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住在心里的恶魔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再睁开眼，我的脑袋一阵胀痛，心跳莫名得加快，我知道这都是宿醉后遗症。我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随即想起酒后发疯那会儿也是又哭又笑的，即便肿了也不难解释。

    我勾了勾嘴角，回头看着正在吃早餐的莫求，讶异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勾了勾嘴角：“你喝醉了，回不了寝室，总不至于露宿街头吧？赶紧刷牙洗脸吃点东西准备回学校了。”

    “呃……”我抓了抓头，记忆停留在和他抢手机，之后就模糊起来，讪讪得挤了挤眼睛：“我昨天吐了么？真不好意思……对了，手机！你没给我吧？我没打什么电话吧？”

    “没有。”他的唇边扬起一丝揶揄：“你真有先见之明，幸好我身手敏捷，否则还真是躲不过你的夺命追魂抓。”

    我勾了勾嘴角：“幸好没有。”

    回到学校，再面对那些鄙夷的眼神，我忽然觉得那些真的不再重要，因为我……不会再软弱退缩。曾经以为原谅是心里最大的能量，我绝口不提慕容纤对我的所作所为，甚至连想都不去想，我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自己，回避残忍的事实。可是到头来，才发现原谅之所以高尚，是因为它那么难。而我所自以为是的，也不过是刻意忽略而已。

    慕容纤、我忽略。卢若鹤、我不屑。莫求、我可以不信。展源拓……

    午后，仍有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延茁”我唯一该庆幸的，就是坐了这么个靠窗的位置，窗外不是天、不是空洞的校景，而是走廊。下课的时候，偶尔也能感受曾有过的单纯熙攘，打闹和嬉笑，明明就在眼前，却又着实像是另一个世纪的华丽乐章，再回想，恍若隔世。

    我扬起嘴角，小心得摊开新买的带锁日记本，在光影交叠的一小片阳光下，用最细致工整的字迹抄下歌词。

    “故事从一双玻璃鞋开始

    最初灰姑娘还没有回忆

    不懂小王子有多美丽

    直到伊甸园长出第一颗菩提

    我们才学会孤寂

    在天鹅湖中边走边寻觅寻觅

    最后每个人都有个结局

    只是踏跛了玻璃鞋之后

    你的小王子跑到哪里

    蝴蝶的玫瑰可能依然留在

    几亿年前的寒武纪

    怕镜花水月终于来不及

    去相遇”

    ——王菲《寒武纪》

    调整心情，继续落笔。

    “王子，可否偶尔这样唤你，唯有一次。

    王子，我曾百般祈祷，我心里的天之骄子，你要安然无恙。

    王子，我亦曾千万次、向天告饶，若你可谅解，请给我你的手。

    王子，你是在何时成为我的王子，为何早已无从记忆。分明只是简短一瞥，却蛊惑了我的心。

    你可知我曾向天起誓，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然、你所带来的灼灼其华、跌宕出盛大旋律。它却怎也不愿、不愿安然止歇。

    你的气息、眉眼、笑容、拥抱。撺掇成一片音符，那是砰然华丽的乐章，亦成终曲。

    曲终、人散。散的不仅你我，而是、我的整个世界。

    是什么让我们分崩离析？

    他们，都散了。散成灰烟，在我的生命里，只留下缱绻的前尘。

    而前尘、终不甘落定。轻轻一噗，便肆意飞扬。”

    我看着眼前漂亮的彩色纸页，散发淡淡宜人的香，那香忽然让我想起一些日子，每一天，都能从身后的人手中闻到这类似芳心暗许的味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是廖佳么？是不是她曾在耳边，带着一脸揶揄的惬意，怂恿我和那优雅从容的男子拼一拼文笔？当初无意，而今却真真后悔起来，稍一动笔，便很想探知他曾令人啧啧称奇的才华。

    我是不是无意中欠了他一封情书？亦是欠了一份翘首期盼的心。也许、也许不。

    我心里的那个人，总是一不经意便要浮上水面，浮上了眼前、还要在心中来回波荡。我不知道自己的唇角无意识得上扬了多久，直到回忆的路伸展向生日那天。

    心还是痛了，这一点也不奇怪，我一次次被他紧紧抓牢，于是他渗入我的心肺五脏，牵一发则动全身，毫无摆脱的可能。可是——

    我摩挲着手中色彩淡雅清新的日记本，一遍遍自问：买来这个，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抒发情感，还是……

