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雨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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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中女子

    入冬了，天阴沉沉的，厚厚的皑皑白雪晃得人眼睛疼，醴源在家门口披着厚厚的衣裳，等着和旭归家。

    即便是冬日，皇宫里也是暖的，那里的女子，可以穿薄薄的衣裳，跳纵情的舞，夜夜笙歌。

    和旭归家，脸儿还是白白嫩嫩的，眼神还是单纯可人，只是多了一丝悲伤和瑟缩的神色，夏少善对于女儿的心思是很少过问的，对于她的好些事情也兵不上心。

    相反，倒是醴源会拉着和旭，和她促膝长谈，和她说过国之纷争，和她聊少女心事，为她解开心结，出谋划策，所以她们的关系自然是亲密极了。只是，暗恋堂兄一事，和旭却一直藏在心里，她知道夏癸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被人乱了心智的君王，早已没有什么智商可言。而且，暗恋一事，本身就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她享受的无非是这种静默的幸福。

    她有时候在窗边呆呆坐着，看着雪花飘落，念着雪停了出去堆雪人，可是这等待却让她觉得过于漫长，正兀自发呆，就听得醴源问道：“跳舞还好玩吗？”

    “哦，挺好玩的。”和旭回答。

    “是吗……”醴源沉思一阵，又说道，“听说，那孩子本来是不喜欢跳舞的。”

    “那孩子……”和旭有些听不明白。

    “我说的是妺喜。”

    “哦。”和旭觉得称妺喜为“孩子”着实有些奇怪，但是也不说什么。

    “也是，我以前听人说过，她喜欢骑射，”和旭说着，又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也真不明白了，这样子的女孩竟然也能让堂兄那般喜欢。”

    醴源只是笑，却不说什么，看和旭那副样子，她就已经能觉察出醋意了。这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堂兄”这一称呼有欠妥当，按理来说，夏癸的父亲是夏少善的堂兄，夏癸和和旭的亲缘关系更是淡化，可为何和旭还是喊他“堂兄”，也许是这样显得亲密些吧。

    “夏癸……其实并不高兴啊。”醴源这么说了一句。

    和旭愣了愣，然后问道：“娘亲怎么知道？”

    醴源笑了：“这不是很明显么？”

    “娘亲你知道最近他总是和妺喜娘娘闹得不愉快？”

    醴源摇摇头。

    “那娘亲为何说他不高兴？”

    “快乐的人，有几个是日日花天酒地的？他这样和妺喜胡来，是真的开心么？我倒是不觉得。”

    “娘亲的意思是……”

    “夏癸本是相当有才华的人，能文能武，只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自比为太阳，他真以为他能这么荒淫下去么？其实无非是显得无聊了，想折腾罢了。”

    和旭有些茫然。

    “既然堂兄不快乐，为什么他不好好治国，让更多人幸福呢？”

    “陷入这种无止境的循环中了吧，他的心早被自己灌醉了，我倒是不知道他在王朝斗争中怎么上位的，这事儿，也许你父亲知道。”

    “父亲……”和旭正念着，话未说完，就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看，只见父亲已经走了过来，一脸严肃。

    “你怎么跟孩子讲这些事情？”他质问醴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看上去煞是可怖。

    醴源倒也不吭声，但也没有惭愧的样子，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夏少善脸上，眼神略略有些空洞，仿佛看着远处，又仿佛看着夏少善。

    不知为何，夏少善觉得她这幅模样，带着挑衅的味道，所以也愈发不满，但自己的气焰却明显低落了下来。

    他哼了一声，索性走了。

    他前脚刚出房间的门，醴源就扬起了嘴角，等他完全走出去了，醴源开始呵呵笑了。

    “娘亲你这是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爹的表情真是太过有趣，他对你母亲也是这样？”

    和旭知道醴源是问起了她的圣母，就一时有些语塞，踌躇半会儿，才说道：“爹对她……向来是不怎么过问的。

    “哦，原来如此。”醴源喃喃，“他对我也是很少关心啊。”

    “我觉得爹是很在意您的。”

    “随他吧。”醴源这般说道。

    那日的雪下了好久好久，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停，次日早上开始下起小雨，雨里带着细小的冰，密密匝匝，落在地上，宛若有人急促地拨弄古琴的琴弦，夏少善却觉得心里有些郁闷，鬼使神差地出门走走，却意外碰见了一个倒在路边的女子，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人故意使的计谋，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偶然，只是觉得那女子看起来可怜，但恻隐之心也没有让他停住脚步去看看那个女子。

    醴源见他久久未归，便出门寻找，她也见着了那个女子，但是她停下了脚步，却发现那女子似曾相识，想了想，方觉察这是那日走在鱼承望身侧的女子，她却没有坐视不管，反倒是将那女子带回家中。

