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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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暮春时节，百花纷纷凋落，化为春泥，绿荫繁盛，鸟虫鸣啼其间。

    苏云汐来这个陋院破瓦的家里已有一些日子，其艰辛不言而喻，然而在巧怜的热情款待下，过得也甚是满足。陆慕婉仍是冷漠的性子，但比之前，倒是能接纳自己了，时不时还会给她讲起这古代的趣事。

    与老两口关系也算融洽，不仅是她给的银子能使得他们温饱一段日子，更是她在种植农作物这一方面，给了他们不少的建议，虽然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但在现代，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巧怜有时会带着她同姐妹们一起去郊外游玩、摘果子，从一开始对她的称呼‘小姐’也改成了‘云汐姐姐’。没有大起大落、令人兴奋的事，却过得十分惬意。

    只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那日，巧怜匆匆地从外面回来，推开院子掉了漆的大门，满脸的泪水，见到苏云汐在院内浇花，哭着跑过去，抓着她的衣襟。“云汐姐姐！云汐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姐姐啊，你一定要救她……”

    “怎么了这是？”苏云汐扶住她小小的身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心疼道，“不要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云汐姐姐！”巧怜扑进她的怀里，抽噎着：“今日姐姐叫我取她这个月的工钱，我到了满香楼，柳姨说姐姐杀了人，要把姐姐交官。云汐姐姐！姐姐她没有杀人，她不会杀人的……”

    听到这番话，苏云汐心头一震，恐惧自心底蔓延开来，多不及多说什么，忙让巧怜带路去了满香楼。

    她们两个身为女子，正门是进不去的，巧怜轻车熟路地带她从侧门溜了进去。前院还是一如往常，歌舞升平，莺莺燕燕，奢靡败坏。而后院却隐约传来怒骂声和女子的惨叫声。

    “姐姐！”听到陆慕婉的痛苦呻吟，巧怜丢下她，不顾一切冲向后院。

    “哎……”她正想叫住巧怜，却发现立于湖中的阁楼三楼处，有一人看着她，她回过头去。

    俞柏昕一袭青衫罩体，手持一把折扇，俊逸洒脱，玉树临风，只是那清秀的脸庞却带苍白，略显病态。敛去那日的阴狠，倒是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气质。

    还真是冤家路窄，苏云汐暗暗苦笑。“想不到堂堂归墟国国君也会留恋烟花之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俞柏昕轻摇折扇，淡淡地看着她，眸子清澈如一汪清泉。他现在，并无杀她之意。

    巧怜的哭声打断了苏云汐的思绪，苏云汐匆匆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进了后院。

    清风徐徐吹来，杨柳低低地舞动着枝条，仿佛要摆脱缕缕的愁绪，桃花飘飞，落满小径，淡淡香气弥漫缭绕。望着那一抹消逝的白色身影，俞柏昕微微眯了邪美的眼睛，眼神犹如万丈深渊一般深邃。

    “巧怜！”推开一间哭闹不停的房门，苏云汐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只见陆慕婉被人强行按在一把长凳上，两个各立一旁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持着手中的大板一下一下打在陆慕婉皮开肉绽的屁股上，面容扭曲、耳目充血。巧怜大声哭喊着，却被人死死拉在角落。

    而右侧角落，直挺挺地躺着一人，白布搁在脖颈一下，面目苍白，灰白唇角凝固着流干的血液，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然死死地睁着！

    “……”苏云汐站立不住，倒在地上。该死的！又让她见到血了！

    “哪个不要命的婆娘，敢来这儿找死！”一个凶狠的男人走过来，但在看到苏云汐的容颜之时，傻愣住了。

    巧怜泪眼婆娑间看到倒在地上的苏云汐，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急忙呼救：“云汐姐姐！快！快！快救救姐姐，让他们别打了，不要打了！云汐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姐姐……”

    而此刻的陆慕婉紧紧咬着破损得不堪忍视的嘴唇，指甲抠如长凳首端，木屑刺入指肉，十指连心，疼痛难忍，但相对于那一板板落在臀部的板子，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眼泪落入嘴里，咸甜搅合。

    可是，可是为何，你都没有出现呢？为什么都不出现呢？罢了，罢了。

    隐隐听到陆慕婉的笑声，倒在地上的苏云汐一咬牙，站起来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彪形大汉，起身跑向前，推开两个冷血无情挥着板子的大汉，蹲下去护住陆慕婉。“你们谁敢再动手！”

