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夜夜心（三）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西斜的月影洒下清辉，照着殿顶上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良久，宁王忽然扑哧一笑，松开了陆锦之的臂膀：“如果被芷欣看到了，她一定会笑我有断袖之癖。”

    陆锦之也被逗笑了，扫去面上的阴翳，一拳击在宁王肩膀上：“饿了，下去吃点东西，宁王殿下小气的很，有酒无肴，不是待客之道。”

    宁王却忽然又笑了，望向陆锦之的眼睛：“锦之，说不定你还会成为我的妹夫，今夜凝碧宫送了上好的枣花蜜给你解酒，刚刚喝的就是这个。”

    陆锦之涩涩一笑，不辨甘苦，随口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一辈子，作个孤家寡人也逍遥得很，这就下去吧。”

    两个人回到殿内，爽神的薄荷味还在燃着，令人神精气爽，守夜的丫头快手快脚给沏上茶来。

    陆锦之晚上空腹喝多了酒，此时饥肠辘辘，宁王吩咐备饭，丫头过来说，有漪兰宫茯苓姐姐送来的粳米粥，还放在炉灶上热着，问要不要吃？

    宁王先吃吃笑道：“锦之啊，你真是人缘好得很，连茯苓丫头也记挂着你。粥好啊，这会儿略用些就该吃早饭了，我也来一碗吧。”

    丫头答应着去了，一时捧过一个小小托盘，里面两碗粳米粥，两碟小菜，一为酸笋，一为芥丝。丫头放下托盘，立在一旁说道：“茯苓姐姐说，陆将军醒了酒，先喝些粥来暖胃，清早起来才不会难受，要奴婢千万记得拿给将军喝。这两个小菜也是茯苓姐姐送来的，她说饮了酒的人口里泛苦，特意准备了两个开胃的小菜。”

    陆锦之温言道：“你有心了。”那小丫头目光对上陆锦之俊美的容颜，立时红了脸，诺诺退了下去。

    宁王早笑软了腰，陆锦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去喝粥。那粥色碧绿清透，小菜酸甜可口，两人食欲大动，几口之间，不觉把一碗粥都喝完。

    渐渐转淡的月影从花梨木小窗透进来，在墙壁上投下一室疏疏朗朗的竹影，夜风淙淙，竹影缓缓摇动，移至室内静坐的两个人身上。有丫头过来剪了窗花，屋子里骤然明亮了几分。

    宁王再添了一碗粥，忽然说道：“我又记起小时候，就爱跑去漪兰宫喝傅嬷嬷煮的粥。我那个时候喜欢六妹，却又嫉妒她。我喜欢她是因为她跟我都没有了母妃，同病相连，六妹又是那样玲珑剔透的女孩儿，看起来就可亲。可是我却又嫉妒她，她的身边有傅嬷嬷为她煮粥，有茯苓、青黛她们陪着，我的身边除了你，谁都没有。我的嬷嬷只会一味去看你姑母的脸色，哪里会真心待我？

    陆锦之闷闷道：“夜来喝多了几杯么？絮絮叨叨跟个女人一般。”

    烛光映上宁王那张清隽尔雅，眉眼深刻的脸，此刻那张脸充满了浓浓的哀伤。

    “锦之，小时候我喜欢你，也喜欢六妹，所以介绍给你们认识。那个时候就觉得我们在一起能够天长地久。二哥骂了我，我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现在有几年没见着二哥了，心里却是想念的紧，只盼能够再听到他骂我，却是不能了。”

    “等哪一天，我也离开了这里，你想见到我，也是一样的不易。”

    “今天，是喝多了几杯，就想说几句心里话，你笑我伤感，尽管笑去。”

    陆锦之弃了粥碗，又捧起玉壶：“我笑你？我有什么资格笑你啊？第一次见到红棉，在知春湖畔柳树下，她才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眉眼依依，笑语如花，我立刻喜欢上了她。”

    “你溜到漪兰宫去喝粥，我常常笑你，其实心里巴不得你天天去，我才有机会见到红棉。”

    “我们真是一对傻瓜，互相取笑对方，又羡慕着对方。”

    两个人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不胜唏嘘，不觉春夜苦短，外面天光大亮。

    小丫头捧进铜盆、漱盂等物，请两人净面。两人相视一笑，不觉间已畅谈一夜。清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扇照照进来，给两个人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粉，宁王又回复了一贯的平静。

    丫头拧了毛巾，先递于宁王，又让陆锦之，陆锦之道：“我不惯别人服侍，自己来就好。”取了毛巾，自己净了脸，又走至铜镜前，用银冠重新束发，转眼间收拾利落，隽秀如水墨晕染开来的画卷。

    另有小丫头过来收拾了残局，呈上早饭。宁王的早餐十分简单，清粥小菜，丫头另指一碟包子说道：“这个是刚刚芷欣夫人泒人送来的，怕殿下又凑合，特意做了殿下爱吃的海菜馅儿包子”。

    芷欣随宁王多年，犹为体贴。宁王听丫头说起芷欣，也是满眼温柔，惹得陆锦之心酸不已，赌气拿起包子就吃，却不知道芷欣的包子是灌汤的，咬下去倒弄了满脸满身。陆锦之满脸懊恼，看宁王幸灾乐祸，旁边的丫头想笑又不敢，使劲忍着上来替陆锦之换了衣裳，又重新打了热水来净面净手，两人方坐下用膳。

    陆皇后一早遣人来问陆锦之可曾醒来，嘱他好好休息，莫再饮酒。陆锦之答应了，请来人回复皇后娘娘，在宁王处歇了一夜，已经大好，请娘娘不必担心，也不另去向娘娘辞行，早膳后即返家中。陆皇后听了方才放心。

    早有绿萝泒丫头来请陆锦之，说：“七公主挂念陆将军宿醉，一夜忧心，特意备了早膳，吩咐奴婢请陆将军前去。”

    陆锦之对这个表妹不胜其烦，自己也不解何故，其实绿萝容貌风度并不在红棉之下，绿萝又是自己至亲，然总觉红棉观之可亲，却不耐烦应酬绿萝，当下只淡淡对来人说，请她回复七公主，就说谢谢七公主费心，自己在宁王处已经用过早膳，改日再去叨扰。因今日不用早朝，怕家中父母挂念，这就起程回府。

    来的丫头知道绿萝性子急，请不到陆锦之，自己难免要吃苦头，仍苦苦哀求，陆锦之心中已有主意，更不答话，只对宁王道了声相扰，连红棉也不去辞，走出殿外，有士兵牵来自己的白马，径直打道回府。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