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杨柳雪融滞雨，酴醿玉软欺风。飞英簌簌扣雕栊，残蝶归来粉重。

    一连几日，苏云汐都是在陆慕婉清贫的家中度过，陆大伯、陆大娘并不愿意让她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进家门，然而在苏云汐从锦袋里拿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之时，老两口便吞吞吐吐地默许了。反而是陆慕婉闹得很凶，坚决不让她爹娘收下这银子，即使家里穷得挠锅底了也不能失了颜面。

    这样一闹，便闹了一大个晚上，巧怜似乎是习惯这样的争吵，见怪不怪，而是全心全意照顾她这个沦落街头的冒牌小姐。

    陆慕婉还是留在满香楼做事，莫昤月命子沫给的银子她没有收，以她这倔强的性子要是收了也就怪了。然而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那里是唯一能经常接触莫昤月的地方。莫昤月时常出入满香楼，那是因为满香楼是他以莫家为名的产业，外人并不知他便是嶙祁国的国君，而陆慕婉而是为他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自尊，还真是够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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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莫昤月是势必要把苏云汐绑在身边的，用妻的方式绑住。然而当李公公传旨回宫跪倒在他面前，说苏云汐失踪了，他最后的耐性终也被磨光了。挥开堆砌如山的奏折，他脱下黄袍，直捣舞影坊。

    虽不知她与莫瑾瑜是何关系，在昨日那种情况下，她却宁愿跟他走，令自己尽失颜面，就可肯定两人并不只是认识寥寥数日。难道那天在山谷里，是他失策了吗？还是他们本来就认识，只是给自己导演一场戏而已。

    天高云阳，清风紧一阵疏一阵地吹着，拂过丽人素净白皙的脸庞。

    “公子。”身着红色纱衣的疏影款步走到静立在九曲桥上的莫瑾瑜，身旁蝶儿飞过，只是摄于那一抹浑身散发寒气的黑影，远远地离去，空留淡香。

    莫瑾瑜闻声不动，深色的眸子仍望着不可触及的天山之际，过了一会儿，问道：“卿离子是否已经归顺？”

    疏影雪亮的星眸暗了下去，唇角流露的笑意也变成不堪的嘲讽。“卿离子为离州知府，为人孤高冷傲，刚正不阿，不近女色，属下无从下手，不过属下已经派人挟持他的高堂与妻儿，他已于昨日无条件归顺。”顿了顿，她侧过身去，眼神变得空洞无色。“只是、只是归顺后劣性大发，昨晚还玷污了一名服侍丫鬟。”

    莫瑾瑜英眉一挑，黑眸中闪过反感之色，但嘴上却是淡然道：“只要他愿助一臂之力，即使他要整个舞影坊的舞姬，我都会给。”

    缤纷的花色蝶影中，疏影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双臂，脸色忽地苍白，只是那失去神色的眸子依然望着那一滩清澈的溪水。“公子、公子是真想要这天下吗？”

    莫瑾瑜略觉诧异，回过头去，见她如此模样，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瘦弱的身子揽入怀中。“多久没吃药了？”

    疏影缩在他冰冷的怀里，抬起头看他俊美的侧脸，笑着说：“疏影还以为，公子有了云汐姑娘后，再也不会想起疏影。”

    莫瑾瑜身形一顿，抚摸她垂于背后的三千青丝，方才还温润的眼睛变得冰冷深寂。

    一声干咳打断两人看似绯人的缠绵，冉竹一身素衣站定在桥基处，眼神淡然地看着两人，身后恭恭敬敬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丫鬟。“少爷，皇上来访。”

    莫瑾瑜一愣，毫无痕迹地放开疏影，墨黑的眼里似乎有不祥的东西闪过，低眸看向桥下的冉竹。

    只见冉竹点点头，平静的脸上与他如出一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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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在我这儿。”莫瑾瑜平静地看着站在离他不远处白衣胜雪的莫昤月。没想到苏云汐对他会如此重要，一进门便向自己兴师问罪，连客套话也不愿多说。

    莫昤月当然不信，如雪莹亮的眸子逼视那如黑夜未尽寒气逼人的黑衣男子，仿佛要用那锐气凛冽的眼神将其射穿。“她已是朕的妃子，若你不把她教出来，朕就定你拐带妃子之罪诛你九族，将舞影坊夷为平地。”

    虽与这静如一滩幽泉的莫瑾瑜近乎有着十岁的年龄差距，稳重心智方面稍逊一筹，但这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自是无人能比。

    莫瑾瑜一眼便看将他看穿，心下暗叹了口气，莫昤月现在只是依靠皇权来操纵百姓的生死大权、侍奉皇权的权奴，还未懂得做一个君王的君心，年龄尚小，如今又因这一段仇孽，恐怕一时是改变不了了。

    不过今时今日他与莫昤月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看到莫昤月颓败，才是他的目的。

    缓步向前站定，莫瑾瑜拱手作揖。“莫某生性坦荡，明事达理，绝不会做这以下犯上，有损皇家威严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这时冉竹走至莫瑾瑜身旁，俯身行礼，缓缓道：“舞影坊一直以来便是宫中御舞之坊，听命于皇上，以皇室荣辱为旨，不敢有半点差池，现今又怎会因一己之私欺瞒皇上。皇上，冉竹作为舞影坊坊主，愿以人头担保，苏云汐自昨日一别后，便没有再来。”