    手下一用力，第一页被狠狠翻过——我是为了提醒自己以后要走的路、要做的事。

    第二页，换了心情，落笔。

    “展源拓，我要在这里写下一些话，用来警示自己，也证实正谬。

    生日那天，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不，确切得说，是莫求说的话。而你默不作声，所以我恨你。

    展源拓，如果曾经真的伤害你，除了抱歉，我无话可说。

    可是，我很不想承认，但你却实实在在得侵浸了我的心，但是、那只是曾经。

    从那一刻起，我便决议不再相信你。太深亦或太浅，抱歉我无力质疑。

    展源拓，如果你知道此刻的我有多想让你付出代价，会后悔当天没有为我辩驳任何一句？

    我不会，再需要你。而你和莫求，你们狼狈为奸得、一个拆散了我心里的城堡，一个却连最后的墓穴都捣碎。

    所以现在，我要让你们知道看到，陆羽芯也可以很坚强、很决绝、很狠烈。

    我会做一切事情证明你们所做的都是错的，释放我心里的魔，必要被吞噬。

    褪下盔甲也无妨，我已经不需要那沉重的负担。有人的心无坚不摧，回忆和伤害一块一块垒砌成墙。那样就会好、一切都会好。”

    我叹了口气，紧紧合上日记本，上锁，塞进书包的最里层。

    再侧过脸，嘴边漾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午休就要开始，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孩子开始溜去食堂或操场。马豁，现在还有糖醋排条的时候，你是不是依然会提早排队？莫求，今天你又打算为我买什么吃的来？

    笑容一分一分僵硬，抽去心里的温度，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大梦初醒一般，从蛮荒的废墟中立起身来。她走到我面前，静静冷冷得伫立，沉默得看着蜷缩在荒芜中哭泣的我。然后她伸出手将我带起，双眸灼灼，催眠一般声声落定：“陆羽芯，你要勇敢。陆羽芯，你要得到伤害别人的勇气才可以保护自己。陆羽芯，熬过去，这一切都会在某个将来被当成成就。陆羽芯，总有一天，再没有人能伤害你。陆羽芯，我和你在一起，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只有我和你在一起。”

    下课铃声震碎了我扭曲的自我催眠，回头一瞥，卢若鹤正带着她死党傲慢得走出教室，她们走得这么缓慢、轻挑，斜下眼角轻蔑得瞟着我。这是她们与我擦肩而过时的标准姿势，我止不住冷笑——你们就不会换个新姿态么？

    我意味深长得看了看卢若鹤的位置，算准时间拿起手机：“喂，展……”立刻收声，佯装躲过身边的侧耳倾听：“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电话像是被挂断，我瞥见卢若鹤脸上露出一抹异样的神色，鼻息间冷哼一声走出教室。

    没约一刻钟之后，莫求拿着外带饭盒走进教室，兀自在我身边坐下，面色有些沉郁：“你联系他了？”

    我打开饭盒，漫不经心道：“谁？”

    “展源拓。”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侧脸：“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他看似不动声色，眼神却有些不悦：“卢若鹤她们，在食堂碰上，听到她们说‘那贱女人又去缠源拓了’之类……”

    “噢。”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流言止于智者，你是智者么？”

    他明显愣了愣，松了口气般轻轻扬起嘴角：“你说呢？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被关在厕所里。”

    良久的沉默，直到吃完饭，莫求伸手将我的饭盒取走，一瞬间似乎听到他的喃喃自语：“陆羽芯，在意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后悔是很痛苦的。”

    看着他兀自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些迷茫。莫求，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在你明朗灿烂的外表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是演戏么？这些细致入微的呵护，不经意间让我动容的看顾，至今仍然一不小心就要轻信的善良，就是所谓的“演技派”么？

    我暗自勾了勾嘴角——这些，我也可以做到。对不起，因为曾经信任，所以这一切，展源拓和你加注在我心里的一切。

    我都会还回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