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瑕疵和漏洞 怎么剜去怎么弥补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就在这天荒地老的相拥一刻，我和展源拓的手机几乎同时震起。打给我的是徐以露，打给他的是马豁。

    我和他对视一眼按下通话键，听到同样的噩耗：“慕容纤自杀了！”

    “什么？！为什么！米浩天呢？”我几乎失声尖叫。

    徐以露带着哭腔的豆沙喉显得愈发悲怆：“米浩天在呢，你们快来！”

    “他对她做了什么！”

    “不是这样……纤纤根本没有和米浩天在一起！”她顿了顿，仿佛接下去的话被生生遏制：“总之你快来，她喝酒吃安眠药还割腕，现在正在洗胃，就上次你挂水的医院，快来！”

    慕容纤……没有和米浩天在一起。那么她自杀，一定是为了……我惊惶得转过头看着展源拓，面色苍白：“你老实告诉我，纤纤对你说过什么？”

    他按着手机，蹙眉：“你看看你的手机吧，应该也有短信。”

    我急着翻开短信栏，果然：“祝你们幸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冲他大喊：“你说什么刺激她的话了？”

    他抿着唇不愿多谈，眼中竟是一抹不以为然：“先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吧。”

    走进医院的前一刻，我一个激灵夺过展源拓的手机：“她给你的短信是什么？”他沉默得看着我翻开短信栏，眼中异样冷漠。

    我的手开始颤抖，直到我看到那一行凌烈的字眼：“我爱你，以死明志。”我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一瞬苍冷，手机暗下的屏幕间照出我的脸，惨白惨白。

    “走了。”他轻轻抽走手机，想要揽过我的肩，却被我侧身躲开。我瞥见他的眼里疏忽一瞬的……不是惊惶，而是愤怒。

    “羽芯！”何筱筱急着冲进我怀里，抱着我失声痛哭：“纤纤要死了……好可怕……”

    我一惊，按下心中的战栗观察四周，米浩天坐在抢救室门口最近的座椅上，深埋着头一言不发。沈航坐在他身边，双手交叠不住得握起又放开，神情焦躁。马豁倚在门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而徐以露则焦急得站在门口，尽管什么都看不见，还是一个劲往里张望。

    我扶稳何筱筱：“情况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她抽噎着，满眼惊恐：“我们刚才看到他们给她……洗胃……很粗的管子塞进她的鼻子……纤纤很痛苦……”

    “他们嫌我们太吵，所以把我们赶出来了。”马豁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现在在缝合，医生说胃已经洗干净了，伤口没有割到动脉，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我长长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展源拓，为什么他仍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终于，抢救室的门被拉开，慕容纤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挂着补液，鼻子里还插着根透明的橡胶管，管子末端接着一个圆盘形塑料容器，往外吸出褐色液体。

    她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面白如纸，让我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心里说不清恐惧还是愧疚更多一些，一时竟制住了双腿无法动弹。

    米浩天一步起身，踉跄着搭在平车边：“慕容，慕容！醒醒！”

    跟着平车的护士低声劝阻：“别着急，先送去病房，等下就会醒来。”

    我怔怔得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急步紧随，只有我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脑中百转千回只一个念头——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羽芯……”肩上一沉，是展源拓的手。我猛地一惊躲开，仓惶得看了他一眼，急急追上他们的身影再不回头。

    病房，洁白寂寥，如同慕容纤毫无血色的脸。他们每个人都围绕在她的床边，只有我蜷缩在门角，不知如何是好。

    米浩天坐在椅子上，双肘搁在床边，双手交握抵着额头，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沉思。

    我忽然止不住自己的脚步走向他，轻轻搭上他的肩：“米浩天……我……”

    他身子一震，猛一侧身甩开：“别碰我！”

    我清晰得从他眼里看到愤恨和纠痛，恨不能将我撕碎揉成粉末，去填补慕容纤心中的伤。

    “羽芯，她没事，我们走吧。”展源拓拉了拉我的手臂，我倏地回过头冲他大喊：“什么叫没事？她到现在还没醒来，身上插着乱七八糟的管子，这叫没事？！”

    我也恨，心里不明所以的恐惧扭转纠结成滔天的恨意，我恨他的出现将我们曾经不可撼动的友谊轻易捣碎。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生命里没有他的出现；如果可以，就算要坠入地狱，我也愿意亲自剜去他的所有痕迹！

    他怔了怔，按下眼里无端的焦灼，讨好得对我耳语：“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不！”我再一次甩开他的手：“我不要看到你，不要听你说话，如果你有良心就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你会好好照顾她！”

    “什么？！”他猛地瞪起双眼，双唇因为一时震怒而泯成青紫，良久，挤出强抑的语声：“洗胃就足够洗尽的毒，缝合就可以止血的手腕，没有伤到动脉……况且，如果要死，为什么非要到学校来？她根本是在作秀！”

