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翌日，晨光划破院内久久未散的雾气，黄莺、画眉隐在日益繁盛的枝叶间唧唧呢喃，叫声明快犹如刀箭。

    清风柔和，吹着花丛中的小径，落花满地，像为小路铺上一条的红色地毯，荷塘堤上绿柳簇拥，空气湿润清新。

    莫昤月连夜赶回宫中，为得今日上早朝，苏云汐自是不怪，不顾秋鸢的阻拦，收拾细软，势要入住舞影坊，回头却见受了伤的子沫在院前经过。

    虽是两人看不惯对方，但好歹他是拼了命的救自己，犹豫一番，差秋鸢去医药房取了金疮药过来，再让厨房熬了炖汤。

    走到子沫紧闭的门前，她停顿了一会儿，不知在思索什么，端着汤药的侍女正想抬手扣门，却被她阻止。轻叹一声，抬手轻叩门。

    “进来。”屋内传来子沫毫无温度的声音。

    子沫本以为是送药的侍女来了，并未在意，昨日那一剑伤及内腑，尽管皇上为他运气调息内息才得以些许缓和，但短时间还是不得随意走动。换身衣服，准备躺下休息，瞥眼瞧见外间那一抹灵动飘渺的白衫正在为他拌药，不禁受宠若惊，忙从床上起来。

    “你受了伤就别起来了。”苏云汐端着一碗汤药走到他身旁坐下，抬眸瞧见他那张苍白的清秀脸庞略带局促不安，猜出他心思，不由得扬唇一笑。“我只是来探望我的救命恩人，并无其他，所以你也不用想多。今日药还未喝，来，喝吧。”伸手把药递到他面前，看到他错愕的眼神，也知自己是鲁莽了些，于是讪讪笑道，“要不我喂你吧。”

    在苏云汐拿勺搅拌汤药之际，子沫眉头一蹙，从她手中拿过药，仰头，一口饮尽。以为又是昨晚酸苦的药水，紧蹙眉要避掉那苦味，却觉火热的喉咙一阵清凉，嘴里余留淡淡的甘甜，久久不散。

    他诧异地看向苏云汐。

    苏云汐笑笑：“熬药的时候特意加了芷灵，不会影响药性。”

    默默将碗放到一旁桌上，子沫抬眼看着苏云汐，顿了顿，开口道：“想必少爷的真实身份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恕我直言，如果你要的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就答应皇上，允他纳你为妃，住进后宫。如果你要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那就请离开他，无论去到哪里，都不能让他找到。”

    清澈的眸子里，是冰冻千年的冷漠，然却为了他至高无上的主子，有了微微的动容。

    苏云汐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先前对他的意见莫名散了去。“你是不是认识莫清羽？她……和皇上是什么关系？”

    子沫侧过脸，淡淡道：“那是皇上的事，我们作为属下的，不知这事。”

    看来从他口中也套不出什么消息，苏云汐起身。“我自会找他问清楚，你好好休息。”

    “皇上已回宫拟旨，过不了多久李公公就会到这儿，传旨你是皇上的妃子。”身后子沫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苏云汐全身一颤，过长的衣裙险些将她绊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那即将爆发的情绪，咬牙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放心，我会离他远远的，有多远走多远。我要的是自由。”说完，便绝尘而去。

    看着苏云汐毅然决然的背影，子沫慢慢低下头去，然而一瞬间便恢复了平时的高傲与冷漠。她是不祥之人，离开了，对谁都有好处。

    “小姐！你这又是闹哪门子的性子，少爷已经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允许，小姐不可踏出水榭半步。小姐！你别这样！小姐……”

    收拾好细软，苏云汐回头看向身后欲阻拦她的秋鸢。伸出手本想抚摸她素净的脸庞，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她照顾，她才能活得这般如意，但抬到一半还是改成拍拍她的肩膀。“只是去舞影坊呆上几天而已，玩腻了自会回来，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秋鸢拉住她，明眸波光闪闪，声音哽咽道：“小姐……”

    “好了。”截断她的话，苏云汐放下包裹，淡淡道：“我不去就是，不是等会儿还有皇上身边的红人李公公要来宣旨么，我会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不会让你们疏忽职守掉了脑袋。”

    说着走向窗帘处放置着的古琴前坐下，手指按在弦上，拨音之前看了一旁的秋鸢一眼：“刚才去看了子沫，他的情况不太好，似乎是对我这个莫名其妙冒出的女人有意见，把我命人煮的药打翻了。皇上特意让他在这儿休养，是我的荣幸，你是我的丫头，我不好出面致歉，你代我去看看他。”

    “可……”听闻子沫的名字，素净的脸上一红，忽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低首道：“子沫大人有碧柳服侍，奴婢还是在小姐这儿服侍小姐。”

    “那好，我饿了，你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苏云汐侧过脸去，指节划过琴弦，音律如天空划过的乌鸦的惨叫，异常尖锐、刺耳。“还不快去！”

