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第三十章

    雅淑的眼睛一下睁到最大。她气得跳脚：“哥，你怎么也像许扬那样！哥！我不会喜欢他的！不会不会！”真是的！她最最喜欢的人，天天就在她跟前，她眼里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别人。

    他无法解释自己内心忽然松了一口气的那种异样感觉，只得转移了话题：“我不是跟你说过，你不要总是冲动行事吗？万一得罪了什么人……”

    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啰嗦，有些歉意地看向雅淑。她有些委屈地低着小脸，两只小手揪在了一起，有些可怜兮兮的。即使在他接近于无理武断的教育之下，她仍没有选择反驳。这种顺从让他的心一软，他不由放软了口气：“我就是怕，我若不在，你万一遇到应付不了的局面……”

    越说越乱，他有些心烦地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那丫头反倒抬起了皱成一团的小脸，凑近了他，像只温顺的的小猫一样，在他身上蹭了蹭：“哥哥，下次我不敢了……”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哥哥居然一下闪了开去，他有些掩饰地把水仰头一饮而尽：“好了好了，我得出去跑一圈了，等会再说。”

    看着他渐渐跑远的身影，雅淑有些委屈：“什么嘛！要不要避成这样啊。”

    屋里传来了放肆的大笑声，雅淑心下一恨，那个没义气的家伙，现在哥哥不在家了，看她怎么好好修理他！

    “救命啊！”很快屋里的大笑声变成了呼救声，男生杀猪般的叫了起来，“不能这样的啊！你哥知道了会罚你的啊！你刚才不是叫我哥哥……啊！不能打脸！啊！”男生的声音惊得门口灯柱上栖息着的飞鸟，阳光洒遍了庭院，远远的，那人不为所动地继续向前跑着，即便背影是孤独的，却也是最坚定的……

    国中最后的一个学年，学业繁重可想而知了。即便慕初没有想好出路，但只要读书一天，他就不会放弃学业。终于又考完了一轮，学校把成绩排名张贴了出去。

    成绩排名榜前挤满了同学，许扬踮起脚尖，远远地瞟了一眼，他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一旁的慕初瞟了他一眼：“这样就看见自己的排名了？”

    他夸张地揉了揉脸：“哪能看得见？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排到很后面啦。反正我打算毕业直接就去服兵役的……”他可怜兮兮地揪住慕初的书包带，“初葛葛，你会不会忘记小扬扬……”

    慕初抽回了自己的书包带，踢了他一下：“滚！”少学雅淑撒娇！

    许扬一阵低声怪笑：“话说，你那晚的定力真好。”他搞怪地捶了对方结实的腹部，“雅淑的身材说真的，很棒喔。”

    慕初狠狠瞪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他赶紧举童子军三指发誓，“是你满怀温香软玉的……”他忽然顶了顶慕初的胳膊，“看，沈裔天。”

    他顺着许扬的视线望过去，果然，对方正挤在人群中，抬着头认真地看着榜上的排名。

    许扬压低了声音：“奇怪。他是低年级的，里面又没有他，他在看什么呢？”

    说话间，沈裔天已经挤了出来，缓缓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慕初的视线牢牢地锁在他身上，看他走近了自己，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

    裔天站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忽然说道：“真的挺棒的。”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慕初偏了偏头。即使他不加主语，也不是在指许扬吧？他挑了挑眉：“谢谢。”他再补了一句，“谢谢你上回送舍妹的礼物。不过，”他很开门见山地说，“我妹妹还太小，我不会允许她交男朋友的。”

    裔天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我……”他苦笑了一下，“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忽然轻笑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会不知道我是什么货色？”

    慕初神色微微一动，不知道为何，他想起了雅淑那番话，“那是他妈妈，又不是他。”忽然，他心下恻然，居然说出了一句绝无仅有的话：“你不是总是全年级第一？何必妄自菲薄？”

    难得听他赞人一句，许扬惊得呆住了，傻傻地看着他。这个沈裔天有什么魔力啊？妹妹对他好，哥哥对他也客气，他呢？他呢？有木有人想过他的感受？

    裔天垂下了头，半天才说道：“曾经，谢谢你们。”他看着慕初，“我……”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听说你们有在打工，我是想打听一下，不知道你们打工的地方还需不需要人……”他摸了摸头发，“我替人抄写文章，也有帮人翻译点东西，但是，收入太少了。”他有些为难的，“我看你有去打工，可是成绩还是很好……”

    慕初看他有些语无伦次地欲言又止，好笑地打断了他：“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去问问老板？”

    他有些惊喜地抬高了头，定定地看着慕初：“真的可以吗？你们不会觉得我……”

