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笑灯蛾，照影频飞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看似慌张但戳破了这层慌张后是常人没有的深沉敏锐，这样的眼睛让他莫名地感到安心。

    于是叹了口气，说：“告诉你也没事。梁齐康这个人贪财好色，把禹州知府周辅仁的女儿给玷污了，周辅仁素日里与梁齐康交好，但没想到梁齐康会打上他女儿的主意，一怒之下将梁齐康抓了起来，将此事告上了朝廷，莫皊月以此觉得周辅仁甚女儿被欺悲痛欲绝，不但没有怪罪周辅仁的自作主张，反而为了安抚周辅仁，还升了他的官，吏部尚书郎，官正三品。”

    苏云汐一本正经地听着，但听到最后怎么觉得红狸跑了题，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想说梁齐康被整垮了还是想说禹州知府得罪不得，或者是想说莫皊月较为昏庸的一面？”

    红狸笑了笑：“梁齐康作为嶙祁国一等二等的商人，家财万贯不说，生意上更是如鱼得水，不止东陆三国就连南疆、西域以及北上的浮突都有商路来往，想想也知此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周辅仁却有能力绊倒他，可见周辅仁权势之大，而莫皊月又如此重视周辅仁，还升了他的官，你不觉得中有蹊跷吗？”

    苏云汐沉思了一会儿，一道灵光脑海闪过，她惊讶地看向含笑不语的红狸：“你是说这是莫皊月的意思？”

    红狸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苏云汐转念一想，不由得一笑，道：“梁齐康虽是个贪财好色之人，但若哪一点太过闪耀碍了君王的眼，纵使是个阿斗也不会有好下场。”说着抬眼看向红狸，问：“不过这和蝶骨有什么关系？”难道梁齐康和蝶骨有过节？上次青茵受伤似乎和梁齐康也有关系，听起来十分复杂，而她也不好多问。

    红狸手里把玩着白瓷青釉的茶杯，口中悠悠道：“那倒没有，骨主只是看上了他富可敌国的财力，你想想，蝶骨这么多人要养，老是从别人手中买进是一件很吃亏的事，倒不如自己做老板。”看到苏云汐凉飕飕的眼神，他干咳一声，“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是不受点伤又怎能轻易得到周辅仁的信任。”

    “为什么要得到他的信任？”苏云汐刚说完额头就被红狸的指头重重地弹了下，她瞪眼过去就听红狸说道：“你以为做个商人那么容易，不仅要买通江湖中的绿林好汉，还要向朝廷示好，不过只要我得到周辅仁的信任，通向朝廷的那条路一定坦荡。”

    苏云汐翻了白眼，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一样要看别人脸色。”

    耳尖的红狸自然是听到了她这声嘀咕，得意忘形的他说道：“生意要做，够吃就行了，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他看了看抿紧嘴看似无心机的苏云汐，勾起嘴角，“说不定哪天我还能带你去看看嶙祁国皇宫逛逛。”

    苏云汐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眼皮就跳了一下，红狸这话听似是个玩笑，却还包含了更深的含义，而这时红狸已没说下去的意思，说是要去莫瑾瑜那儿复命，调侃几句就走了。

    苏云汐在屋子里踱步了好一会儿，没想通红狸话的那番含义，反而记起她还未没有给莫瑾瑜端药。心道一声坏了马上跑到院子里，端起搁置好久的药就要往院外跑去。

    然而没跑几步她就停了下来，药盏里的药水泼了她一手背，残留的药粉附在皮肤上麻麻的，辣辣的。

    她低头看向药盏里绿漆漆的药，底部颜色更深，有白色的晶体析出，从前熬夜时似乎没有看到有晶体，而且药色看似苦，味道却温和，未有麻辣之感。

    她疑惑地左右瞧了瞧，最终看向头顶上树上叽叽喳喳蹦来蹦去的鸟儿，发了愁，大冬天的也不去冬眠，莫非是这些奇怪的鸟儿拉了大便入了药盏里……

    由于这次去得晚了，疏影当着莫瑾瑜与红狸的面教训了苏云汐几句，苏云汐委屈地撇撇嘴，偷偷抬起头来却看到红狸幸灾乐祸的表情，跟红狸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又被莫瑾瑜一眼捉住，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她胆战心惊的，而这一幕又被戏剧性的疏影看到，醋意横生的疏影又教训了她一通，才让她灰溜溜地走了。

    晚上莫瑾瑜要为红狸接风洗尘，在竹轩楼设了宴，而被停了三天工作的苏云汐，则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想起今晚的药膳本应是自己一手操持，她就按耐不住，偷偷去了药膳房。

    莫瑾瑜的伤畏寒，所以她特意在药中加了一味炎桑草，用于驱寒，而听负责主善的姑姑说今晚熬药是由一个新来的丫鬟负责，她不放心，就跑来看了看。

    苏云汐来得晚了些，她只看到那个小丫鬟端着药离开的青绿色裙角，虽然没有看到正面，而她却在脑中搜索一番，得知那是前些日子她觉得不对劲的丫鬟。

    怎么是她？苏云汐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月悬半空，几颗星星隐隐闪烁，高远的苍穹如一巨大的玉盘横跨天界。

