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可以抱你吗宝贝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夜凉，如梦。酒精终于不再忍受我的胃酸，就在跌跌撞撞冲出门的一刻，反射性得吐了一地。大脑，晕眩到空白，终于，可以安眠。

    为什么耳边像是有他的声音，殷切、却又遥远。尘封已久的门隆隆打开，扬起一地沙尘。明明只相隔一个多月，却为什么生出斑驳的锈迹。

    沉磁的语声缓缓拂过耳膜，滑进心里。我很想睁开眼，却始终敌不过倦意。展源拓，是你来了么？即便只是迷醉的梦境，也真的是个好梦。睡眠瞬间夺走了我的听觉和触觉，却换成直达心间的安全感。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轻轻勾起嘴角。

    “竟然一吐完就睡着了……”莫求拍了拍怀中少女的脸，无奈感叹：“还睡得那么沉。”

    有人拿出一张湿巾纸，轻轻擦去她嘴边的污渍。他的动作显得这么小心、这么轻柔，甚至微微颤抖。仿佛她的伤口不在心上，而在全身上下，一触即碎。

    “不如叫醒她吧，既然来了，不想和她聊聊么？”

    “不。”俊美的男子面色沉寂，眼中浓郁的哀伤和疼惜挥之不去。他勾了勾嘴角，像是欣赏一件珍品一般一瞬不瞬得看着面色略显苍白的少女：“如果让她知道我听到看到这一切，再逃跑怎么办？她会再躲开，躲到我们都找不到她的地方。万一她再受欺负，我找谁保护她？”

    “你啊……”莫求叹了口气，无奈得将少女交到他怀中：“怎么会喜欢这么怪的女孩？”

    男子面容一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拜托……别问这么低级的问题。”莫求略带不屑得耸了耸肩：“大名鼎鼎的展源拓，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大半夜得溜出来偷偷看着，还不敢露面。”

    “呵……”展源拓清秀俊美的脸上疏忽一瞬的哀伤，将少女打横抱起，像是托着圣洁的羽翼一般，轻柔得近乎虔诚。

    “找间旅馆吧，她现在这样肯定回不了寝室，别又让人抓了小辫子。”

    “你还真是周到啊。”莫求轻笑一声：“其实也没这么可怕，现在已经没人会对她怎么样了。”

    “为什么？”

    短暂的沉默：“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会喜欢她？我倒是很好奇，陆羽芯这家伙，倔得像头牛，不知好歹，还酒品不好……你这么多拥护者，她究竟哪里吸引你？”

    展源拓并不理会莫求的喋喋不休，兀自打开小旅馆的房间，将怀中的少女妥轻轻放在床上，用比刚才跟小心的动作为她褪下外衣。不小心掀起袖子，露出白皙手臂上的凌乱血痕，他的眼神不禁一颤，伸手想要揉去她的疼痛，却又不敢触碰。

    直到将她妥帖得放进被窝，他才像松了口气一般勾了勾嘴角：“傻瓜，真睡得这么熟。”他吻了她的额头，只双唇轻轻一触，缝隙间溢出难舍的迷恋。

    良久，他拉开椅子坐下，燃起一支烟，是银色寿百年：“要么？”

    “呵……”莫求伸手接过，唇边留着一丝笑容：“是她抽的烟。说说吧？”

    烟雾缭绕弥散，氤氲着俊美的侧脸，空气像是蒙了灰，烟尘轻缓落下，在两人的眼神间散开。

    “其实最初，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那么好，也许是受了你的影响……”展源拓侧过脸瞥了莫求一眼：“我也以为我不喜欢出格的女孩。”

    “第一次见她，是在莘越背侧的河道边。还以为那种地方不会有人，没想到却见到了在那里抽烟的她。虽然并不喜欢，我却很意外得观察起来。不可否认，她很漂亮，不至于沉鱼落雁惊心动魄，却很耐看。那时看到她的眼神，我的心里不明所以得震了一下。第一次看到这样澄澈的双眸、毫无杂质，像至清的水，一览无余却有些寂寞。那时的她，有一种不染风尘的淡薄，好像任何事情都入不了眼、就算入眼，也不入心。”

