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半耳语（二）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姜峰白她一眼，对老梆子和颜悦色道“明辉呀，你也算是这行的老人了。守灵是出黑先生最重要的本事了，现在我临阵脱逃，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还不得积极点儿，到时候也有在含笑面前炫耀的资本啊！”

    听到这句话，老梆子顿时意识到自己任务重大（估计是最后那一句起了关键作用），煞有介事道“姜哥，你就放心吧，这个任务交给我绝对没问题！明天早上我保证交给你一个完整的现场，绝不给咱们这行丢面子！”

    说完，也不顾襄思瞪圆了的眼睛，关门离去。

    姜峰见状，脱掉鞋子往炕席上一躺，豪迈地指着窝在角落里、像受气包一样盘腿坐着的襄思说道“你自己玩儿吧，大爷我要睡觉了！”

    说完，还不忘用那种色迷迷的、狡诈的、无比阴险的目光盯她两眼，补充道“千万离我远点儿，不要碰我，我可是黄花大美男！你要是半夜悄悄摸过来，我就……哼哼！”

    襄思果断地啐他一口，道“谁稀得离你那么近？要不是那屋有尸体，我才不躲到这里呢！”她抓起几颗瓜子往姜峰身上扔，道“我告诉你，不许打呼噜，不许说梦话，要不然我就挠死你”

    说完还挥舞着两只爪子，向他炫耀一下自己长长的指甲。

    姜峰也不和她一般见识，转个身便呼呼大睡。

    半梦半醒间，耳边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姜峰。”

    姜峰翻了个身，不想理襄思，他现在只想睡觉。

    “姜峰。”

    “姜峰。”

    ……

    这个声音锲而不舍地呼唤他的名字，姜峰猛然睁开眼，却见襄思窝在炕角，睡得正沉。

    临睡前没有熄灭的灯光，刹那间诡异异常。

    “姜峰，你来！”

    耳边还是这个声音，如此动听，如此熟悉，正是娜妞的！

    娜妞！

    他鬼使神差地起身，也不顾屋里只剩下襄思一人，追随着那声音，朝门外走去。

    “姜峰，来！”

    那声音指引着姜峰一步一步走出屋子，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他无视了隔壁灵堂守灵的人们，也忽视了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觉得娜妞的声音美妙无比，让他心甘情愿舍弃一切追随。

    “姜峰。”

    “姜峰。”

    姜峰听着那声音，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似乎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忽然有一种想法，他应该回去，回到屋里睡觉去，襄思一个人在里面。

    但是我为什么还要朝前走呢？

    “姜峰。”

    那个声音再次呼唤，你为什么要回去呢？

    对啊，我为什么要回去呢？那样实在太愚蠢了！

    姜峰认为自己就应该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娜妞在前面等着他呢！

    “姜峰，你干嘛去？”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个声音远比娜妞的呼唤来得真实，是一股吴侬软语混合着东北大碴子的味道。

    姜峰似在梦中猛然惊醒般，紧接着就是一身冷汗——他已经走出了这个宅子，正走向一片黑暗的天地，黑到无法看清前面究竟是什么！

    “你要去哪？”襄思嘟囔着问道，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在姜峰身边站定，看着远处的黑暗，吓得一哆嗦肩膀，用那种小女人特矫情但是足够让男人心肝一颤悠的语气说道“那边多黑啊，你要去厕所吗？”

    姜峰低头看着这个明显没睡醒的女人，突然想，这家伙竟然也有可爱的一面！方才若不是她跟着自己跑出来，在关键时刻喊了一声，也许他现在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身在何方。

    但姜峰并不打算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我想出来透透气，然后替换老梆子一下。”姜峰难得地朝她露出个笑容，把身上的夹克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道“回去吧，他明儿白天睡也一样。”

    襄思揉揉眼睛，嘟囔道“我说呢，我看你朝外走，以为你要去找厕所……我自己呆着害怕。”

    依旧没有关灯。

    姜峰躺在炕上，襄思却似乎有些精神了，自己在一边摆弄扑克。

    姜峰翻个身，慢慢地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是深沉。

    夜里，耳边还有说话的声音。

    不过，这次却不再是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因为实在睁不开眼睛，他在梦里判断那应该是有人在接电话。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昨儿夜里的惊魂似乎已经忘在脑后了。

