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弄丢了你，还弄丢了自己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伤害不会减少，在这样的年纪。越是迷惘、则越要刚强。它们漂浮在空气里，随着每一次呼吸融进我的心肺，于是我被默不作声得绞碎，在茫茫喧嚣中寻不到出口。要怎样承载这一切，所谓的孤立无援，最可怕的不是寂寞和恐惧，而是没有人告诉你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怎样躲避。于是强烈的自卫意识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她桀骜不驯、冷漠无情，她只为我存在，但求自保，伤遍无辜亦在所不惜。

    在接下去的几天里，我几乎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表演，刻意在卢若鹤面前偷偷摸摸得打电话，时而欢腾时而低靡，无论戏演得精不精彩，爱猜的人，总会要看。

    莫求也再没有当面质问什么，一如既往得如影随形。关于我究竟有没有联系展源拓，他只消一条短信就能知道。既然这一切都是鲁力强导演的剧目，莫求出现之后流言必要终止。而女人的嫉妒心绝不可控，我的第一步，只为瓦解他和卢若鹤之间的信任度。

    而我的第二步——

    “你别每天见我上厕所都跟着了好不好？”我有些无奈得回头看了看莫求：“平静了这么久，不会有事了，我的莫大保镖！”

    他抓了抓头，眼神向四周一飘忽：“我又不跟你进去，可是……你等等吧，她们似乎在里面。”

    我轻笑一声：“我和她们天天坐一个教室都相安无事，哪会每次厕所相逢都见鬼啊？没事，你回去吧，跟了我这么久，回头又该闹绯闻了。”

    他愣了愣，抿着双唇眼珠上台一瞬，又露出右脸的酒窝：“嗯，好吧，我们下节化学课要做实验，C-2实验室，我得准备一下。有事手机联系。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女厕所。

    卢若鹤正在对着镜子补妆，早已油光光的双唇被刷上了更厚的唇彩。她看到我，懒散而傲慢得斜侧一步挡住半条走廊，也不说话，只是轻蔑得看着我。

    我沉默看她，对视三秒之后侧身走过，随即听到尖利的讽刺：“贱货就是贱货！”

    刻意的狭路相逢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我要激怒的不是她们，而是……莫求。

    才刚下课，他便已匆匆赶来，像是只为确认我的无恙。棕色的双眸才落定在我脸上，便已毫无意外得蹙起了眉：“怎么了？！”

    我侧了侧脸，好奇得看着他：“没有啊，什么怎么了？”

    “别瞒我！”他用力扯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出教室，直到进入无人的转角：“你的脸为什么又红有肿？是她们干的？她们真的又对你动手？！”

    看着他几乎怒痛的眼神，我的心里倏地一松又猛地收紧——假的，都是假的！莫求，你演技真好，可我……不会输给你！

    我低下头，听天由命般耸了耸肩：“真的没事，你别再管了。”我调整情绪，再凝视他的时候，满眼自我放逐的诚恳：“莫求，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可我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的保护下过日子。或许我曾经真的做了很下贱的事，有因有果，报应来了，只能我自己承受。你不可能为我挡住所有灾难，我也不值得你这么做，知道么？”

    他愣了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陆羽芯，你的闲事我管定了，我……”

    “你是龙腾的人吧？”我淡淡得扬着嘴角，毫无情绪：“别惊讶，这是我猜到的。你的地位一定不低，否则在那样的情况下挺身而出，早就被乱棒伺候了。算了，你平息不了龙腾对我的猜忌，也抹不掉卢若鹤她们和我的芥蒂，你看，过了这么久她们终于又再按耐不住，心里有了怒气总要允许发泄。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会难做。”

    他愣了更久的时间，棕色的双眸熠熠生辉，却像是单纯的折射，看不清眼底蕴藏的任何。最终，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你别想太多，我只是……看不惯有人受欺负。”