    “真正让我对她产生兴趣的是第二次见面，我到了他们班上，你知道……”他低下头无奈一笑：“多少总有些轰动。我被安排坐在她身后，整个过程教室里哗然一片，唯独她始终安静得看着我，不带一丝情绪。直到我在她身后入座，她忽然回过头来，对我扬起最平常不过的笑容。你知道，很少有女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能主动却很平静得向我打招呼，完全没有一丝杂念的坦然。”

    莫求轻轻笑出声来：“你也是怪人，别人追着你待你百般温柔，你爱理不理，碰到个对你爱理不理的，你倒来劲了。”

    “也许吧。”展源拓轻轻按灭烟蒂，继续说：“因为坐在她身后，每天看着她的背影，想躲都躲不了的观察。她在人前人后的区别很大，在人群里的时候，总能笑得没心没肺，而稍一转身，那笑容就像鱼一样甩着尾翼游走了。最让我惊心的不是这些，而是……”他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能想象么，我竟然……被她救了。”

    “噢？我听说了，你刚到莘越的时候被‘七子’的人整的很惨，龙腾的人都等着看你的好戏呢，后来怎么了？她救你？”

    “嗯。你知道我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坚持不再动手，本来想着挨几顿打也就过去了，那次他们从外面请来打手，原本也没什么，没想到她竟然违背‘七子’的意愿挺身而出，大声要我还手。那时我只知道她和七子的人是朋友，不知道她是七子的核心人物。那一次，她宁可被扇了耳光也没有对那些打手说出自己的身份，当时我还有些惊讶，接触了才发现，她的确是那种为了朋友不顾一切的人。她为了我被米浩天误解、又为了保住米浩天的面子宁可自己既受辱。她就是这样的人，全心全意想要守护住一切，哪怕最终把所有伤害都归结给自己。”

    “让我震惊的不止这些，而是……”他抿了抿唇，嘘起双眼像在回忆一幕童话：“当她看着你，想要保护你的时候，仿佛你瞬间就变成全世界最重要的人。那种眼神，那样专注的凝视，让你恍然觉得你就是她心里的唯一，她的生命为你所系，却又与爱情无关。她在意你，你的安危、健康、快乐、一切一切，她将你视若珍宝，仿佛你是否安然无恙，甚至可以凌驾在她的生命之上……”

    “好了好了……”莫求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别肉麻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后来呢？你就动心了？”

    “我说不清这种感觉。你也看到了，她喝过酒之后，眼睛反而会越来越亮，她心里乌黑的洞会忽然浮上水面，你能看到她被吞噬并且挣扎，会忍不住想要抱紧和保护她。只怪自己无力安抚她心里肆虐的兽，我好想让她快乐起来，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做……”

    “停停停！”莫求又一次打断：“我说你别发表感言了，她到底为什么来延茁找罪受？”

    展源拓沉默片刻，缓缓俯下身把脸埋进双臂间：“是我的错，我不该忘记她是一遇到难解的事就把自己孤立起来的人，不该忘记她躲开人群的习惯，不该忘记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别人。我没有告诉她，妄图一个人为她挡住所有灾难，所以她隔绝了我，却始终不肯承认她最好的姐妹对她的背叛。”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求抓了抓头发，“你们都是怪人，她明明是喜欢你的，干吗那么多歪理……你也是，喜欢她就追啊，把她追回去才是王道，躲在背后偷偷摸摸有意思么？”

    “不行……”展源拓无奈地侧脸看着熟睡中的少女：“她害怕。在她自己心里理出头绪之前打扰她的话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莫求愣了半晌，大叹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婆妈妈了！真受不了你们两个，你说她对朋友好，怎么就不知道对你好点呢……”