    竹轩楼里堂皇明亮，人声沸沸，苏云汐躲在珠帘后的木柱后，看着殿中一派热闹景色。

    说热闹也不算热闹，只不过因红狸带来了一条致富道路，莫瑾瑜宴请了蝶骨内一些大小干部说了这个消息，顺便接着这个机会喝喝酒，聊聊天。

    红狸、陌殇和疏影理所当然都在其中，他们抛开往日里的规矩，痛快畅饮，眉目笑颜间，明媚动人。

    苏云汐看到主座上莫瑾瑜时不时会与他人说一两句话，绝美的面容上浮着淡淡的笑意，而那深邃的眼眸却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在座每一个人，一种浑然天成的凌世气息自身发出。

    以前似乎很少见到莫瑾瑜笑过，即使有过也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在含蝶谷的这些日子，苏云汐几乎每次和莫瑾瑜碰面，都能看到他温文儒雅的一面，这样的莫瑾瑜很好，可她依然觉得是那么遥远。他笑里的疏离，是针对每个人的。

    宴会过去一半，除了座下喝醉了几位并没有什么事发生，苏云汐不由奇怪，为何那个小丫鬟还没有送药过来。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身穿青绿色是小丫鬟端着药缓缓进入她的视野，她立刻打起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躬身恭敬走近莫瑾瑜的小丫鬟。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丫鬟，就连莫瑾瑜也是，可苏云汐却看到她端着托盘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温顺的脸依然白得吓人，低垂的眸眼却如死水潭般沉静。

    她将药放在莫瑾瑜的桌前，细长的指甲末处不经意地划过药盏沿口。莫瑾瑜并没有留意她，端起青玉制的玲珑药盏送到凉薄的唇边。

    苏云汐越想越不对，却又不知不对在哪里，直到莫瑾瑜快要饮下那一盏药时，那丫鬟的眼中地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狠戾。

    似乎是本能地反应，苏云汐飞快地冲出去，一手打翻莫瑾瑜嘴边的药盏，药盏被极大的力量扔了出去，砸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碎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纷纷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苏云汐。

    一时间，殿内一片死寂，安静得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苏云汐受着几十道目光的注视，备受压力，暗暗庆幸她易了容，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芙蕖！又是你！”疏影起身，皱着眉头训着这个有些无措的丫鬟，训道：“我不是已经格令你三日不准踏出院门一步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我……”苏云汐一时答不上话来，却见那丫鬟这时见情形不对想溜，情急之下冷声道：“站住！”

    随着苏云汐这颇有气势的两个字，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此时害怕得跪下连声喊“饶命”的绿衣丫鬟身上。

    疏影看不过去，质问苏云汐：“你在玩什么把戏？”

    苏云汐刚想说话，就觉左手手腕被人握住，隔着手袖也能感觉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微微暖意，苏云汐身体一震，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莫瑾瑜缓缓站起来，面容淡定地看着跪地求饶的绿衣丫鬟，道：“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绿衣丫鬟一脸惶恐，连声说“不知道”。

    “骨主，这是怎么一回事？”疏影惊讶地看向莫瑾瑜，不知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怎么一回事。

    莫瑾瑜挑挑眉，回眼看向只有一步之遥的苏云汐，那眼神明明是已明了，却又在等着她开口。

    苏云汐不留痕迹地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低眉看向泼在地上已经变黑的药水。“我给骨主配的药呈暗红色，无味性温和，而刚才这副药呈暗黑色，有晶体析出，还带了股浓浓的血腥味。”说着看了眼跪着没有说话的绿衣丫鬟“这，应该是血鸠毒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下一瞬便杀意腾腾地看向绿衣丫鬟。血鸠毒毒性堪比鹤顶红，饮下五脏六腑就如硫酸被腐蚀，即可要人命。

    莫瑾瑜闻言，只是稍稍愣了下，看向那绿衣丫鬟，声音冷冷清清的。“你是谁？”

    绿衣丫鬟没有答话，但她身上的那股惧怕已经悄然逝去，浑身散发了阴冷气息，她直起身子，看向莫瑾瑜，眼神冰冷。

    苏云汐犹豫了会儿，侧头对莫瑾瑜轻声道：“她好像易了容。”

    一开始她觉得这个丫鬟的脸奇怪，白得无血色，像是贴了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表情，后来她才惊觉，那丫鬟应该是戴了人皮面具，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特征。虽然她也易了容，但闻梦的技术明显要比这人高一筹，至少她是有一点点表情的……

    莫瑾瑜微微挑了眉，略有深意地瞟了过来，苏云汐赶紧埋下头，总不能为了揭穿他人的把戏，把自己也带上吧……

    红狸的耳朵一向挺尖，听到苏云汐低声对莫瑾瑜说的这句话，一手撑桌，轻巧地越过桌位，也不知他是如何出的手，艳丽的一抹红影在绿衣丫鬟面前一晃，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见稳定身形的红狸手里拿着一张人皮制造的面具，反应过来觉得太过恶心，红狸嫌弃地丢掉了它。

    绿衣丫鬟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小小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那双白皙的手指间，鲜艳的血液缓缓流了出来。

    苏云汐睁大眼睛看着她，好久才找回自己发抖的声音。“难道……是真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