    夏少善面露不满之色，但也没说什么，和旭倒是胆战心惊的，从昨日到现在，夏少善和醴源都没对彼此说过什么，放在往常，醴源总会撒撒娇，逗弄一下夏少善，夏少善也就不会露出什么不满，虽然表面上多是一本正经之色，却还是常常忍不住露出笑颜，而这次，也不知醴源是怎了，也不主动去化解尴尬和静默。

    和旭很是无奈，她其实听不太懂醴源昨日说的话，也自然不懂这种沉默，她只是隐隐觉得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吃饭的时候更是没有往日的热闹，气氛尴尬极了，醴源忽的起身，就默默走掉了。和旭很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面对一脸严肃的夏少善，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也默默吃完饭，然后沿着醴源离开的脚步走了。

    未到客房，就听见醴源和那女子的对话，只是窸窸窣窣，不太听得清楚。

    进了屋，放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很是清秀，有种让人自觉远离的仙人气魄，可是那目光却带着瑟缩与狼狈，她浑身也散发着有些奇异的气息，让人仰慕让人怜。

    因为不知道她们之前的谈话，和旭进屋的时候，只听得醴源说了句“请自便”，然后她便出了门，和旭又感觉到了尴尬，也不知是不是应该一并出去，正准备挪动步子，到听得床上的女子问她：“你叫做什么名字，小丫头？”

    “鱼和旭。”

    “和旭，那倒是个好名字，”她笑了，然后又问，“你能不能陪我坐坐？”

    和旭见她笑得亲切自然，也就乐呵呵地坐了过去。

    “我叫做白芷，是从有施来的。”

    有施，怎么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和旭想了想，恍然大悟，正准备说话，又听得白芷开口：“对，我和妺喜娘娘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和旭愣愣地看了看白芷，目光有些呆滞，然后她有些丧气地垂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有施就那么出美人么？怎么我见到的有施女子全是美女呢。”

    听了这话，白芷只有呵呵笑起来。

    “傻丫头，你听谁说有施都是美人呢？有施和安邑一样，有相貌普通的人，也有姿容较好的人，至于绝色的美人，自然也是很罕见了。”

    “那姐姐你就是有施罕见的没染啦！”和旭赞扬道。

    “也许吧。”白芷只是很平淡地回应，随后她眼睛一亮，继续说道，“不过，在安邑，倒是有三个女子是真正的绝色美人啦。”

    “哦，是哪三个？”和旭想了想，随后有些失落，“第一个，肯定是皇宫里的妺喜娘娘，是么？”

    “嗯。”

    “嗯……如果，如果就我而言，第二个绝色美人是我娘亲。”

    “是啊，醴源姑娘的美可是很特别的呢。”

    “那么第三个呢？”和旭实在想不出来，就睁大眼睛看着白芷。

    白芷只是呵呵地笑，却不说答案。

    “哦！”和旭睁大眼睛，仿佛想出了什么，小脸上张扬着几分得意，“我明白啦，白芷姐姐你到了安邑，所以现在安邑的第三个美人是你！”

    白芷笑得更是惨啦，然后她轻轻敲了敲和旭的小脑袋，说：“虽然现在我人在安邑，但我毕竟是有施的人，自然是不算在内的，况且，哪有自己标榜自己是绝色美人的呢？”

    和旭又黯然了，低头苦想一阵，轻轻皱着眉头。

    “唉，我实在是不知道了，莫非哪个人家还有绝色的美人，只是我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

    “傻啊，安邑的第三个绝色美人，不就是你么？”白芷乐呵呵地说道。

    “我？”和旭有些惊异，但并不惊喜，“姐姐你这是取笑我呢。”

    和旭也知道，自己的姿色虽是上乘，但算不上绝世，然而白芷轻轻捧起了她的脸，温柔地对她说道：“你现在还小，怎么就知道将来你不是美人呢？”

    “算啦，现在都是这幅样子，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再说，我也从不奢望自己是什么绝色美人，美人还容易引来灾祸，我才不要！”

    “是谁跟你说美人总会引来灾祸的。”

    “这还用谁说么？自从妺喜娘娘进入安邑，王就没理过朝政，日日和她厮混，把国事完全抛之脑后。”

    “那在妺喜来之前，夏癸就是明君咯？”

    白芷这么一问，和旭语塞，仔细一想，夏癸貌似从来没有英明的时候，只不过。

    “只不过妺喜娘娘来了之后，堂兄更加不思进取了！”

    “所以呀，妺喜只是助长了他的玩心，要说他有多爱妺喜，那可是不一定的。如果他有个贤妻，夏也许会好一点。夏癸的本质并不是坏得彻底。”

    这说法，和旭还是第一次听到，过去总是听人家说起堂兄怎样荒淫无道，怎样不可救药，每每提及国事，父亲也总是叹息，

    “白芷姐姐，你是刚来，不太了解夏的情况……至少我知道，民间的怨言已经是很多了。”

    “管他什么怨言，”这话语虽是不屑，但白芷的语气还是很温柔，她一脸温和地看着和旭，静默半晌，继续说道，“对于你来说，能够被他深爱，陪伴着他，不就是最重要的吗？”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