    “是啊……”展源拓抿了抿唇，转回眼神，显得有些沧冷：“我也想过。所以她刚转学的时候，我坚持不去找她，不打听她的消息。我也有脾气，也会不甘心，犯错的又不是我，她凭什么这么自私说走就走？”不知不觉，他攥紧了拳头，呼吸变得粗重，“你知道么，我有多想忘记她，也想过要恨她。我不断对自己说，不过是一个女生而已，我展源拓从来不缺女人，我……”

    “可你还是抽着她抽的烟，甚至……”莫求瞥了展源拓的手臂一眼：“还沾染了她的自虐恶习……”

    “呵……”展源拓条件反射得收了收手臂：“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她真是个巫婆。可是除了这些事，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我更接近她一点。当我听说她在延茁遭受那种待遇，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杀死！而我又偏偏什么都不能做，才麻烦你帮我照顾她，其实你知道么，我很羡慕你。”

    莫求轻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别想那些了，她生病那会儿都是你陪着，你给她买的衣服，你为她做的够多了。而且要不是因为她，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我吧？这一点我真该谢谢她。”

    “呵……也未必，我气你不长进而已。你的手怎么样了？”

    莫求眼神凝滞半秒，下意识得握了握左手：“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幸好我不是左撇子。”

    “那你……还为龙腾做事？”

    “其实鲁力强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坏，自从我的手受伤以后，他对我很好，待我如手足，也不再要求我跟他们出去打架。总之，名义上我是龙腾的人，其实有点像退休人士。不过……”莫求顿了顿，不自觉得看了熟睡的少女一眼：“先别说我了，你给我好好得把你到莘越之后发生的事说清楚，这样我也方便帮你……和她。”

    展源拓顿了顿，轻轻起身关了灯，暗色的房间里顿时只留下他唇边的一点星火，微小的摇曳，不知喻指那短暂的相处、还是脆弱的情动。口唇开阖间，尘封的时光缓缓从心口的裂缝中泻出，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已经说完，却为什么残留了这么深的淤痕？

    “什么？！”不料，原本漫不经心的莫求在听完整件事之后竟然失声惊叫：“她就是为这走的？！”

    “嘘……”展源拓用力捂住他的嘴，又略带惊惶得瞥了熟睡的少女一眼。他的耳朵凑近莫求的嘴唇时，听到他顺势的耳语：“不想吵醒她的话，就安静听我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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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确被惊醒了，说不清究竟是被莫求忽然抬高的音量，还是闻到了鼻息间寻觅已久的气味。或许是我的心先一步醒来，一阵翻腾激越。而我的身体丝毫不敢动弹，像是定格一般，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同一个名字——展源拓。

    莫求强强压抑的语声始终还是唤醒了我的听觉，我有些不自然得听着，仿佛自己是一个偷窥者。可是，他说的话却让我毫无愧意。我保持着安睡的姿势，听着他的话一针一针刺进我的心。

    他说：“展源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迷上这种女人？！她表面上嚷嚷着对谁都好，可她做的那些事到底对谁好了？她根本就是用心不良，装无辜，玩心计，把你们都耍得团团转，最后跑来这里演苦肉计！”

    “首先，你想想，‘七子’和‘龙腾’斗得这么厉害，关于你这个延茁第一校草要转学的消息不可能不传到他们耳朵里。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说一共只有你们两个人，并且空间狭小，她不可能没看到你。她之所以见了你平静微笑，不是该惊讶的都惊讶完了就是根本心存预谋。没准她早就把你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等你上钩！”

    “其次，你挨打了一星期，她一直视若无睹，又为什么在他们动真格的时候忽然冲出去不要命似的救你？这根本是他们合谋的一场戏！关于她的前男友，她一句话都没解释，你倒是给自己找了诸多借口。什么她并不喜欢他，什么你的表白太突然她没来得及了断……你是不是犯贱？”