    我惊退一步，不可置信得看着他，不敢相信面对虚弱的慕容纤，他竟然能冷漠到这个地步。一向温和宽厚的他，心底竟然坚硬如铁！

    “你说什么？！”米浩天刷得站起来冲到他面前，狠狠提起他的衣领，满眼滔天的杀意：“你再说一遍！”

    “浩哥，算了……”沈航和马豁一个制住他的手臂，一个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冲他大喊：“别动手！这里是医院！”

    吵闹声终于引来了当班护士：“怎么回事？这是你们打架生事的地方？！还让不让病人休息了？都出去！”

    米浩天合下双眼重重吐出一息，松手：“你给我记住，如果慕容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展源拓不甘示弱得凝视他的眼睛，眼里依然一片冷寂，对视片刻，他整了整衣衫，一把带起我的手臂冲出门外。

    “展源拓，你放开，放开我！”我拼命扭动手臂却无法挣脱，扯得生疼。终于，他在医院的后花园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暴走。

    我捋着被抓痛的手臂，不知为什么有些不敢看他。我知道，他很生气，甚至很难过。这感觉以弥散的方式渗进心里，明明还是恨着，却忍不住为他心疼。当我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他挺拔苍凉的背影，很难形容的孤寂，像是顶着全世界的压力而独自挣扎。

    “别再管她了，好么？”他的语声在风中显得那么轻渺，仿佛一吹即散，却铮铮打进我心里，燃起又一波愤怒。

    “你怎么可以这样？展源拓，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你知道吗，纤纤曾被确诊轻度抑郁症，她很脆弱，你却连基本的怜惜都不愿给？”

    他转过身来，嘴角竟然勾起一丝冷笑，一把抓过我的左臂捋起袖子，露出那个双休日间留下的错落交叠的细直血痕：“如果你带着这条手臂去看心理医生，可能诊断结果比她还要严重。抑郁算什么？我们这些人哪个没有些抑郁倾向？只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你怎么这么无情……？”我万念俱灰得步步后退：“展源拓，你知道什么是苦求不得么？你感受过以死明志的爱么？就算你不爱她，凭什么否定她对你的心？！”我猛地拍走他向我伸出的手臂，忍不住冷笑：“我知道，你是天之骄子，天生受人追捧，情书多得可以当柴烧，你从来不缺女人，不知道得不到的爱情有多让人煎熬。又或者，为你自杀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我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看来是啊，所以你习惯了，并且从来没有愧疚感，你大可泰然自若得将每个人的行为都归结为愚蠢的作秀，她们都是白痴，配不上完美的你，是不是？”

    我看着他的表情迅速翻转过疼痛、惊怒、无措、绝望……我的心随之一搐一搐得痛着，却忍不住吐出尖酸刻薄的话：“我原本以为你至少是善良的，却没想到你这么狂妄自负，践踏别人的感情……展源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免得以后死无葬身之地……”

    他眼中一怵，猛地上前把我紧紧压入怀中，带着慌乱的语声几乎撕心裂肺：“羽芯！！有些事你不知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我用力挣扎推开，几乎尖叫：“那是怎样？你怎么这么残忍啊？她为你弄伤自己，你却还要抱着别的女人，你有没有良心啊！”

    他也终于绷不住冷静的面色，回以怒吼：“那你呢？！你呢！”他挽起袖子，露出狰狞的伤疤：“我也为你弄伤自己，你呢？！”他疯了一般指着每一处伤痕：“这里每一个伤口都是对你得惩罚，为什么你视而不见？这个烟疤，是我第一次发现你竟然无视我对你的感觉，要把我硬生生推给别人而留下的烙印。这一道伤痕，是我听到廖佳说你指尖多出细小的伤痕而陪你受的罪；这之后的每一道，你多一划，我就多一划……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陆羽芯！”他疯狂的怒吼似的他白净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与渐渐泛红的眼眶和眼球一起，氤氲成一片：“你没说错，曾经的我的确不知道什么叫求不得，不需要追逐任何人，甚至习惯了随时有人愿意为我奋不顾身。所以我不懂，当我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抵死不愿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到底该怎么做……”

    我心里一紧，他的语声柔和下来，小心翼翼得靠近我，带着又苦涩又讨好的笑：“羽芯……我当然知道什么是苦求不得，这种感觉不是你教会我的么？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宁可没有转来这个学校，这样或许我永远都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滋味。可是我又舍不得，羽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变得更重要一些。这两个月以来，我跟着你们沉入漩涡，完全失去了掌控能力，我也很不安……羽芯……”他哽咽着再度拥我入怀：“我们一起结束这扭曲的一切，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不要……”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