    “是……是……”秋鸢见她发怒，连忙退了出去。

    起身走至东南方镂空的窗边，一脚踩到窗槛上。忽听见一个飘渺探不出虚实的妩媚声音在脑海响起。“发起火来挺大的，呵呵！”

    抓住窗框的手颤抖不止，苏云汐黑眸一冷，启齿道：“你想留在这儿是吗？可我偏要走，不会遂了你入宫的心愿。”

    那声音轻轻的叹了一声，说道：“我都忘记了，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我的想法你自然清楚。唉，身体由你控制着，你想如何我又能怎样。”声音渐渐消失，拖着长长的叹息。

    苏云汐不再多想，一身两魂的怪事都能让她遇到，这幻音又算什么。跨窗跳了出去，躲过婢女，拐到后院，从后门逃了出去。

    其实，苏云汐明白，她不是在逃这没有任何意义的荒唐婚姻，她只是在逃离他们，逃离每一个和莫清羽有关的人，她不要披着莫清羽的皮囊像没事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她不要当替代品，她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穿梭于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的看着她，甚至有纨绔子弟上前来动手动脚。苏云汐翻了一白眼，转身往回走，却撞到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之所以能肯定瘦，是因为那人的肩骨骼搁得她脖颈生疼。

    “哎！你撞到我了！”

    那人抬起头来怒视她，看到她那张如莲花般的容颜时，不禁一愣，接着欢道：“是你！我认识你，你就是那日在湖上救我和姐姐的小姐。姐姐！姐姐！”

    巧怜顾目四盼，在一脂粉摊前锁定那一抹绿色时，双眸一亮，忙过去把她拉了过来。

    “是你。”陆慕婉看清面前的人后，娥眉一蹙，声色骤然变冷。

    而苏云汐明亮透着精光的眼眸在她身上扫射几眼后，微微笑道：“这京城还真是小，这么快就见面了，陆姑娘，近来可好？”

    陆慕婉自然是与她没话好说，加上前几日在满香楼遇见莫昤月，莫昤月亲口告之他将取面前这女人为妻。这几日她都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现在在这儿又见到这女人，岂会不怒火中烧。

    “好与不好与小姐无关，巧怜，我们走。”伸手去拉一旁盯着苏云汐那张绝世容颜的巧怜。

    “姐……”巧怜挣脱陆慕婉的手，回到苏云汐面前，往苏云汐身后看了看，不禁疑惑：“小姐一个人上街吗？这街上坏人多着呢，以后出来带个丫鬟在身边也是好的。”

    看着巧怜那张清灵如水的笑颜，苏云汐心里一暖，斜眼瞧见陆慕婉怒气冲天碍于这是大街上不好发飙的模样，思绪一转，对巧怜笑了笑，接着蹙眉哀怨道：“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会有丫鬟伺候着呢，这不，正被人家赶出来，无处所去。”

    “啊！”巧怜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由得怜悯面前这个完美如花的白衣女子来。“怎么会这样？是那日的少爷抛弃了小姐吗？”毕竟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懂世间人心狡诈。

    站在一旁的陆慕婉哼了一声，眼眸深沉。“怕是过几日就要过门的，趁这次机会出来好好玩赏才是。”

    哦？苏云汐看向她，玛瑙般的眼睛里带了一丝趣味。“世事易变，人心亦不可揣测，只知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君王哪能独宠一室。我只不过是懂得不想浑浑噩噩过完这一辈子，逃出牢笼寻找有用之处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陆慕婉不禁一惊，仔细打量起这个笑如春风不抱怨的美丽女子来，竟没想到她也会有被抛弃的一天。是了，他是当朝皇上，怎缺倾城女人，图的，只不过是一时新鲜罢。

    “若是没去处，可以去我家呢。”巧怜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知她是没去处，一想起那日是她救的她们姐妹，便一份人情搁在心里不舒服，如今也正好还了。伸手去拉她长袖里冰冷的手，说道：“我家比不得大户人家，但我和姐姐会好好待小姐，小姐不用再为此难过了。”

    “巧怜……”陆慕婉瞪了她一眼。虽心有同病相怜之触，但与这个嚣张摸不着目的的女人共处一个屋檐下，她还是无法接受。

    明白她顾忌什么，苏云汐也不点破，反握住巧怜的手，笑着点点头。“谢谢巧怜。”

    去舞影坊只是她故意留给莫昤月的口风，她并不是要去那里，相对于流月水榭来说，舞影坊并不见得好多少。只要是与莫清羽有关的东西，她都决绝不接触，她倒想看看，没有她这个无知者的掺和，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莫昤月一心要纳她为妃，是以为她是莫清羽，莫瑾瑜收留她，也是如此。那么昨日她对子沫说莫瑾瑜是她的未婚夫一事，就该是起了催化作用，也不知子沫这闷小子会不会将此事告与莫昤月。至于昨日要杀她的归墟国国君俞柏昕，意图更是明显不过。

    这样看来，这个叫做莫清羽的女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她倒是有些好奇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