    “还有那个慕容纤，如果不是她们两个一起做戏，正常女孩子知道自己最好的姐妹为了和自己抢男朋友而背叛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她一句不怪她，只是一走了之你觉得正常么？”

    “你还觉得她喜欢你，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你不是没见过，从初中开始为你减肥、写文、学这学那死缠烂打的女孩子有多少，就算不是那样，内向一些的好歹也一见你就羞红脸之类。这才是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喜欢一个人该有的状态。你想想如韵是怎么对你的？！”他忽然收声，顿了顿又继续：“算了，不说她了。你看这个陆羽芯，她喝完酒，莫名其妙博得你的同情，亲了又当没事发生，还撮合你和别人。撮合了又不放手，暗自较劲，让你以为那个正常的追求你的人才心机深重……展源拓，陆羽芯太可怕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知道传言怎么说她么？为了玩弄你的心不惜出卖友情，最终还要让你念念不忘颜面扫地！那真的只是谣言么？你好好想想，你什么时候感觉到她真心喜欢你？展源拓，你知道我也是演技派，这种伎俩我看多了！”

    “实话告诉你，她会遭到攻击，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女人的嫉妒。更重要的原因，因为她是‘七子’的人。鲁力强很早就找过她，想要她加入龙腾，可她不愿意。所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你知道对她下手的人其实都是龙腾的人，鲁力强故意夸大传言，让她孤立无援处处受制，等她最脆弱的时候再给她诱/惑。其实，你找我之后鲁力强也找过我，他要我做的事和你几乎一样，给她保护和呵护。当然，在那之后他也勒令所有人不许再为难她，他的最终目的……”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屑：“是要让她被我感动，甚至爱上我。他的如意算盘是要让我从你手里把她抢过来，这样一来，她理所应当得就成为了龙腾的人，鲁力强就可以带她到七子人面前耀武扬威。他也知道陆羽芯这个名字在米浩天心中的地位，他认为这是一个打击他的好机会。”

    “但是这女人我早就看透了，玩散了‘七子’还要来玩弄‘龙腾’！要不是有这个勾引她的任务在身，就算是你开口，我也不至于这样鞍前马后得对她。如果你不信，给我时间，我证明给你看她有多下贱！”

    我是……这样的人么？是不是酒精太灼人，为什么心里某一个角落哗啦啦得碎了一地，再拾起，每一片都像城府？

    流言传久了就会变成事实，可笑的是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莫求，这个有着天使一般笑容的男孩，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向我伸出手的人……我在他眼里，竟然这样不堪。而他之所以接近我，都是为了利用我？

    这一定是一个冷笑话，老天爷冷冷得扯着嘴角，抱怨世人无趣，所以说了这样一个笑话，让时间、坚持、守护，全部变成一文不值的烂计。然后他派了一个人，站在我面前绽放虚伪的灿烂，狞笑着……揭穿我的无耻。

    这些……我都无所谓。他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人，怎样曲解和诋毁我都无所谓。可是展源拓……你的声音呢？你为什么不反驳？你竟然不为我辩护！连你也这样认为是吗？我喜欢你，喜欢得心都要被缠碎了，可是……你却宁可相信我是个卑鄙小人。

    该死的眼泪为什么要滑下来，该死的鼻子为什么会阻塞？心里酸涩涩得揉紧，源源不断得挤出水来。我不敢发出声响，赶紧开口呼吸，又似乎惊动了他们，佯装熟睡背过身去。

    我听到他们轻声走出房门，再听不到其他对话。只好将被角紧紧咬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声嚎啕。

    当期待终于落空，房门再被打开的时候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我始终，都没有力气回头质问。枕头湿了还会风干、唇咬破了还会痊愈，可是……我第一次真正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

    我在心里一遍遍向自己呼号——陆羽芯！不许哭！陆羽芯，记住，根本没有人值得信任。莫求，如果你真的需要证明，就让我来证明给你看，所谓的演技派究竟该怎样！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