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笑灯蛾，照影频飞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假的。”莫瑾瑜的声音淡淡地令人捉摸不透。

    听得这话，苏云汐再仔细看去，只见那丫鬟慢慢地拿开手，眼神如同恶毒的邪灵，死死地看着莫瑾瑜。苏云汐看着她的面容，不过两秒，胃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只是她，在场所有的女子，包括疏影，在看到这张脸后，都不禁侧过脸去，捂住嘴想要呕吐的冲动。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伤痕交错纵横布满整张脸，额角那一处深入白森森的白骨，经过刚才被红狸那么一撕，伤口全部撕裂，汨汨地渗出鲜血，一股股往下流着，血肉模糊，不堪直视。

    她那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莫瑾瑜，突然发出凄裂的笑声，如同恶灵毛骨悚然的哀嚎，回荡在整个殿内。“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陌殇要将她拿下，被莫瑾瑜阻止了，莫瑾瑜看着她，微微蹙眉想了下，似乎印象中没有这一号人，便再次问道：“你是谁？”

    绿衣丫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直笑着，似是笑够了恶狠狠地瞪向莫瑾瑜：“你当然不认识我，可我却认识你，你是莫瑾瑜，是苏云汐心心念念的人，苏云汐为了你，不仅和莫皊月断了夫妻关系，还连带害了一百多条无辜的性命！”她冷笑一声，声音异常沙哑，“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找苏云汐，她让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势必也要千万倍换给她！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前段日子让我找到了她，一路尾随她来到含蝶谷，可你们却告诉我她已经死了。”说到这里她又是凄厉的一阵惨笑。

    苏云汐听得心惊肉跳，巧怜曾对她说过，秋鸢被莫皊月毁了容，对她恨之入骨，现在这个人的样貌以及她口中所说的事，难道……难道她就是秋鸢？！

    苏云汐趔趄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容这个面目恐怖的女人，秋鸢！竟然是秋鸢！吃惊之下她又不禁心有宽慰，上天终有好生之德，总算冥冥之中放过了一些人，或许过得并不容易，但她们毕竟都还活着。

    没有人注意到苏云汐的变化，因为秋鸢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说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她？”莫瑾瑜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他看着秋鸢，平静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着急。

    苏云汐身体一震，侧过头来看向他。

    莫瑾瑜走到她跟前，面容冷峻，再一次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此时的秋鸢似乎进入极度的愤恨当中，周围的声音无法入耳，她看着莫瑾瑜，眼中几度憎恨几度嘲讽。“苏云汐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为她几度生死不顾？你是这样，莫皊月也是这样，就连传闻的东望国皇上也是这样，虽然在做我主子时，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好人。”

    她的声音趋于平静，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神变得茫然起来，当触到莫瑾瑜那一双冷漠的眸子，她突然大笑，脸上又是狠戾之色，“不过那又怎样，结果她还不是死了！化作一堆白骨，什么也做不了了！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她看着莫瑾瑜，脸上再次浮起诡异的笑容，本就森然可怕的脸变得更加令人心惊胆寒。“你是苏云汐最爱的人，我虽然没有杀了你，可你现在也不过是废人一个，留在世上痛苦地活着，哈哈哈哈！废人一个！这都是报应啊！哈哈！报应啊！”

    莫瑾瑜看着她，眼神冷漠如冰。

    “带下去！”疏影冷声吩咐道。这一刻她也顾不得主仆有别，莫瑾瑜的心她虽不能猜透十分，也能猜透五六分，如果继续让这个疯子说下去，恐怕莫瑾瑜会再度回到苏云汐刚死时的消沉日子。

    “等等！”只听到一声急喊，苏云汐跑到秋鸢身旁，仰着头对着莫瑾瑜说道：“可不可以放她走。”

    莫瑾瑜略为惊讶地看向她，半响，道：“方才拆穿她阴谋救我之人是你，现在你又要我放了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苏云汐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尖，心中纠结了一会儿，说：“那……就当我救了你一命，你现在放了她，就不欠我人情了。”说完抬起头看着莫瑾瑜，但看到莫瑾瑜丝毫不被打动的眼神，她一急，跪了下去。“还请骨主答应我。”

    莫瑾瑜看了她一阵，淡淡道：“如果我不接受呢？”

    “我不需要你救。”还未等苏云汐开口，一旁的秋鸢冷漠地看着她，丝毫不领她这份人情，刚才如果不是她，莫瑾瑜早就死在了她的毒下。

    苏云汐侧头看向她，在那张满目森然的面孔下，苏云汐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个时常紧张兮兮却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秋鸢，心中不禁一阵苦涩，如果不是她，秋鸢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有果必有因，是她犯下的错，她又怎能忍心再让无辜的人受害。

    她倔强地仰起头，看着莫瑾瑜：“骨主的命是命，她的命也是命，照理说，骨主的命更为重要，换她一命有什么吃亏，难道骨主认为自己的命还比不上一个小小丫鬟的命吗？”

    “芙蕖，不得无理取闹，难道你忘了刚才她差点要了骨主的命。”红狸在一旁皱着眉道，刚开始觉得这个丫头有点与众不同时，她却在这事上闹别扭，真让人头痛。

    苏云汐摇摇头，看着莫瑾瑜的眼睛，道：“她根本伤不了你，刚才你也察觉到了药的不对劲，就算我不出手阻止，你也不会喝下那盏药。但是，既然是我打翻了药，那也就是我救了你，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欠我一次人情。”说到最后无道理可讲，苏云汐只能硬着头皮耍赖。

    良久，莫瑾瑜都没有回答，就在苏云汐以为他的耐性快要被她磨尽的时候，听得他的声音缓缓道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救她？”

