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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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吻

    然而没过几日，夏癸上早朝的时候，朝臣们又听见一阵呵呵娇笑，起初以为是错觉，但直到看见妺喜又忽然跑出来，肆无忌惮地坐到夏癸的腿上，他们又只有摇头叹息……这个有施氏的女子就是妖精，妖孽作祟，他们隐约听见了王朝颠覆的声音。

    堂堂一个君王，竟然都能忍受旁人自己的女人公然给自己戴绿帽，除了被迷乱了心智，朝臣也想不出别的缘由。

    女人一旦遇到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面对自己无法解决的情感纠葛，就会把一切归结的命运和缘分，然而男人却喜欢把自己的无能归结到女人对他的迷惑，将责任推卸到女子身上。

    夏少善回到家中，也皱紧眉头，握着拳，不叹气，也不说什么，静静站在桌子旁边，醴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不吭声，也不瑟缩，夏少善的悲喜，夏少善的愠怒，于她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她的沉默，不是顾及他感受的忐忑静默，而是本身懒得说些什么，倒不如坐着，让自己的思维放空。

    “荒唐！”夏少善说道。

    醴源知道他在自言自语，所以也懒得搭理。

    “荒谬！”夏少善又说道。

    这时候和旭探了个小脑袋进来，问道：“爹，怎么了？”

    “荒唐啊荒唐，”夏少善继续叹道，然后瘫坐在桌旁，无奈地望望上方，又收敛起自己的颓废，开始转移目光，最后死死盯着桌面，专注于桌上的一丝裂纹，探索着它的走向。

    那时候家中有仆人带来了消息，说是妺喜在宫里弄了个舞蹈班子，正在征集贵族家的女子。

    “荒唐！”这一日，夏少善似乎都在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醴源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怎可以让她到皇宫里去跳舞，成何体统？”

    那仆人倒是慌了，连忙解释：“妺喜娘娘的意思倒不是让夫人进攻……而是小姐……”

    说着，他的眼光轻轻扫了和旭一眼，和旭连忙低下头，脸庞却莫名其妙红了，自幼和旭便是没有学过跳舞的，她的生母不擅长舞蹈，醴源似乎也是对此不太精通的，再加上她自幼玩伴不多，夏少善也不爱看人跳舞，所以她几乎是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舞蹈的，印象中，只有很小的时候，在皇宫里陪着夏癸堂兄观赏过美人们跳舞，她向来是没有想过自己是会成为她们当中一员的。

    夏少善不发话，和旭便愈发忐忑，内心其实是很想去的。

    不仅是因为对舞蹈持有好奇，还因为……如果进宫，看见堂兄夏癸的机会就多了。

    “和旭，你的意思呢？”夏少善忽然问她。

    和旭愣了愣，然后回答：“和旭谨遵爹的意思……”

    夏少善还未开口，醴源便插了句话：“去吧。”

    “嗯？”和旭有些惊喜，她又看了看夏少善，独自踌躇着。

    夏少善没说什么，看似应允了。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送小姐进宫吧……”仆人说完话，就毕恭毕敬地行礼，退下。

    厚厚的一层脂粉，浑身浓烈的花香，头顶重重的装饰，种种的一切都让和旭非常地不适应。

    入宫之后的和旭，发现皇宫里的各种诡异之处，要说这里规矩众多，但是妺喜却能为所欲为，要说宫里规矩少呢，好像每天都有人因为这样或者那样奇异的理由而受到惩罚，惩罚的方式也是各种各样，有用盐水灌进人的鼻腔的，有用刀一片一片削掉人的皮肉折磨致死的，有腰斩，有剥皮，反正没有看不到，只有想不到。

    和旭惶惶然觉得害怕，但又不知能做些什么，茫茫然，想回家，又想留下。

    “你就是夏少善家的女孩？”她正发慌，这时就听见了娇媚的女生，抬眼一看，只见是妺喜正笑呵呵地打量她。

    “是……”和旭低声回答。

    妺喜就更加大胆地看着她，眼神宛若铁树的叶子，带着微弱的小刺，弄得和旭浑身不舒坦。

    “你怎么和你那母亲一点也不像呢？”妺喜的音调怪怪的，宛若挖苦，“对了。我忘了，你那母亲不是你生母，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呢……”

    “娘娘……”和旭觉得困窘，话未出口，就又被妺喜打断。

    “其实，说是来历不明好像也不对，她的手上有那么明显的纹身，恐怕是三苗留下的后裔吧。”说着，妺喜不忘冷哼几声，她走近和旭，用手轻轻抬起和旭的下巴，眯着眼睛看了看，又说，“不过你这模样可是清纯不少，料是将来不会成为勾人魂魄的女子，若是习了舞……可能会有一些改变……”