    舞阁碧瓦檐下，二十几位舞姬静静站立，清丽的脸上无不是担忧之色，因冉姑姑之令，谁也不得向前，卷入这场毫无意义是非之中。

    “姑姑！姑姑！”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挣脱其中一位舞姬的手，在身后一片惊恐声中，跑到素衣女子身边，双手紧抓着素衣女子的衣袂，声音急促略哽咽。“真儿不要你死！姑姑不可以死！”

    “真儿！”冉竹轻声叱道，令身后的疏影领她下去。

    疏影走向前，放拉住真儿的手，真儿便甩掉了她，回头怒视那白衣胜雪美如冠玉的男子。“哥哥真是糊涂！这点道理也会想不通！就拿真儿平时喜欢玩的躲猫猫来说，躲的人自然不会躲在易找之处。所以哥哥要找之人若执意要躲哥哥，自然是不会轻易让哥哥找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之人，明悟之际，皆是一愣，无不对这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刮目相看。

    冉竹诧异看了真儿几眼，似又想到什么，脸一冷，将她拉入身后护着，警惕地看着嶙祁国不及弱冠的莫昤月。

    莫瑾瑜蹙眉，略略扫过这个拥有一双与他一模一样黑眸的女孩，深黑色的眼眸波光一闪，没有言语。

    “皇上。”身后护着的子沫轻声唤正疑虑地盯着真儿的莫昤月，莫昤月稍稍回神，蹙眉。子沫继而谦恭说道：“苏云……云妃曾与属下说过一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不是一时生起的。”

    莫昤月身形一晃，眸里的光几番晃动，像是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心脏，窒息般的疼痛。抑制住翻涌不止的情绪，莫昤月淡淡扫过几人一眼，拂袖离去。

    子沫顿了顿，回首看了一眼冷气傲然的莫瑾瑜，这个即使是皇上动用了所有势力也不能查出身份的神秘男人，究竟是有着怎样不可估计的能力，才能让皇上也不得不顾忌几分，才能让苏云汐矢口承认他是她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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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儿啊，平常你可是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给姐姐说说，是谁教你的。”九曲回廊上，一袭红衣霎时美艳的疏影一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手拂开探入廊里的柳枝。

    小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脆生说道：“真儿若告诉姐姐，姐姐可要教我跳《芙蓉泪》？”

    疏影哑然失笑，停下步子，俯身宠溺地刮了下小女孩秀挺的鼻子，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讨价还价。“好，若真儿告诉姐姐，姐姐便教你跳，不让冉姑姑知晓。”

    真儿是冉姑姑捡回来的孩子，捡回来时是才三岁。

    记得那年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浑然一片无垠，冰寒雪冻，姑姑便这样牵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众姐妹们望着雪地上蔓延而来的一大一小的脚印，心生怪异，这么小的孩子，姑姑怎会忍心让她一路走了过来，但是看到姑姑脸上冷漠的表情，也不敢多言。

    就这样，舞影坊破例多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舞姬们都喜欢得紧，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但谁也不敢教她舞蹈，这是冉姑姑规定的。姑姑对这孩子忽冷忽热，并且坚决不让真儿接触舞蹈，曾有一个舞姬经不起真儿的撒娇，偷偷教了真儿几个舞步，后来被姑姑发现了，姑姑当机立断命人挑断了她的脚筋手筋，将她轰出舞影坊，任其自生自灭。

    而真儿则被罚蹲了一夜的搓衣板，三天不得进水食。真儿当时只有五岁，体力不支，不到两天便晕了过去，只是高烧烧去了真儿之前的记忆，醒来后再也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事能记得，失忆之说便不存在。姐妹们得此教训，再也不敢教真儿一招半式，甚至不敢接近真儿，最后还是姑姑发怒“谁要是再故意疏离这孩子，就马上离开舞影坊。”

    当时真儿也在场，她睁着她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那个为她发怒的坊主。也是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待姑姑。

    至于姑姑是否真在意这孩子，没人能说得清。

    “是前几日在街上碰到一个美丽的姐姐，她对真儿说的。”真儿眯着眼睛，小嘴一嘟一抿，竭力想着那日发生的事。“真儿和依依、草草他们一起玩躲猫猫，当时真儿找不到他们急得要哭，是那位美丽的姐姐告诉真儿，‘若是一个人真心想躲你，自然不会让你轻易找到’。她还告诉了真儿依依藏身的地方，美丽姐姐很好呢！”说完还不忘激动地拍拍手，浑然就是一个天真无虑的小孩子。

    疏影笑了笑，接着问：“那真儿可知道那姐姐名字？”

    真儿摇摇头，嘟着嘴道：“待真儿找到依依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走了。”下一瞬间便双眼发亮，抓着疏影的衣袂，欢声道，“疏影姐姐神通广大，一定能帮真儿找到她，是吧？”

    疏影一愣，接着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起身牵着她走向曲廊的深处。“真儿若是以后见到这个美丽的姐姐，要记得问她的名字，家住哪儿，姐姐会代真儿好好谢谢她。”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姐姐……”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