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破碎背后的破碎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个男人哭，可眼泪却毫无预警得断了线。我知道，这一场游戏，我才是输家，彻彻底底得输了。无论是他们，还是自己，还是信任的心。不值得的人，始终只有我一个。

    “还有一段，虽然不是展源拓，可是我觉得你也会有点兴趣。”鲁力强玩味得看着虚脱的我，轻松得点开另一段录音。

    是莫求的声音：“强哥，这事……真的要办么？”

    “怎么？你心软了？动真情了？”

    沉默间我听见点烟的声音，他吞吐烟雾的气声显得格外寂寥：“是的。强哥，我爱她。能改变一下策略么？我不能伤害她。”

    “莫求，如果她真的爱你，不会因为这样一来就不爱了，懂？”

    “不，强哥，你不知道她对他们的感情！你也不知道她是多倔强的人，我不能冒险，我不想失去她！”

    ……录音被按停。鲁力强挪了挪脚步，离我更近一些，开始说话：“陆羽芯，看来我错了，你的确是会因为一点点猜忌和不忠就断然离开的人。不过，这不是倔强，而是强迫症。”

    “倔强的人最能把握自己要什么，你能么？”他轻笑一声：“不过，我倒真的对你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两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都牢牢抓在掌心的？就凭你该死的逃离策略？”

    他蹲下身，眼神平淡却几乎柔和得看着我：“陆羽芯，你真的以为我对嘲笑米浩天这件事感兴趣？我都二十二岁了，你们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年少轻狂的孩子。当然，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所以看到你们，时常回想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

    “越高傲的人，越自卑。可是你为什么自卑？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别人对你的真心？”他低下头自嘲一笑：“这些话由我来说似乎不太合适，趁着这里没有龙腾的弟兄，我悄悄告诉你，要不是延茁和莘越始终对立，要不是我在这个位置居高不下，才没有兴趣和‘七子’争斗不休。因为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上，没有可比性。”

    “你以为你这样做，聪明得报复了所有人，其实是害了你自己。陆羽芯，年轻的心很容易被黑暗吞噬，你一直都很倔强、有主见有立场，可在这件事上，你却那么容易屈服，真让我失望。所以，我对你的兴趣结束了，当然，龙腾和七子之间的恩怨还在，我不能独自决定握手言和。以后你还是七子的人，莫求……我也会放他自由。这一切我都不会再参与，只是请你相信，这些录音才是真相，而你的猜测，不过是愚不可及的臆断。你有选择的权利，我不干涉。你要放开自己的心接受幸福，还是继续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众叛亲离，这是你的事。”

    他站起身，面对米浩天：“你很像年少时的我，所以其实我对你挺有好感。但这是仅限于我们之间的对话，一切都不会因此改变。还有，如果我是你，这时候会更关心无故离群的家伙而不是留在这里看戏。”

    米浩天愣了愣，恍然大悟一般摸出手机，更是一惊，立刻回拨，我听到他近乎慌乱的语调：“什么？！你们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他放下手机面色凝重得看着我们：“他们出事了，快走！”

    所有人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我当然也不例外——马豁和沈航！我用力从地上站起来，一个踉跄跌进展源拓的怀抱，他紧紧搂着我：“羽芯，我不相信你已经不喜欢我了，请你再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么？”

    我怔怔得看着他的双眸，它们又回到了当初一样的魔力，深深吸引我的心，坠落也在所不惜。“咳……”我撇开眼，米浩天和徐以露她们已经向远处跑去，“这事以后再说，先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出租车一路掠过逐渐静默的夜都，窗外甩过明暗光影，如同一把大刀，一片一片削去刚才的喧嚣，以及我心里惊雷般的预谋。像是忽然泼下一桶冰凉的水，化成我世界里的倾盆大雨，浇头了荒芜，灭了的火种在废墟中如焦炭般一吹即散，可还要挣扎、还要挣扎。而身边是他的手，宽厚的、紧紧得握着我的。我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只因这一小片的相触而停了雨、放了晴。很想靠近他，靠近他……

    “累么？”他像是洞穿了我的心情，将我轻轻揽入怀内：“羽芯，对不起。回来好不好？”

    只因他这一句话，我几乎可以看见自己心里的蛮荒之地再度萌生绿意，那一个犀利又孤独的自己站在我面前，我向她伸出手：回去吧，不要再战斗了。我们一起试一试，好么？

    我回应展源拓的拥抱，这么久以后又回到他的怀中，我的心才重新充实起来，找回正常的律动：“嗯。源拓，我好想你。”

    “傻瓜！”他猛地收紧手臂：“再也不许离开我，知道么？”

    我们的车最终在城市边郊停下，窗外是寂寥无声的夜，我看到米浩天他们已经匆匆下车，心里忽然生出强烈的不安，不，是不祥。

    “米浩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几步冲到他身边：“你告诉我，刚才电话里他们说了什么？”

