转凉。谩骂犹在耳边，我却已经听不见。是什么造成这个后果、是不是可以避免？我的思考没有给我答案。如果不悔的定义是即便重来一百次，我依然会这样选择。那么，我只好不悔。

    “羽芯，小心！！”沈航凄厉的叫声打断我的思绪，稍一回眸，便看见粗壮的木条向我挥来，下一刻我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阵强烈的拉扯痛醒，一睁眼就感觉到自己被紧紧钳制动弹不得，脖子上还架着刀。仓库大门紧闭，除了天辽和刚才那个守门的男生，另有两人是刚才见过的，他们个个神情紧张愤恨。

    在我还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先听到仓库外传来的扩音：“重复一遍，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

    噢，警察来了，还来不及松口气，我就被更用力得拉扯向后，钳制我的人嘶声大喊：“她的命在我手里，放我们走！！”

    我侧了侧脸试图躲过耳边的轰鸣，稍一动弹，架在脖子上的匕首一震，顿时刺痛。我终于弄懂了当下的形势，绝对没到安心的时候，他们都疯了，要以我的命作要挟！

    “你放开她！我来做你的人质！”沈航艰难得向我的方向挪动，被另一人凌空拽起向他大吼：“你以为你能没事？！”

    扩音器又响起来：“说出你们的条件，保证人质的安全！”

    我不敢再扭头，勉力动了动眼珠，余光没有看到展源拓和米浩天，总算这是好事。

    天辽的手机响起来，是外面的人打来的电话。不愧是领头的，这时候的他似乎格外沉着，只见他接起电话有条不紊得说：“放我们的车回来，停在仓库后门，如果我们能安全离开，我就承诺不伤害人质。”

    无论他再平静，我还是感觉到这一切都是无望的挣扎，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脱罪无望、逃离无望。提出要求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可是我……我的生命，到底由谁来保障？

    协议很快达成，天辽放下手机，缓缓走到我面前，他没有丝毫表情，双眼冷峻中带着一丝愤怒，却又被强大的绝望压下：“陆羽芯，你狠。”

    我冷冷得凝视他的双眼：“天辽，是你太贪心。”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我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可是你不会。”

    “哼……你没听说过亡命之徒么？我们如果被抓了，一样是个死，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要你陪葬？”

    “因为……”我合了合眼：“天辽，这是一个出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却相信这个过程里你不止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迷失。你迷失在苍茫无边的黑暗里，一边害怕、一边期待，期待一种终结。你不想杀死我，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手下的弟兄。天辽，你曾经也和我们一样吧？所以我知道你肩上的压力和重担，拼了命的维护、只恨自己力不能及随着漩涡一路下坠……我没有什么好要挟你，可是你心里清楚，这一步棋走错了，万念俱灰也好过玉石俱焚，因为前者或许还有奇迹。”

    他一直安静而不解得看着我，直到眼中的冰封瓦解崩裂，我看到他凝起又松开的瞳孔以及被抽去生机一般的苍白面色，却依然没有表情。

    “天辽，放手吧。你知道……”

    “你想做谈判专家么？”他忽然冷冷得打断我，随即高声怒吼：“警匪片看多了吧！你懂个屁！！”

    我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倔强的眼神却忽然有些心疼。当然不是为他，而是……鲁力强和米浩天。我确信这一瞬间我在天辽的眼中看到了和他们很像的东西，那种在深渊中奋力抓着一棵稻草却死死不愿承认恐惧的倔强。

    天辽的现在，会不会是鲁力强和米浩天的未来？我不敢去想。

    沉默的时候，仓库周围悉悉索索的攀爬声显得格外明晰，也的确有车绕到了后门稳稳停住。我知道，特警出动了，他们就在这周围，四面八方得埋伏着，他们都是为了救我而来。

    特警，展源拓……

    天辽的手机又响起来，这一次他接起的时候显得有些无力，而他依然恪尽职守：“让你们的人都退下。”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机向其余几人下令：“快走，车就在后门。”又从抓着我的人手里接过匕首：“你也走，我顿后。”

    “等等！”他忽然抓过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警惕得耳语，随即我看到那人惊恐的表情，口中的“不”字呼之欲出，却被他拦下：“听我的，走！”

    我看着他们纷纷上车，最后一个人坐上了司机的位置，还没有关上门就已经发动，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扼着我脖子的男人接下去要做的事……是永别。

    “老大，快上来！！”车上的几个人等不及了，“快啊，带着这女人上来！”

    而天辽始终站在后门的门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微笑，却从车上那几人的眼中看到了死别一般的伤感。他的手在我的身后，倔强而隐约得颤抖，冰凉。

    车子开动了，瞬间加速往远处开去，这时天辽才忽然起步，扯着我往外跑，刚一出门，我听到了枪声。

    这个钳制我的男人在血泊中缓缓倒下，我看到了他的脸，打在后脑上的子弹穿过了他整个头颅又在额间留下了窟窿。他死了，没有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有人一拥而上把我拉开，而我的心却停留在了那一瞬间。我愣愣得看着血泊中的脸，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嘴也微微张开，像是凝视着苍茫的天空，在说什么？

    如果还能说话，他会不会再勾起嘴角，告诉我他真的累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其他人最后的希望，如果车子没有开动，他带我出门的一瞬同样会被击毙，所有人都会被捕。

    我和沈航迅速被送抬上了救护车，四周穿着防弹服的特警幻幻叠叠，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灯在眼前忽闪，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遥远得不真实，却又……忍不住继续刚才的设想，如果有一天被击毙的是米浩天，我会怎么样？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