    对焦，空白的凝望。我看不懂他的眼神，拨不开诚恳的表象。当然，我知道他也一样，我亦不明白，从我眼中流露的感激，究竟是刻意灌注，亦或早已深埋心底。

    道行不深，内心才会煎熬。而我相信总有一天，随着时间的蔓延，那种叫做羞耻感的知觉会一点一点从灵魂里剥离，一片片撕下，露出里面凹凸不平的杂质。

    究竟是伤害让自己改变，还是它触发了心里的原罪。

    我的脸的确红肿，但那并非卢若鹤的杰作，而是我自己在下课前狠狠扇了自己。于是我顺理成章得说出那些话，莫求，我不是一无所知的笨蛋，也不是安享守护的废材。但是你只听到我对你的愧疚，又怎可能听到更深一层的嘲笑？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平淡无奇反而变得奇怪。我不明白鲁力强究竟在想什么，还有多久的耐心。我和莫求的关系若即若离，对暗自滋生的暧昧也并不避忌，却始终不曾跨越朋友的底线。他也并不着急，甚至很多时候宁可退避，或许……是为了展源拓？

    日记本已经写满三分之一，偶尔翻阅，我看到自己如困兽一般的挣扎。时而思念满溢，时而艰涩愤恨。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种撕裂一般得分割，看似无稽，却是每个人成长的一部分。

    只可惜当初没有人来告诉我这是错的，于是我笃定得以为这是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我在危机面前，掩藏了柔弱，派出决绝为我战斗。又有谁会站在迷雾的那头，轻轻得给我承诺：其实少一些坚持，就可以幸福。

    恍恍惚惚，竟迎来了期末考试。结束这一学期，又要过年了。悉数这几个月来的所有，身边没有剩下任何人。我依然以孤身作战的豪情，却再不让谁进入我心里悬空的位置。莫求，让我始终忐忑的男子，如果生日那夜我并未醒来，没有听到他那样的诋毁和诅咒，或许我真的会接纳他成为我的朋友。可是没有如果。

    我不用再时时鞭策自己不去信任，不用再扭转内心调控自己的眼眸。那些伪装和掩饰，如同长在脸上的面具，渐渐和我的脸、我的心粘合在一起。当我对莫求说：“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时，竟丝毫没有违拗。

    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七子不惑”相约各自找了借口从热闹的家庭年夜饭中离席聚到一起，爆竹烟花，还有米浩天家的落地窗外枯黄的草坪和凋零空枝的银杏树。与其说想念他们，不如说……我想念那个不用带着面具的自己。

    烟花又再朵朵绽放，在夜幕中炸开裂口，黑暗很忙，忙着填埋这调皮的光亮。

    我开始找不到过年的喜感，不知这年年岁岁又有什么值得欢庆。不过是过了再平常不过的一秒，生肖一换，便好像能褪去旧愁。新年，不过新在一个称谓，而时间没有断点、不会被分割成另一派景象。朦在眼前的阴霾，从不会被任何一朵烟花赶走。

    手机震动，我知道是他们，我几乎没有查看那些短信的勇气。强大的记忆冲撞，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卑鄙。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陆羽芯。我心里存了计谋，宁可伤人，不愿伤己。我早已再无资格信誓旦旦那一句“你仁一时、我义一世。”同样，我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七子”关心的对象？

    而他们，始终埋在心的最深处，酝酿成无可亵渎的柔软。我唯一，不敢、不愿、不甘迁怒的人。

    又一次震动，我终于忍不住打开——

    徐以露：“陆羽芯！你闹够了没有，我们都在米浩天家，你给我过来！”

    何筱筱：“羽芯，你回来吧……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怎么可以食言？”

    慕容纤：“羽芯……一切都过去了，如果你不能原谅我，走的应该是我。”

    米浩天：“我说过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我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马豁：“羽芯，你快回来吧，这学期没你在，我很无聊啊，糖醋排条一次都没买到。”

    沈航：“玩够了吧，落单的小鸟，赶紧回窝，我们都商量好了，下学期你再不回来，我们可会用强啊。”

    展源拓，我点击到他的短信时几乎颤抖，不知他会说出怎样的话，可眼前却只四个字：“新年快乐。”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忽然就失了所有回复的兴致。

    正打算关机，又一条短信，是莫求：“如果可以，我想见你。”

    “呵，放假还继续，真是敬业的演员。”我冷笑一声回复：“你在哪里？”

    “你家楼下。”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