    他扫视一圈，只见襄思像是小猫一样窝在炕席的角落里，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大把瓜子皮——估计那是她假想用来防身的武器。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姜峰先用屏幕照照自己的脸，发现总体来讲还算干净，这才开始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

    忽然在通话记录上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娜妞”！

    竟然是娜妞！

    真的是娜妞！

    那昨晚就不是幻觉？？？

    姜峰激动地双手一颤，手机掉在了炕上。一声闷响，襄思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姜峰顾不得说话，赶忙拿起手机仔细看着——娜妞的电话，这么重要，居然没有接到！！！

    可是再一看，竟然是个已接来电，而且还是昨天夜里的！

    昨天夜里！

    已接来电！

    姜峰努力回想自己昨天半夜都干了些什么，似乎除了睡觉，就只剩下睡觉了，那这电话是谁接的呢？

    “昨儿晚上有人打电话找你，”襄思打个哈欠说道“叫娜妞。”

    “然后呢？”姜峰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焦急。

    襄思耸耸肩膀，用那种云淡风轻的、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告诉她，你已经睡了。”

    什么？？？！！！

    姜峰紧紧握着手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有理由相信，如果这个接了电话的人是老梆子，他绝对毫不犹豫地上前打爆他的头！

    “谁让你接我电话的？”姜峰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女人似乎真的是他命中的天敌，注定的克星，昨儿夜里的感动消失得一干二净，如今脑海里剩下的全是懊恼和愤怒。

    他现在真的怀疑，襄思到底是不是他的冤家专门弄来对付他的！

    而且他郑重地做了一个决定，回去之后好好算一卦，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它一直在震动，我不敢关机，又怕吵着你睡觉。”襄思用清澈的、无辜的眼神望着姜峰，“我看你那么累，半夜想叫你陪我去厕所都没忍心！”

    姜峰握紧拳头，又使劲松开，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女魔头了！

    他紧紧抿着嘴唇，愤怒地抓着手机下地，胡乱套上鞋子，跑到门外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拨通了娜妞的电话——

    “喂？”

    “娜妞，”姜峰急切地说道“我今儿早上才看见你的电话。”

    “哦。”

    娜妞的语气似乎不同以往亲近，还有很明显的生疏。姜峰正考虑要怎么和她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情，只听娜妞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没事儿，就是昨天夜里做了个噩梦，有点儿害怕了。”

    姜峰的心似乎被紧紧揪起，他多想在那个关键的时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到娜妞身边安慰她，哪怕跟她说几句话，叫她不要那么害怕也好。

    悲催的是他昨天夜里竟然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可恨的是襄思那个女魔头居然还擅自接听了他的电话！

    “现在没事了，那只是个梦而已。”娜妞笑道“你在外面忙着呢吧？”

    “恩？哦哦，是的，接个活，”姜峰支吾半天，很是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明天就能回去了，回去以后找你和英子吃饭吧！”

    两个人挂断了电话，姜峰感到极其郁闷，连胡子都懒得刮了。整整一天，除了和老梆子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他一句话也不想和襄思说说。

    到了傍晚，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老太太的家人也渐渐忙碌起来。

    送盘缠的时间到了，姜峰拿着写好的表文走进灵堂，目光飞速扫视一圈，看看有没有遗漏和不妥之处。见襄思站在很显眼的地方，两只手局促地插在兜里，见自己目光对准他，便赶紧做个鬼脸。

    想起昨天半夜娜妞的电话，姜峰狠狠瞪了她一眼。

    老梆子跟在他身后张罗着，跨个单肩包，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笔。

    姜峰一直忍着没告诉他，那支夹在耳朵上面的笔实在太好笑了，现场一大半人的情绪由悲伤低落被这支笔和这颗突兀的大光头带动成为兴奋。

    老梆子的专业功底也没有姜峰想象得那么次。经过昨夜守灵，姜峰从老太太家人的口中听闻这小子极有大师气势，在现场指点江山吆五喝六那派头绝对不输李玉——当然了，他有理由相信，老梆子虽然是半个不入流的神棍，但也算多少有那么点儿真才实学的。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在送盘缠前把准备工作放心地交给了这个胖子，临出门前低声道“让他们把该准备的准备好，该拿的也都带上，我出去等着。”

    老梆子从灵堂到院子地来回溜达，布置得差不多时，告诉老太太的家人拿着纸牛（牛的身上披着亡人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和元宝，贯钱，等等）、牛童和金童玉女，每人3张纸外加一支香。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