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祭月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月遥情含泪点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公主请上马车。”京邑帮着撩起车帘。

    月遥情松了手，一步一步走向马车。月光下，她的身影更加瘦弱，双肩不停颤抖着。月夜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感到她握着的手松开了，手空了，被寒意入侵……

    “哥哥！”在他出神之际，月遥情突然转身飞扑向他。

    “遥情！”月夜泽俯下身，抱紧了她，把她锁在自己怀里。

    月遥情再也忍不住了，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哥哥，哥哥，我不要走……哥哥……”

    一声声“哥哥”叫得他心酸。“遥情，别哭，”月夜泽擦掉她的泪，“遥情不能哭，要坚强，不然哥哥会生气的。”她以后会遇到的困难不只如此，她必须自己独立起来。

    “不哭，我不哭。”月遥情胡乱地抹掉眼泪，第一次听到哥哥如此严肃地跟她说话，她不能哭，不能让哥哥生气。

    看到月遥情这样子，月夜泽忙止住她，她的双眼已经抹得通红，让他心疼：“好了，再擦下去你就变兔子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块莹润的玉石，在月光下泛着青玉色光泽。他把它放在她手上，竟是由两块半玉合成。

    月夜泽解了发带，柔顺的黑发就散了开来，服帖的披在他肩上。纤长白皙的手一抚，一小缕头发就落入手中。他将那缕头发编成细绳，拿起其中一块半玉，从小孔上穿过，然后带在她脖子上。同样，也从月遥情那里取了一缕头发做绳，穿在另一块半玉上，给自己带上。

    “遥情，只要带着它，就像哥哥陪在你身边。”月夜泽抚着她的小脸，在她额上轻吻，温柔而坚定：“等着哥哥，哥哥一定会去接你回来！”

    是啊，哥哥永远都会陪着她，月遥情握着脖子上挂着的半玉，一股温润的感觉直达心底。她紧紧抱住月夜泽，在他耳边轻语：“哥哥，我等你，你一定要来接我。”然后松了手，不再犹豫，快步跑向马车，在京邑的帮助下进了车厢。

    她怕慢一步，自己的眼泪就会被哥哥看到。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车帘之后，月夜泽在心里发誓：遥情，我定为你守住这江山！

    京邑驾着车，鞭子一扬，车辘转动，马车行驶起来。

    月遥情坐在车内，努力擦着眼泪，她不想哭。一支曲子隐隐传来，飘进了她的耳朵，她掀起窗帘一角，透过缝隙看去。

    夜风将月夜泽的长发吹起，在风中飞扬着，他站在宫门前望着马车，专心吹着箫。月遥情认得那支紫玉箫，那是父后留下的遗物，熟悉的乐曲，是哥哥在为自己送行。看着夜色中哥哥孤单的身影，月遥情捂着嘴，眼泪忍不住的流下来。

    从她记事以来，就一直和哥哥在一起，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而且还要分开那么久。月遥情放下帘子，干脆趴在靠枕上嘤嘤哭了起来：“哥哥……哥哥……”

    泪湿了一大片，原本鲜红的锦巾更加鲜红，像是她流下的是血泪。

    哭过这一次后，再也不能掉一滴泪。

    京邑听到了车里的动静，却没有做声。

    马车绝尘而去。一曲完了，月夜泽仍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默立，手握上那块半玉，不住摩挲。

    “大皇子，太上皇请您马上去祭台。”

    月夜泽垂下眼眸，将紫玉箫收好，对传话的侍者道：“走吧。”

    祭台上，几位白发飘然的长老已经摆好了阵法，各自在阵中一角坐定。北天青在中心的祭坛上，划了一个古老复杂的阵法。

    月夜泽到了祭台后，安静的在月歆竹身边坐下，没说什么话，月歆竹亦没问。

    祭台上没有多余的声响，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肃穆庄重。看起来天上的满月离祭台很近，显得特别大，以至于可以看到月亮上坑坑洼洼的点点黑斑。

    “夜泽，去吧。”月歆竹合上眼开口道，面容平静，声音却有一丝颤抖，那毕竟是她的孙儿。“是。”月夜泽站起身，坚定的走到祭坛边，对北天青一礼，“大祭司，麻烦你了。”北天青没有作声，只是行了一个大礼。

    月夜泽平躺在祭坛上，没有一丝恐惧和害怕，他说过会替她守住家园，那么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他闭上眼，嘴角却浮现一抹笑意。