    苏云汐冷冷扫视挡在地上呻吟不止的三人以及一旁目瞪口呆的打手，薄情的唇角泛出一丝冷笑。

    “你你你……”一个看似是这些人领主长得尖嘴猴腮的男子，颤抖地伸出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就在刚才，在苏云汐奋力推开三人的当下，在场所有人都看到她挥起的长袖无端冒出两团红雾，犹如猩红的舌头萦绕在她周身，清澈如泉的眼睛也在那一瞬间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发射出嗜血的红光。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魔女！

    “魔……魔女，快逃啊！救命啊！魔女来了，魔女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仿佛看到了魔鬼一般，夺门而出，落荒而逃。地上痛苦呻吟的三个大汉，也徒手抓着地，往外爬去。

    就连方才哭喊连连的巧怜，在这一刻，也像是失了神般，呆呆看着她。

    苏云汐蹙起眉头，不再多想，反身去扶卧在长凳上一动不动的陆慕婉。

    隐隐的笑声还在持续，伴随着轻轻的抽泣声，指尖用力地扣进尖锐的木刺里，一下一下，指尖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地上已是於黑的一滩。“他还是没来呢。”陆慕婉隐隐的嘲笑声终是放大，断断续续，最后变成无法抑制的哭声。

    “陆姑娘……”苏云汐握住她血淋淋的手，不敢放开。

    “姐姐，姐姐！”巧怜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来到陆慕婉身边，看到她完全被血水浸湿的臀部，看到她咬破的嘴唇，她惨不忍睹的十指，巧怜终是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姐姐！姐姐……”

    “我带你去找他。”苏云汐忍住心中那一份酸楚，擦掉她的眼泪与血水，小心翼翼将她扶起，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然而在踏出门槛之际，院外的场地上已站满了人。

    除了这里的主人柳姨以及她那些狗仗人势的手下，还能有谁。

    方才在场的人，看到面容冷峻的苏云汐，不由得恐惧、退缩几分。柳姨瞧见手下这般胆小怕事，不禁怒意横生，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之后，立马变了脸。“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莫夫人啊，失敬失敬。”向前走几步，一张热脸迎上去。“只是莫夫人怎有空来老身这儿了？”

    俗话说出手不打笑脸人，苏云汐压住心中的怒火，面露愠色。“这事我自会请少爷公平处理，现在还请柳姨帮忙备辆马车。”

    “这……”柳姨看了看倚在她身上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陆慕婉，迟疑了一会儿，说，“满香楼闹出了认命，本是要将凶手送官办理，但看在陆慕婉为满香楼做了不少事的份上，已经是从宽处理，而且……而且这事，是经过少爷同意的。”

    突然，靠在身上的陆慕婉猛地颤了一下，抬起空洞的双眸，死死盯着面前面露难色的柳姨。柳姨被她这么一瞪，就如被一双枯老的手勒紧脖子，吓了一跳，不敢再对视。

    苏云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感觉陆慕婉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滑去，立马抱紧她，回头对柳姨叱道：“去找大夫！快去！”

    “哦……哦，是，是。”看到苏云汐澄澈的眼里闪过一丝红光，柳姨吓出一身冷汗，忙点头答应。

    将陆慕婉交给巧怜，留在满香楼看大夫，苏云汐冷着脸只身一人跑去找莫昤月算账，只是她忘了，还有一人再等着她。

    “你想怎样？”看着几步之外，一袭青衫遗世独立的俞柏昕，她蹙起眉。或许是被莫昤月冷血无情的做法惹怒了，竟忘了面前这人是来取她性命的。

    俞柏昕亦是面无表情，缓步走向她，只不过走了几步，便见苏云汐眼露惧色微退了一小步，他止住步子，淡漠地看着她：“你叫苏云汐，而非莫清羽，是否？”

    苏云汐挑眉看他，转而薄唇轻扯，嘲讽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人愿意相信，我是我，而非莫清羽。我是不是该感激你？”

    俞柏昕英眉略蹙，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净如灵境、清如百合的倾城女子，与杀他父皇之人相差太远。那人红绡遮面，妖媚惑世，妖冶艳丽，手段恶毒，怎会是面前这人。

    “我只问你一句，那日巷中之人，是不是你？”他再度冷声开口。

    “呵！”苏云汐嗤笑出声，移动步子，走到他面前，眼里、唇角，尽是嘲讽之意。“是与不是有何不同，若你执意认为我是莫清羽，那我就是，若认为我不是，那我就不是。是与不是，全在你一念之间，杀与不杀，也在你一念之间，何须再来问我。”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