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俞柏昕青眉微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无惧意，反而将生死看破的白衣女子。

    苏云汐扬唇一笑，眯起清亮的眸子，微仰头看着他黑眸的质疑，轻叹：“在与莫清羽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容颜下，我的辩解无力，所以我并不希望你能信我，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与她不同的机会。若那时，你还是无法相信，那我也毫无怨言，任你处置。”

    微风拂过，吹乱她鬓角的柔发，掀起的裙角飘飘扬扬，似如梦幻。

    “好。”俞柏昕干净而利落地答道。在这一声‘好’落下之后，仿佛一直沉积在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去，倍感轻松的他，微微扬起唇角，亦是倾城绝世。

    苏云汐看着他美如明月的黑眸，终是放下了心里的戒备，自然而然地露出笑意。“那好，我们约定，在无法确定我是否是莫清羽之前，不可起杀我之心。”在俞柏昕愕然之际，素手从长袖里探出，小指勾住他的，拉紧一扣。“这是我们的家乡一种约定的方式，拉了钩便不可毁约，若是毁约，便终生不得好过，不得好死。”

    感觉道俞柏昕沉稳的表情下那一丝微的僵硬，苏云汐不禁一笑。“这只是说着好听，尊不遵守，只看个人信誉。俞公子，希望你只值得云汐相信。”

    放开他的手，心里松了口气，告辞后，便匆匆离开满香楼，朝着流月水榭的方向走去。

    虽然心里很是疑惑俞柏昕曾那么信誓旦旦要杀她，如今却因她一两句说辞就轻易改变主意，但是相对于看似性子淡泊的俞柏昕来说，莫昤月才是个定时炸弹。

    曾经以为，莫昤月是对她没有感情的，执意绑住她，也不过是为了她倾城绝世的容貌。然而现在，她明白，那是对莫清羽，他是要娶莫清羽为妻，然而内心不为人知的矛盾，却使得他不得不躲着她。

    苏云汐虽不明白他对莫清羽是怎样一种感情，但她知道，她必须得离开他，在他一直把她当莫清羽之前，要远远地离开他，像远离宿命一般，远远地离开他。

    “你是想回去替那丫头讨回公道？”走至无人街道，脑海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句，声音柔骨媚肠，美如音律，余音不绝。

    苏云汐停下来，头痛似的地闭上双眼。“你又想反对？”

    这些日子，莫清羽虽没有像上次那般跑出来吓她，但到空闲之际，总会冒出来说上一两句，甚至控制她的行为，做出一些反常的事。谈不上怕不怕，只是内心的想法全被这个不存在的人物猜得一清二楚，就如四周放满了镜子，透彻得令她无所适从。

    “回去当他的妃子。”莫清羽的声音忽远忽近，如从未知的远方，缓缓而来。

    “不可能。”苏云汐冷冷一笑，道：“既然你我都对他无男女之情，又为何要进那金碧辉煌的牢笼困住一生，你这要求，未免太苛刻了些。”

    街道尽头偶尔传来小孩的嬉闹声，摊主的叫卖声，狂风刮过，刮断挂在废旧房屋上的斗笠，跑离好些远。

    “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我自会待你不薄，甚至这副身体，我都会给你。”莫清羽话音未落，苏云汐只觉胸口突然像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她不得不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苏云汐咬了咬唇，忍住突然而来的剧痛，问道：“你想做什么？”

    全身的力气像是抽离了般，一阵烈风自耳边袭过，红泥碧瓦上霎时多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色身影。

    “杀了他。”红衣女子侧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云汐，樱红的嘴角噙着一抹妖娆的嘲讽，眼眸含笑含媚含妖，微风拂起她的衣袂，她的三千青丝，犹如仙子一般惊世。

    苏云汐一惊，脸色发白，摇头决然道：“我不会杀他，我不。”

    似乎料到苏云汐会有这反应，莫清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冷然道：“这由不得你。”身形一闪，瞬间便来到苏云汐跟前。“顺从我，我会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忤逆我，我自会有法子折磨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现在，只是小小给你一点教训。”

    只见她双眸一紧，苏云汐猛然紧抓胸口，吃痛地伏倒在地。

    “我……我不，你想杀谁你自己去，我把身体还给你，我不要了！”冷汗顺着苏云汐光洁的额角簌簌滴下，一张小脸霎时变得苍白，樱唇乌紫，胸口犹如一把铲子在无止尽地刮腾、搅拌，疼得她全身颤抖。

    “呵呵！”莫清羽看着自己涂着红色蔻丹的纤长十指，眼神变幻莫测，眼里红光不时闪烁，像是见到了鲜血，兴奋不已。“杀了那么多年的人，沾了那么多人的血，突然累了。或许，看着别人动手，似乎更有意义呢。”