    长老们开始吟颂起古老的咒语，繁杂冗长、晦涩难懂。北天青划开了月夜泽的左右手腕处，血慢慢流出流入早已划好的阵法中。需用皇族之血来血祭，这便是向神借力的代价。

    月夜泽能感到血从他的身体一点点流失，身体渐渐冷了，可是他的心本来就是冷的不是？唯一的那份温暖便是遥情，他的妹妹，这世上唯一至亲的人。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所以他才能代替她成为祭品，他怎么能让她受伤，不，绝对不允许！

    周围仍是念颂咒语的声音，听得他快睡过去，但身上的冷意却让他清醒。不知流了多少血，手脚已经麻木，月夜泽想牵动了嘴角没有成功，但他还是在心里笑了。

    他想起母皇临终前要他保护好妹妹，父后去世前也要他照顾好妹妹。那是个多么可爱的女婴，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对他笑，对他撒娇，成为他生命中唯一那抹温暖。对啊，他还要保护她，不能就这样死了。不能死，他还答应过她要接她回来，不能死……

    不断涌出的血沿着祭坛上的凹槽流淌，填满，慢慢汇成一个血红的六芒星阵。血浸染了祭坛上那个已经虚弱得脸色苍白如同一张白纸的少年，淡蓝色衣袍变成了紫色。他似被一片血海浸没。

    长老们不停地念着咒语，双手不断掐出各种手势。北天青看着祭坛上奄奄一息的是月夜泽，心里不禁动容。这个孩子说有说一句话便接受了，过程中更是安静，没有叫喊过一声。再看一旁的太上皇，她也脸色惨白，却仍坚持着。北天青只盼仪式可以早点结束。

    祭台上方的满月竟像是染了血般，诡异的红。一轮血月当空。

    长老们渐渐停止了念颂，收势。祭月仪式终于完成，祭坛的六芒星阵泛起红光，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北天青迅速封住月夜泽几处要穴，封住了他的血脉，血不再流出。轻叹了一口气，还好他的意志够坚定，而且受帝王星庇佑，只要她没事，他就能安全度过这个危险期。

    “结束了吗？”月歆竹吃力地站起身，想看看月夜泽的情况。北天青上前扶住她：“结束了，太上皇放心，大皇子不会有事。”他对那些白衣长老微微一礼，“大皇子就烦扰诸位长老照顾了。”

    长老们点点头，其中一个从血池里抱起月夜泽。白影一跃，他们都消失在祭台上。

    月歆竹看看满是鲜血的祭坛，又抬头看了看那轮如血的满月，哀叹道：“都是可怜的孩子……”

    梵城城门外三百里的树林里异常安静，什么声息都没有。这片树林是进入梵城的必经之路。

    距离树林开外几十米处正有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压过来，那是北厥国的一万名士兵组成的精锐部队在迅速靠近这里。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手提一把大刀，乃是北厥国的一员大将马将军。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树林。

    “将军，前面恐有埋伏。”左先锋秦刚勒住了马。

    马将军也停住了马，向后做了一个停止行进的动作，士兵们得令立刻地停下：“你所言甚是，我们追着敌军到了这里，而这片树林又安静得异常，或许真的有诈。”

    秦刚抱拳道：“属下愿带人先行查探。”

    马将军点头嘱咐：“切记小心。”

    “属下明白！”秦刚便领着一小队人马进了树林。

    马将军则让士兵原地严阵以待，以防对方突袭。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一点多余的杂声，只有马蹄声、嘶鸣声和火把燃烧发出的“嗞嗞”声。

    马将军紧紧盯着树林，听着里面的动静。夜风吹过，火把有些明明暗暗。一阵马蹄声带着火光渐渐从树林深处传过来，原是秦刚查探回来了。

    “报告将军，没发现任何异常。”

    “大家继续前进，但都要小心谨慎些！”毕竟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小心些总没错。

    马将军下令后，所有的将士都踏入了这片树林。

    谁也没想到，这支一万人的精锐部队都会葬送在这里，这片树林也因此成名——血雾林。

    已经进入树林一段时间了，倒没遇上什么危险。这片树林很大，树也长得很高，但依然能看到天空。周围是绝对的安静，这树林里连一只鸟的踪迹都没有，古怪得有些瘆人。

    马将军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不安，便停了下来。

    “将军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里有些蹊跷么？”马将军看了看身边的树木，那些树枝参差不齐，在暗夜里如同鬼魅般伸着魔爪要吃人，“一切都太安静了些……”

    秦刚也有些迷惑：“是太安静了，可是属下已经探查过，这里没有任何埋伏。”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