    和旭虽然年龄不大，也大概能听明白妺喜的意思，她就愈发讨厌起这个传闻中的妖女了，但她又不得放肆，只好任妺喜挖苦，心里却隐隐作痛，待妺喜一转身，身旁的女孩子往前边一涌，她便忍不住哭泣起来。

    眼泪扑簌簌的落，和旭就忍不住自责，总觉着自己真是不争气，妺喜不过几句话就让她掉泪，未免太弱了。

    “这就是你召来的女孩们？”忽然听见夏癸的声音，和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心中一怔，连忙擦拭着脸上的泪珠。

    迷蒙中看着自己的袖子，只见上边红红白白，颜色很是可笑，想必是脸上的妆花了吧，她连忙低下头去。

    “你真傻，明知道那么些姑娘挡在你前边，堂兄是见不着你的。”她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一边听着妺喜和夏癸说笑。

    他们交谈的声音宛若碎裂的珠子，散落在地上，叮当作响，清脆好听，但是却让人忽略其中的音律。和旭只知道那二人有说有笑，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她是完全没有在意的，只是冥冥中听清了一句话。

    “听说我表妹和旭也参加了你的舞蹈班子，那小丫头在哪儿？”

    那句话仿佛黏在了和旭的耳膜里，并且不停地回响，反反复复。在她还木木然站在那里的时候，前边的姑娘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在知道她们身后那个矮个子的年幼小不点儿就是和旭的时候，就呵呵笑了，然后自觉留出一条路，夏癸就从这条“小路”里穿过，走到了和旭面前。

    他看见她花了的脸，扑哧笑了。

    和旭愈发困窘，都不敢看他。

    “妺喜，你就这么折腾我的小表妹，你看她头上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夏癸笑呵呵地责备妺喜，语气却非常温柔，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撩和旭的头发，取下她头上的花冠，坠子，流苏发带，然后温柔地理顺她的头发，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和旭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只小小的蜡烛，此刻正燃烧着熹微的火光，而夏癸身体里也有这样一个蜡烛，只不过比她的大一些，两只蜡烛的光芒相互笼罩，暖洋洋一片。

    但是妺喜的声音总会打断她的幸福。

    妺喜那呵呵的笑声在和旭看来就是几声鸡叫，刺耳无比，全是轻浮味道。

    “小孩子嘛，让她玩玩，”妺喜也走过来，捏了捏和旭的脸，她的手凉凉的，让和旭感觉很是不舒服，“还有，她这样子也很好玩啊，像一只小小的花猫，来，‘喵’一个。”

    和旭心里一下子难过极了，她却情不自禁地“喵”了一声，这一声猫叫带着哽咽，但是夏癸和妺喜好像都没有听出来，两个人拥抱着，笑作一团，妺喜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弯弯的，像两把镰刀，弄得和旭伤痕累累。

    和旭觉得鼻子又算了，她背过身，小跑着走远了，那一刻她只想哭，宫里的规矩，丢人与否，她纷纷不去考虑，她只知道，不能在那两人面前直接落泪。

    她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会跑去哪里，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跑不动了，好像被什么扯出了一样，使不上力气。

    她回头一看，只见是夏癸，正抿唇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怜惜。

    和旭呆住了，她意识到自己被泪水弄得更加不堪入目的花脸，哭泣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了，她正张开嘴，准备呜咽，却不料夏癸身子一倾，然后吮住了她的唇。

    和旭惊得都不会哭泣了，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夏癸方放开她，没心没肺地呵呵笑着：“总算不哭了啊，我的和旭小堂妹。”

    “我……”和旭开始结结巴巴，不知说些什么。

    “喜儿不懂事，喜欢玩闹，她没有故意取笑你的意思，和旭乖巧懂事，是不会生喜儿的气的，对吧？”他轻轻抱着她，摇摇晃晃，像哄个孩子一般地哄她，哄得她心里既温暖又凄凉，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心如刀绞。

    “好了堂兄，等会儿你那喜儿娘娘看到你这样要生气了。”她故意这般说道，虽然她自己也知晓，她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我堂堂一国之君，要多少美人不行？还轮得到她多嘴？我若是要和旭堂妹做我的妃子，她也管不着。”他笑呵呵地说，明明只是玩笑话，和旭却想把它当真。

    “你说的可是真的？”和旭问道。

    夏癸只当她是孩子，逗起来有趣，所以很随意地回答：“自然是真的。”

    他刚说完，就觉得有冷风掠过身体，他浑身一紧，打了个颤，回头一看，只见妺喜瞪着眼睛，手插在腰上，一脸怒气地看着他。

    “好啊，夏癸，你若是想要你那堂妹，我可是拦不着的，哼！”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夏癸立刻慌了，一瞬间忘记和旭，飞快地去追妺喜。

    和旭就在那一刻笑了。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会露出一种难以让她琢磨的微笑，原来都是无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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