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仍会一不小心，就扰乱了心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匆匆找了个理由下楼，莫求的身影安静得出现在眼前。他穿着淡灰色的高领绒线衫，淡蓝色牛仔裤，以及深蓝色的羽绒长衫。受伤晃悠着一瓶酒，不手上何，他的眼中有些莫名的无助。

    我意识到或许他并不是单纯得找我玩浪漫，念想两头极端，一面想着发生什么事了让他这样仓惶；一面又觉得他无端的脆弱或许是个俘获的良机。沉默得走到他面前，终于晃过神来：“怎么了？”

    他举起红酒对嘴就是一口，伸手给我：“喝么？”

    我无谓接过，咕咚一口，侧着脑袋看他：“大过年的，不开心？”

    他低下头，第一次露出有些颓丧的神色，终于应了一声：“嗯，陪我走走吧。”

    良久的沉默步行，我终于没有舍得关闭手机，暗自设置成静音模式。分明年夜喧嚷，在我与身侧的男子之间，却另有一份寂静。

    “为什么不开心？”我带着莫求走向小区的街心花园，四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仍在继续，从那一秒，将一直延续向晨曦渐露。

    他没有说话，我安静得搓动冰冷的双手，并不急躁。如同当初与展源拓的第一次谈话，我仍旧相信静谧之下，人心将松出裂隙。

    我是对的，他又喝了一口红酒，把头埋得更深一些：“我爸妈要离婚。”

    “嗯？”我轻声一应，淡淡等着他的接口。

    他有些局促得将手中的酒瓶握紧了又松开，不知是在犹豫、亦或努力催定心中的恐惧。终于，他长叹一声：“其实上次在医院里对你说的，关于我爸名字的小笑话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许是我始终不愿承认他们的僵持，宁可将记忆留在他们恩爱尚存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几年前他们开始吵架，我真不知道携手走了十多年的两个人怎么能一夕之间变成仇敌。他们大吵大闹、谩骂撒泼、砸东西、甚至动手，接着就是冷战。最初只过几天就能缓和，后来敌对的时间越来越长、和好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近几个月，他们似乎连吵架都不屑了，两个人几乎保持着无交集的状态，一个在家，一个必要在外。”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加入了‘龙腾’。”他忽然回过头来，用求助般的眼神凝视我：“所有人都说我变坏了，可你信么，当时的我真的这么幼稚，只想用这种方法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想让他们意识到这样会毁了我的一生，从而重新考虑对彼此的妥协。可是……”

    他又埋下头，语调泻出心底明显的痛楚：“人一旦恨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可以无所顾忌得伤害无辜，哪怕是他们曾经最爱的人？”

    我一时语塞，几乎生出锈迹的心弦轻轻撩动，震出暗哑声色。一旦恨了、毁天灭地。我又何曾免俗？

    而我始终在思考，他究竟在想什么？关于真实还是虚假的分辨，一旦开始、永无宁日。当信任的功能被按停，堆上累累重物，再难反弹。即便他满面憔悴得向我诉苦，即便我的心为之触痛，却依旧断不了本能的猜忌。

    “呵……”他见我沉默不答，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无赖？大过年得拉你出来吐苦水。”

    “没有。”我耸了耸肩：“你继续说，我也正在家无聊呢，就当听八卦吧。”

    他低下头轻笑一声，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猛一甩臂，砰——空酒瓶和着爆竹声响四散炸碎，只听耳边轻微的一声“嘶……”

    “不用……”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迅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摁在他脸颊边被玻璃碎片擦破的小伤口上，顺便捂住了他的嘴，有些调侃道：“破相了怎么办？”

    他看着我的眼睛，足足愣了五秒才有些窘迫得撇开眼，伸手摁上纸巾的边缘：“咳……我自己来……”

    “别动。”我打开他的手，追溯他的双眸，不愿放过丝毫目光：“能砸碎什么？是心里的不甘还是无助？你看，愠怒只能让你弄伤自己。”

    良久的沉默和对视，我几乎从他不解的眼中看出一种濒临幻灭的抵抗。我知道，他对我有所顾忌，正如我对他的疑虑。我也知道，这么久的相处，无论真假都使他在内心最脆弱的时候本能得想要向我求助，一如我毫无杂念得伸出了手。

    停顿，他的手不知何时覆盖上我的，无声凝望之下，心跳被缓缓提上，由手掌与手背的贴合向彼此传递，氤氲成相同的脉率。

    忽然倒进他的怀里，却丝毫不觉意外，再度加速的律动砰砰得震着彼此的胸膛。他的手臂颤抖着收紧，缓缓向我的发间埋下脸，很久才沙哑出声：“陆羽芯，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知道他们会离婚，知道这样纠缠没有意义，甚至好几次我都在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劝他们分开……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我长大了，不再是依赖家庭的小男孩，我以为可以毫无留恋得看着这早已不再温暖的家庭破碎。可是我错了……”

    他抱的更紧一些，以至于我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陆羽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他们告诉我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从此会变成无根的草，这种恐惧从来没有过，陆羽芯，我该怎么办……”

    我抬起手臂圈住他因为恐惧而簌簌战栗的身体，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老实回答：“我不知道。莫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着你。但是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该怎么做。这是你自己的命，只能自己接领。但是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就像长久以来你为我做的。”

    “莫求，相信我，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很孤独，谁都不在，至少我还在。”

    “嗯……”他吸了吸鼻子，低声呢喃：“谢谢你。”

    “呵……”我轻轻放开拥抱，有些俏皮得看着他的脸：“莫求莫求，凡事莫要强求，对么？那些大道理你肯定都懂，我不劝你，但是你要让自己相信，这种难过和不安一定会过去的，好么？”

    又再沉默，他终于勾了勾嘴角：“知道了，没事。呃，那我……”这一瞬忽然的四目相对，又让我们再度凝滞。不，是他眼里出现了我无法读懂的……顿悟？

    他忽然问：“陆羽芯，你到底是什么人？”眼神时而迷惑时而清醒，双唇缓缓凑近，以至于我能闻到尚属香氛的酒气。

    我轻松一笑转开脸：“这算什么问题，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么？”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