    苏云汐一愣，其实理由很简单，她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受牵连，然而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因为我不想她有事，她也是个可怜无辜的人，迫不得已才会逼到这种地步，我和她都是个小丫鬟，都明白各自的命运，所以，能活着就好好活着。”

    最终莫瑾瑜还是答应了她，毕竟一个容貌尽毁的柔弱女子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最终他那别有深意的一眼她怎么都看不透，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眼神，淡淡的，却是让她的心跳声好一阵正常不过来，她清楚的明白，那不是爱恋的感觉，反而觉得他要把她们两个活活剐了……

    而秋鸢并不领她的这份好意，在她掏出一手掌治伤的药时，秋鸢只是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不会对推倒我的人说谢谢。”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暗夜里，留下苏云汐一人在风口吹寒风。

    苏云汐怔了怔，追了上去，没多久在一处无人的羊肠道上停了下来，暗夜里的风紧一阵疏一阵地吹着，周围有拂动竹叶沙沙沙的响声。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抬眼望着漆黑的夜空，抑住喉咙口的恐惧，说道：“出来吧。”

    就在这时，一阵疾风而就，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五步之外。借着微弱的亮光，苏云汐看清那人的面容，微微一怔，接着释然。

    她走过去，伸出手将手里的药递给黑衣少年。“这些虽然不能根治她脸上的伤，却能淡化她的伤，为了她好，不要拒绝我。”

    黑衣少年陷在阴影子，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他没有去接她手中的药，而是问道：“你为什么帮她？”

    苏云汐一时哑然，反问：“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似乎是叹了口气，漆黑的夜里她缓缓开口道：“子沫，既然你能为她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心里还是在乎她的，我不知道你与秋鸢之间有多少渊源，但我希望在她还不能释怀之前，好好的照顾她。”

    黑衣少年心中一震，没想到苏云汐会知道他的名字，犹豫一会儿，接过她手中的药。“请问你是？”

    苏云汐看他一眼，漆黑的眸眼里闪烁点点星光。“不要企图猜我是谁，你只需记得，带秋鸢离开这里，甚至离开与她有所接触的所有人，如果有可能，让她忘记仇恨。”

    黑衣少年望着她，年轻而英俊的面容微微动容，他动了动淡色的唇，道：“原来……是你。”

    苏云汐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却听他说道：“皇上说得没错，你与别个女子不一样，既然如此，那后会无期。”

    一阵厉风划过耳际，眼前黑衣少年已消失无影，苏云汐遥望着寥寥几星的夜空，凉风习习而过，冰凉的雪子自天而降，点点落在她纤瘦的身上，她湿润的眼眸里。

    看来又要下雪了。

    她转过身来，往回去的路走去，没走几步，她便看到了不远处静立黑夜中的莫瑾瑜。

    远处的莫瑾瑜几乎要与黑夜融于一体，她虽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也能猜得到，那淡淡的神情，那深邃如墨的眼眸。轻叹了口气，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要下雪了。”走到跟前，她抬眼看着他深深的眸子，在那纯净的眸子中，她看到自己陌生的面孔，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眼。

    “你认识他们？”莫瑾瑜怔怔看了她一阵，问道，显然刚才看到她和子沫两人了。

    苏云汐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认真道：“是啊，以前有过几面之缘。”

    莫瑾瑜顾自沉思会儿，似是没有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假，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苏云汐的姑娘？”那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真诚。

    苏云汐望了他许久，直到有雪花落入她眼中，她才移开了视线，伸手揉了揉略带酸涩的眼睛，嘴上却说：“这名字有点熟，方才那个丫鬟似乎有提起过她的名字，骨主在找她吗？”

    莫瑾瑜摇了摇头，清瘦的脸上落有失望，漆黑的眸眼闪过一丝茫然，然那只是一瞬，他侧过头来，看向她。“以后，你就做我的侍药丫鬟。”

    苏云汐一愣，诧异地看向他。而他抬手轻轻拂去落在她发上的雪，转身走了。

    那一夜，是她唯一一次听到莫瑾瑜提到她，他在乎她，他想了解她之前的生活，她在他身上看到那失去挚爱的浓浓伤痛，她突然觉得特别难受，在素素飘雪的晚上，她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流下了冰凉的眼泪。

    莫瑾瑜是爱她的，纵使莫清羽在他的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而那个爱的位置，他一直都在为她留着，他是爱她的。

    苏云汐擦掉眼泪，像是下定决心了般，跑向莫瑾瑜消失的方向。

    在那灯火通明的房檐下，她看到疏影轻轻而认真地为莫瑾瑜披上披风，好像他说了句什么话，疏影被逗乐了，羞涩而幸福地笑着。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两人的身影在苏云汐的视线里渐渐变得模糊，那是她唯一一次想对莫瑾瑜说出她的真实身份，那么强烈地，却也在那个晚上彻底断了那念头。

    她并不是在吃疏影的醋，她也没有生任何人的气，只是觉得要揭开一件事的真相，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如果她告诉莫瑾瑜，她就是苏云汐，或许她会觉得今后的日子会比较幸福，但却会改变现状，也许会让莫瑾瑜在蝶骨中为难。她会成为他的牵绊。

    疏影的身份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她与疏影不同，疏影是会为了爱的人甘愿承受任何，而她，却不愿意，她只要那个人属于自己。

    现在的莫瑾瑜或许在为她的离开而难过，或许还无法走出曾经的阴影，但是今后的他，将不会被任何人牵绊，他身边有红狸、疏影这样的知己，他的未来他的野心都会有一日终得实现。

    她明白，那才是真正的莫瑾瑜。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