    他内心到底是有多自卑？许扬也有些可怜他了，他大大咧咧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这一拍，可把人家拍了个踉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没事，去了我们罩住你。”

    可当把人带过去的时候，许扬就后悔死了。

    雅淑兴高采烈地围着她的哥哥和“裔天哥哥”转个不停的，看他们能走到一处似乎开心得不得了，她天生就热情，给老板那是好一通推荐，裔天的形象不错，老板最喜欢收集帅哥店员了，当然没口子答应了。

    不过，裔天却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老板，我能不能呆在配餐部？”

    老板有些心痛：“你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不站在柜台替我招揽生意？”他朝慕初眨了眨眼睛，“话说，你们是不是帅哥只和帅哥来往？你带来的从来没有次货啊。”这么露骨的话，好像不是赞美吧？怎么听怎么怪。

    裔天的脸一下就红了。他比起慕初和许扬来说，运动量可少太多了，如果许扬是那种健康的阳光少年的话，慕初就是沉稳的代表，而裔天，白白净净的，十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样不同的三款帅哥，保证帮老板秒杀不少女生客人啊。他很坦白：“有些人认识我，他们会很不喜欢我。我不想影响你的生意。我会在配餐部好好做的。”

    慕初有些意外。他没见过这么自觉的人，也没见过这么坦白的人。看起来这人倒不是自卑，而是自觉。

    老板勉为其难的：“你能配餐吗？说好的啊，你要做得不顺手，我就让你来柜台的啊。”

    裔天点了点头。

    转眼，大家就都投入各自的工作了，谁也顾不上去照顾新手的他了。

    今天的出餐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因为配餐部多了裔天。慕初并不觉得，今晚的配餐和以往有什么差别，难道，这人适应得那么好？

    忙到八点，慕初面前这条排队等餐的队伍才渐渐散去，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一杯橙汁已经凑到了他嘴边。他被动地喝了一口，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凑了过来，在他脸上蹭了蹭。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都多大啦？”

    雅淑不依，把鸡翅塞进他口中，环住了他的颈，在他耳边撒着娇：“不嘛。我就要喂喂你。”

    在餐厅的各个女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顿时，雅淑几乎都能听见那些心心碎在地上的喀拉喀拉声了。她得意地笑了，这才从哥哥身上爬了下来：“赶紧吃。八点的了。”

    慕初应了，打开柜台的门。鬼使神差地，他往配餐部望了过去，那人，还站在流理台前，手脚麻利地洗着各式餐具。

    他的眉微微一皱，唤了他一声：“吃了吗？”

    裔天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看着他：“等会。洗完餐具就吃。”他一边答，一边手不停，“这个我常做，很快的。”

    这个很快，拖到慕初吃完了晚餐，他才匆匆赶了出来，随便往口中塞着快餐。他不像是在吃，像是在对付自己的胃。等他胡乱地把食物塞进肚子里，店里的客人已经比较少了，还没到打烊的时间，慕初索性拿出书本来看，雅淑也凑在他身边，一笔一划地写着作业，只有许扬，打着呵欠，把长腿翘到椅子上，居然有些昏昏欲睡的。

    裔天紧赶慢赶地把餐具收回厨房，又钻进了配餐部。雅淑有些好奇，唤住了他：“裔天哥哥，你还在干嘛？”

    他手不停地用配餐刀切着废弃的面包条：“练习啊。”

    “练习？”

    “今天我的刀法不行啊。我要多练练，明天不能拖人家后腿。”

    许扬受不了了：“拜托，难道你想在这干一辈子？还要练？”

    “抱歉。”他抹去额角的汗。配餐部的温度比外面的热了许多，焗得人像在蒸桑拿一样，“这可能是我的性格吧。我会努力做好的。不会让你们为难。”

    许扬噎了一下，他看向了慕初，谁会做兼职都做到这么拼命？

    慕初倒不置可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本。或许，他和沈裔天是一类人吧，因为得来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遍校园操场的时候，这里仍旧十分安静。这是自然的，因为看大门的老伯刚刚开了门，现在时间还太早，学生来得并不多。

    慕初在校道旁的树下放下了书包，取出了英语书。

    每天早上，除了晨练，他坚持的最久的就是英语的练习。当然，在他练习口语的时候，就是许扬补眠的最佳时刻。他经常都说，慕初读英语的时候抑扬顿挫，声音又好听，比他的英语老师读得更加催眠，有时他半夜失眠，还会让慕初给他读几段英语来催催眠，当然，每次人家都把英语书丢到他脸上去，自己都不读书，还好意思让别人读给他听来催眠？