    他未置一词向前寻路，从他的表情中，我感到更浓重的恐惧。徐以露和何筱筱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慕容纤挽着米浩天的手臂，她们瑟瑟发抖。

    “羽芯……没事。”展源拓揽着我的肩向前走去，直到在某条隐蔽的小巷中，看到了沈航。

    时间静止，一秒、两秒、三秒……

    他在黑暗中秫秫战栗，面白如纸。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向我们聚焦，恍惚得落向地上的某个点。

    “马豁——！”徐以露尖锐的豆沙喉在夜幕中拉开一条口子，呼啦啦得涌出恐惧。

    “别碰他！”米浩天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沈航，怎么回事？”

    我感觉到展源拓的手臂紧紧得圈着我，寸寸战栗收紧。可他按不停我心里的尖叫，止不住我无力抖动的心跳。

    我拨开他的手，如游魂一般缓缓向前，在马豁身前站停垂首。他的身边丢着一把沾染了血色的匕首，而他的颈动脉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早已不再流血，结着深红的血块。他的面色，苍白中带着枯黄，嘴唇青紫，双眼微合露出毫无神光的眼球。他的身上、他所躺的地面、以及四周的墙上，狰狞斑驳的血迹像是一个恶魔，它粗重得吐着气息、满口血腥。

    我知道米浩天为什么不让徐以露碰他——他死了。

    “沈航，解释。”米浩天冷冷得走到他面前。

    “我……我……”他满手血色，深深捋进自己的头发，面容惊恐痛苦得蹲下：“我不知道，不知道！别抓我……别抓我……”

    “沈航你给我站起来！”米浩天一把扯着他的领子将他带起：“马豁死了！你说清楚，否则我们帮不了你！”

    我这才看清楚，沈航的脸上也挂了彩，看来刚才这里经过激战。当然，马豁的死不可能是沈航干的，绝对不是！

    “羽芯！”何筱筱猛地撞进我的怀里放声恸哭：“马豁死了，死了啊……”

    慕容纤瑟瑟发抖得走上前，拽着米浩天的手臂，完全不敢看马豁的尸体。

    徐以露也冲到沈航面前：“你说啊！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展源拓看了看地上的匕首，踱步到米浩天身边，平静得看着沈航：“是南区的‘胜光堂’？”

    沈航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得看着展源拓。

    展源拓合眼深吸一口气：“怎么会惹上他们的人？他们可是真正的黑社会啊！”

    “什么？！你……”米浩天一把拽紧沈航的领口，浑身的怒气喷薄而出：“你给我说清楚！！”

    “我……对不起马豁……我该死……”沈航垂下头，失声痛哭：“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知道会这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展源拓拍了拍米浩天的肩，继续问：“如果是他们的人干的，我们必须报警。”

    “报警？！不……不……”沈航浑身颤抖，双眼惊恐得瞳孔紧收。

    米浩天一挥拳将他击倒在地：“你快他妈说清楚啊！”

    沈航蜷缩在地不住抽搐，双肩剧烈起伏，止不住的凝噎：“我……我……我爸在外面欠了钱还不了，我去找追债的人交涉，他们说只要我给他们带货，就可以抵扣债务……我……”

    “钱？！为了钱你去贩毒？！你犯浑！”米浩天忍不住怒吼，展源拓一把拦住他的身子：“听他说完。”

    沈航响亮得凝噎，使得他的语声几乎难以分辨：“我不知道……不知道……马豁发现了我的反常并且试图阻止我，我对他们说不会有事，可是……他们说要和他谈谈……可是我没想到……”

    “你把马豁带到这里来的？你带他来这里见那些黑社会？！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了他？！！”米浩天用力挣脱展源拓的钳制猛踹几脚：“你该死！你竟然出卖他！你给他偿命！！”

    “浩天，别这样……”展源拓再次使劲圈住发疯的米浩天：“你打死他也无济于事！”

    米浩天重重喘着粗气，绝望和震怒在他眼中纠缠不休：“为什么？你要钱可以来找我啊！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他们答应我只要送几次货，所有的账就可以一笔勾销……我真的以为可以自己搞定……”

    “你……混蛋！”米浩天愤怒得转过身不再看他，忽明忽暗的路灯映出他脸上的泪痕。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

    我拍了拍何筱筱的肩示意她站直，随即走到他面前：“米浩天，现在怎么办？”

    他合下双眼紧抿双唇，颤抖着深深呼吸：“我们走。”刚走出两步他又停下，背对蜷缩在地的沈航：“如你所说，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我很清楚他看似冷酷的表象背后，是原谅和释放。毕竟沈航犯了罪，我们无力更无权庇护他。我们能做的，只是让他自己选择留下自首、或者逃亡天涯，假装不知、不予干涉。至于马豁，他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从一开始我们就被制止了触碰，不曾留下指纹。

    到头来，我们都不忍心将沈航送进监狱，哪怕这样做可以为马豁找出真凶。我们太弱小，所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由他自生自灭。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