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归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这么说，子辰已经将莲碧换回来了……”

    月沉星坠，银盘未满，有人站在夜幕之下颔首低眉。一袭橙色轻纱猎猎迎风，轻扬却暗含沉默，只见得一点一点洒下的月光，一丝昏黄，一丝落寞。

    “是的。而且，据闻是慕容翎突然出现，才让陛下和莲妃娘娘得以脱身。”

    身后的侍从继续禀着，声音也有些打颤了。或许是吧，而今，连手下的人都知道，慕容翎这个人有多大的变数和危险了。

    云荣海，你好狠。

    “……”

    沉默。如三千潭水弹不破。

    “小姐，而今该怎么办？若哪一天，慕容翎真的从了云荣海……”

    “……”

    她仍是沉默，咬着牙，不知该如何言说。双目片刻地竟是朦胧，天边沉月的一点残光收入她眼，氤氲成岩溶一切的黯淡。

    子辰变了，接二连三的失去身边人，他，受不了。

    慕容变了，一段孽缘却未曾敢冲破，他，迷惘了。

    而她自己……

    不，不可以——此刻她更是要帮助子辰才对！若她也这样下去了，刘楚的江山谁来保、天下的大局谁来看、恶人的奸计便定会得逞的！若没有她……子辰而今这副外强中干的躯体，定然会被人看穿的！

    子辰……

    心开始隐隐地痛，若不是因为自己，自己那障眼法，或许，或许子辰不会如此……

    “子辰，我还是太高估你了。怪我，怪我心急……”

    她默默地念着，撇衣作文书一封。又取过一张纸来，另书一封，又将两封文书同装入一个信封中，以蜡封好，又从衣襟内取出信笺一张，都递予了侍从，道：“交给慕容夫人，她会明白该怎么做。至于那张信笺，便交给德妃娘娘。”

    如韵，舞雪，你们千万帮我控制好局势啊。现在还不是我出现的时候，待到时机，我自会出来……

    远处，破晓初阳凄艳。

    *****

    日出明媚，大地生辉，百朵清莲明眸皓齿，婉转低回。

    日出之时的惨淡凄凉，无人遇见。

    微微的晨光中睁开了眼，全身却是酸痛，腹中沉重的生命压得她难以动弹，丝丝的痛意，仿佛腾蛇般在躯体蔓延，由身，至心。

    莫名的酸楚，心头瞬间痛不欲生。

    “莲儿？莲儿你醒了？”

    想是听见了她痛苦的低吟，又或许是看见了颦蹙的眉间，她冰冷细弱如竹竿的手指被人轻轻地托起，那般温和贴心的柔软，那样细致入微的轻抚，只能属于一个人。

    然，她却不敢抬眼，一，是没有力气；二，是……

    曾时种种，次第汇映，或笑或痛，或情或失。

    “墨兰。将娘娘的裘衣拿来。”

    却听他轻轻唤着，较之从前，竟更是柔和温吞。她不禁一愣，双目不自觉地微微睁开来，却蓦然地收入一片刺目光辉，耀得双目生疼。

    “哎……墨兰，去把帘子拉上。”

    又是那样细致入微的观察，仿佛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懂得如何去维护一般。刘子辰是白璧无瑕的天子，而她，却是身有污点的姑娘。

    子辰，不值啊。

    心开始簌簌地抽搐，仿佛心悸一般，又似乎又千万道血痕，鲜红的液体从其中滴答而下，凝成一团冰冷彻骨的潭水，倒映着刘子辰深邃温吞的双目。

    “莲儿，来……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还未休息好吧？”

    还未及她言语，刘子辰的一句关切又将她的喉咙堵上。她连忙摇头：“不、没有……咳、咳咳……”

    强烈的气流次又冲上她的咽喉，剧烈的咳嗽声冲撞着她脆弱的脊骨，一阵阵辣辣的痛意。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在弱弱地蠕动着——他也在抗议了么？抑或是，他觉察到了她的悲哀、她的无奈，她是并不想要他的？

    生尤可怜，死更可悲。她黯然地摇头，抬眼去，却恰对上刘子辰忧心忡忡的眼。她凄然一笑：“……没事。只是……只是孩子大了，有些不太习惯呢。”

    “孩子……”刘子辰恬然一笑，却是情不自禁地将手移向她隆起的肚皮，那样温柔的抚摸，像极了有儿孙满堂时欢愉的父亲，“是啊……时间过的好快呢……”

    是呢。时间过的好快，自那荒庙一隅，到此，孩子都已这么大了……

    而她，竟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又为何这样做……

    心上刺青痕浅浅，痛如薄冰策深深。

    “我先搀你起来吧，一会儿汤都凉了，再怎么温热过，都没有原先的效用了。这可对身子不好。”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柔和，他往莲碧身前移了一移，伸开双臂来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双肩，又将右手下移，拖住她细软无力的腰肢——那前段，孕育着他未来的太子——他是这么认定了的，若是个儿子，便就是太子；若是个女儿，他便永远不会将这位公主作为任何工具使用。

    爱至此境，情到浓时。

    她默默地看着刘子辰，那样专注的动作，那样一丝不苟的力道，那样满足欢悦的笑颜。

    她，真的配得到这真龙天子这般无微不至的关爱么？

    层层帘外，清莲宫中，窗扉间有一丝透光的痕迹，却极其细微，细微到无人觉察。然，期间迸射而出的摄人心扉的寒光——仿佛只需看一眼便可以将人完全刺穿的仇恨——如饥饿的母狮，充血的瞳孔死死瞪着莲碧隆起的小腹，和刘子辰恬然自得的笑容。

    为什么她可以得到那么多，为什么陛下自始至终都待她最好，她——她分明是个半路来者！论时日长短不如陈玉妍和蓝如韵，论用心上心不如她自己，这上腾莲碧——除了有一副细弱如柳的身子和满腹空才，还有什么！

    龙子，龙子……

    一个细密的声音在她的心里层层激荡，她大吃一惊——那是谁的声音？！还是，心里，接到了某种暗示、某种指引……

    龙子……

    对，她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怀有陛下的孩子的妃——唯一的……

    粉拳突然狠狠地攥紧，仿佛捏碎一切般的决绝与愤恨——上腾莲碧，你弱，你柔，是么？那么此番，我便让你葬在你最得力的武器中吧！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