    雅淑是今天的值日生，她一进校门，就得回到自己的班级里去了，一时之间，整个校道似乎安静得只有慕初诵读英语的声音还有许扬的轻微酣睡声。

    操场上远远跑来了一个身影。

    慕初的眼光被吸引住了。

    来人跑得并不快，随着距离的接近，他慢慢看清了那人的轮廓——昨晚，他才见过这人。

    他跑到慕初跟前，跟他挥了挥手，慕初唤住了他：“一大早，跑步？”裔天上身脱得只剩一件背心，露出了白净的胳膊，即使这样，他浑身都还是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在慕初眼中，这人应该不是运动的材料，怎么一大早就跑得如此汗流浃背？

    “不想再扯后腿。”他喘了几声，“长跑不行，多练练，就行了。”

    他跑得那么慢，怎么有可能及格？当然，慕初没有说出口，有些人，始终是需要某些天赋的。他只是换了个方式：“你是不是对任何事，都不会放弃？”

    裔天伏下身子，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膝盖，他累得胃都有些抽筋，不知道自己靠什么才能跑这么久，一旦停了下来，似乎那种窒息般的感觉更加揪住他不放似的。“如果不放弃，可能还有点希望。但若放弃了，那什么都是零。”他深深地看了慕初一眼，“再没希望的事，坚持了，还可能会有转机。”

    慕初心一动，他追问道：“那如果怎么坚持，都看不到希望呢？”

    他居然笑了一下：“那说明，肯定是我努力得还不够。”

    他摇了摇头：“你不觉得，人生有些事情，真的没法控制的吗？不管你怎么努力……”比如，他的母亲，比如，许扬的母亲，比如他和雅淑的父母。这些都是他们无法选择的现实。

    “我只知道，如果不努力，就会连本来可以尽在掌握中的事都会无法掌控。或许，我们改变不了全部，但至少，能尽量改变我们想改变的。”

    “比如？”

    他咳了几声，脸上露出的笑容居然比阳光还灿烂：“比如，我不想读大学。我想找工作，养活我妈。哪怕把她关起来，都要断了她再做那门生意的念头。”他说得非常坦白。他总是选择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当他发现，人家也好不了他多少的时候，他心下就有些释然了。何必遮掩呢？杨慕初哪里会不知道他被人狠揍的过往？这不是说现在他稍长大一点，周围的人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明显进攻他就能改变得了的。“你呢？难道你不想改变你和你妹妹的命运？难道，你不是也在为此努力？”

    慕初微叹了口气，许扬总是没心没肺的，他也从来不曾向他吐露过自己内心的阴郁：“是。我觉得如果我去读，我妹妹会支持我，她不会介意她得失学，但我会介意。”

    裔天点了点头，他慢慢地跑了起来，慕初随着他，也缓缓地跑动起来，他的身形轻盈，比起脚步沉重的裔天来说，实在潇洒太多了。“是的，我们都得为自己的家人而奋斗，哪怕你再狼狈，你都得坚持。因为你不坚持，会死。真的，会死。”他很秀气的眼睛里却露出一种豪迈的壮志，他忽然脚步加快了起来，“所以，一定要告诉自己，我一定行，一定要行！”

    他奋力跑了起来，看着他渐渐加快的步伐，慕初陷入了沉思，有一天，这样一个人，会不会被自己累死？

    校道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多了起来，慕初回到树下，收拾好课本，推了推许扬，对方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还是满脸的倦意。

    两人正准备回教室去，那个跑远了的人却又忽然跑了回来，他远远地把一个盒子丢给了慕初，也亏得他身手极好，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把东西稳稳接在手里。

    那是什么？他有些疑惑。

    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我做的。我一人做的。试试看。”

    许扬把脑袋凑了过去，顿时眼前一亮，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变成了疑惑：“寿司？他做的？能吃吗？”在慕初家里，做菜一般都是雅淑的活，她做的菜味道不错，当然，如果能再多点肉，不要那么小气就更好了。

    慕初把盒子丢给他：“能不能吃，你试试？”

    许扬脑袋一缩：“别了，等中午的时候，雅淑先试吧。搞不好人家就是做给她吃的。”

    慕初沉吟了一会：“如果单纯只是朋友，我不会反对，但如果他对雅淑是那种追求的意思的话，我不会同意的。”

    许扬嘿嘿一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妹子要长大，这些你哪里能管得着啊？再说了，”他的眼神变得贼贼的，“莫非，这礼物你要自己来拆？”

    慕初的眼神危险地射向他，许扬有恃无恐地昂着头，走进教室。哼，他就不信啊，在教室里面，在同学面前，慕初还真该出手打他啊。嘿嘿。

    不到半天功夫，整个校园几乎都传遍了，沈裔天和杨慕初、许扬走到一块的传言，就连慕初班里的同学都有些背着他们俩窃窃私语的嫌疑。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