    “你……妖女！”苏云汐忍痛骂道，伸出手想拉住她，但是，但是她抓不住，仿佛面前根本没人一般。

    妖媚的笑声自头顶上响起。“你以为……”莫清羽慢慢蹲下来，对上她那双惊恐的眼睛。“一抹灵魂会摸得着看得见吗？”

    苏云汐惊得了张了张嘴，下一瞬间，冷笑溢出嘴角。“我之所以看得见你，是因为我们已融为一体了，是么？”

    “不错！不错！”莫清羽缓慢地拍拍手，忽然眼睛一凛，轻启齿：“不过，在你死去之日，便是我重生之时。”回眸看到苏云汐眼里划过的恐惧，莫清羽不禁笑道，“怎么，害怕了？”

    苏云汐冷笑一声，恨恨地别过脸去。

    “记住，若不听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声音突然变得飘渺徜徉，空洞无源。

    苏云汐回过头来，哪还能看到莫清羽的影子，只觉一阵晕眩，胸口的疼痛瞬间消失。

    明白莫清羽已上身，苏云汐擦掉额头的冷汗，起身拍掉身上落下的灰尘，扫视荒无一人的街道，折身往原来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刚走了几步，剧痛再次席卷而来。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苏云汐捂住胸口，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但仍没有停住步子，艰难地往前走去。然而莫清羽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在她踏出第二步时，整个人倒了下去。

    在苏云汐昏迷之际，一人腾空出现，俯身轻轻将她抱起，黑色如鬼魅的身影慢步消失街道的尽头。

    ※※※

    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如今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要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找到自我？处处留痕，处处无痕，徒留一身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盘旋无去处。无所谓真身，无所谓真情，无所谓存留，这一辈子，该是要这样完了罢。

    “少爷，公主醒了。”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冉竹的声音。

    眼还未睁，便闻到淡淡的杏香，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空气暖而清晰。

    负手背立在窗前的莫瑾瑜闻言，抬眼看了看榕树上来回跳窜的画眉，空中掠过的燕子，回过身来走至床榻前。

    而床上的苏云汐睁着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附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在他坐在床沿之时，她下意识地往里面躲了躲。

    莫瑾瑜身体一僵，抬眼看她。“你怕我？”

    苏云汐只是一味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睛里的那份惧意没有退去。

    莫瑾瑜略似想了想，像是明了，起身坐过来，为她盖上滑落的被子。

    苏云汐身子微微一颤，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神似在恳请。“你当我是苏云汐，还是莫清羽？”

    突如其来冒出这么一句，令莫瑾瑜措手不及，抬眼看她，看懂她眼里的惧意其实更多的是害怕后，莫瑾瑜伸出另一只手，安慰似的轻拍她削瘦的肩。“我说过，莫清羽已死，你是苏云汐。”

    苏云汐松了口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而在下一瞬间却摇摇头，叹道：“莫瑾瑜，如果我告诉你，她没有死，你会怎么做？”话音刚落，便抬起莹润的眸子看着一如以往平静的莫瑾瑜。

    莫清羽对莫昤月、俞柏昕都有敌意，却只有对他略有愧疚之意，那日在胡同里她之所以选择跟他走，并不是毫无意义，因为莫清羽微存的意识告诉她，他才是最可靠的人。今日之所以问出这番话，也是想利用莫清羽对他的愧意，让他说服莫清羽，让她打消杀莫昤月的念头。

    而莫瑾瑜接下来的反应并未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莫瑾瑜只是淡淡一笑，抬起手抚摸她微乱的发丝，然在要碰到她鬓角之际，他却将手收了回去。“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失忆了，其实你就是莫清羽。”

    苏云汐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而他黑色的眸子像洞悉一切，依然平静如水。“那你信不信？”

    如果信，那他对她好的初衷，还是莫清羽，如果不信……

    “那你希望我是信还是不信？”第一次，他询问她的意见，他征求她的意见，若是她愿意忘记仇恨，愿意回到他身边，那他亦不再推开。即使她现在什么也不记得，即使他现在是在利用她的无知来回答他的问题。

    苏云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凄凉，颓然低下头去，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黯然道：“方才听到冉姑姑叫我公主，莫瑾瑜，跟我说说莫清羽的事吧。”

    还是这样啊，骨子里还是当她是莫清羽，所有人都当她是莫清羽，连她自己，也不能说得清她是不是莫清羽。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挣扎的，以另一个身份活着又有什么不好？

    被人追杀，有莫清羽挡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莫昤月能给，若要自由，莫瑾瑜会带她走。她还要计较什么，只不过当个傀儡杀个人而已，呵呵，仅此而已。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