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自私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大文学 .)    “小夫人，还是你有先见之名，若不是事先化了妆，只怕以小夫人的容貌早就被那些山贼抓去当压寨夫人了！”老马夫有些心惊的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山贼以前从来不盘查老百姓的车辆，我又常年来往这条道，今日却是见着了几张新面孔”

    “老丈人多虑了。”林钰儿笑笑，她可不敢告诉对方自己如今是一级通缉犯，要知道苻坚发现自己趁着这个机会逃跑一定会严加收索，而本来约好接应自己的慕容垂若是发现自己爽约只怕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朝廷对这些山寨的渗透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此刻见到这般情景倒是并不出乎她的预料。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般顺利，她很顺利的离开了长安，很顺利的通过了那些盘查。

    这就是庶民的力量吗？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老马夫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然后目光又停留在怀中被常在包袱里的琰儿脸上。其实，如果自己穿越过来，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又未尝不好呢

    老车夫又感叹了几句自己年事已高，这辈子算是没机会看见中原统一了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又对林钰儿道：“前边再半天的车程咱们就快到秦晋两国的交界处了，这期间也没有什么山寨，小夫人不若脱下这身伪装，在衣服里塞这许多衣服若是夏天都会憋出湿疹来了！”

    看着老车夫温和淳朴的笑容，林钰儿只觉得鼻子一酸，竟是忍不住流出泪来。

    老车夫见她抽泣起来，顿时慌了手脚，忙停下车焦急道：“小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老头子说错了什么话，引得小夫人伤心了？我们这种市井俗人就是大嘴巴，不知避讳。”

    “老丈快别这么说”林钰儿忙拭了拭泪水，看向老汉道：“我只是觉得很感动，这几日赶路老丈自己辛苦得很却是半句不抱怨，反而这么关心我和琰儿刚刚老丈人叫我闺女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我真是您的闺女该多好”

    “小夫人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夫了！”老马夫笑吟吟地看着林钰儿道：“我也就是看着姑娘十分面善，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我老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反正我截然一人，能帮一个是一个，便是那天死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

    林钰儿闻言疑惑道：“老丈怎么是孤身一人？那天不是说老伴生产”

    老车夫叹了口气，转身继续驾马，却是沉默不语。就在林钰儿以为自己触及老人家隐痛，打算开口道歉的时候，老汉才淡淡开口道：“这都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我老人家也本不该拿出来说事的，只是难得小夫人不嫌弃，就当说书的给小夫人解解闷吧。”

    原来老丈人年轻时候脾气倔强，不肯低声求人，又身逢这种老实人吃亏的乱世，是故一家人生活十分艰难。饶是如此老丈人的老伴还是为他怀上第二胎，只是产后的劳苦终究带走了那个善良而淳朴的生命，老大一早便被抓去当壮丁，一年后便传来死讯，让心灰意冷的老汉几乎丧失生存的意志。他消沉的意志很自然地影响了自己的二儿子，他变得叛逆无赖，仗着自己生的人高马大便给富家公子爷当打手，险些丧了一条小命。

    谈到这件事情老马夫还心有余悸，然后便提到了丁小北。

    “有一个少年人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身无分文，跪在大街上卖身为奴，只为有人能够救治我的儿子，我唯一的亲人。我记得那天的天气，长安的街道一直那样热闹，不时有人过来问价钱，那一刻，我在他们眼中好像隔壁铺上的猪肉一样可以秤斤买卖。”

    “可是这个少年的眼神却不是那样，他在我面前蹲下，是一张十分平和的小脸，他说‘老伯，我救你的儿子，但要向你要一样东西，好吗？’我于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问他要什么。”

    “‘你的命’，他笑着对我说，那种情景很奇怪，一个半大的孩子站在我的面前，笑得那样温和，可开口竟是要我的命。”

    听到这里林钰儿忍不住插嘴道：“所以呢？您答应他了？”

    “答应了。”老汉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继续道：“当时，对我而言只要能换回儿子的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于是咬牙回答他，只要他能救活老二，我就立刻在他面前自刎。”

    “‘自刎？’我还记得他听见这个词语时脸上淡淡的笑意，他说‘老伯你误会了，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以后无论遇到谁，都要像你对待自己这个儿子这样，我要你的命，是希望你不要再为自己而活，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解脱’。”

    “他说话的样子那般平和，平和得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神情。那种神情，我以前只见过一次，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曾经在一位即将圆寂的老方丈脸上见过。”

    “他救活了我的儿子，而我却失去了我的儿子。我甚至有一种感觉，我像是被那个孩子度化了，就好像和尚尼姑出家，而我也是如此，了却尘缘，只是没有剃发，也不曾隐居。”

    “看着那些被我帮助过的人们感激的笑容，我开始慢慢明白那个孩子话里的意思，只有不再为自己而活才能得到解脱。他要了我的命，而我获得了新生。”

    老马夫背对着林钰儿一个人淡淡的，慢慢的述说着，像一页泛黄的书页，在厚厚的灰尘下隐藏着关于昨天的喜怒哀乐。

    不知怎么看着老丈人平和亲切的笑容林钰儿顿时有些不安起来，丁小北说要他的命，而现在丁小北又让自己在这个危机时刻让自己来找老丈人如果在加上天演阁的种种传闻，林钰儿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隐瞒自己逃亡的事实，只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老丈，现在离晋国边界还有多远的距离？”

    “小夫人这么着急吗？虽然接下来的路都是直直的官道，但距离还是有一些的。不过小夫人不用担心，”老车夫憨实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那匹显得十分疲惫了的杂毛老马，道：“以老伙计的脚力如果全力奔驰，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达晋国边境了。”

    “那若是脚程呢？”林钰儿继续问道。

    “脚程就是走得快也要个近两个时辰吧？”老丈人想了想，并不是很确定，疑惑道：“小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老丈，一路来多谢你诸般照顾，接下来的路程我打算自己走，或许雇佣别的车子。您的马也疲惫了，后面的路也没有什么山贼”林钰儿说着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掏出怀里的银两道：“这些车费还请老丈收下。”

    “我赶这一趟车何须这么多银两？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老车夫见她如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停下车回身看着林钰儿认真问道。

    “老丈不要多问了，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林钰儿抱着琰儿下了车，递过钱袋，道：“这些钱就是老丈人自己不想要也可以拿去布施穷人，我一个妇道人家拿着这些钱反而怀璧其罪。”

    看着强作冷漠的林钰儿，老丈人眼底滑过一丝淡淡的疼惜，看着林钰儿认真道：“小夫人这样的气质相貌想来自有一段不愿为外人道的故事，我老匹夫也就不过问了。前路虽然没有山贼，但出门在外总有需要用到钱财的地方，至于布施穷人小夫人自己做便可以了。”

    林钰儿见他如此，想来他也的确不是爱财之人，怀着心里隐隐的不安匆匆同老马夫告了别，便抱着琰儿沿着官道一步一步朝不远处的一个隘口走去。

    几日的相处她心里极喜欢这位亲切平和的老丈人，可惜自己如今乃是亡命之徒，又听了小北与老丈人的那一段往事，她实在不想发生什么不详的事情。

    强忍着泪水，林钰儿用理智克制自己千万不要回头。可是就在她走出约有四五百米，将要抵达隘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吵杂声。

    她不安地回头看去，却见老丈人并没有离开，此刻他的马车已经被一群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官兵打扮的人围了起来。隘口的士兵见状立刻围了过去，而往来的百姓也有好几百人也都凑热闹地围了过去。

    林钰儿此刻已经掏出身上伪装地方衣物，只是脸上的蜡黄还没有擦去，她忙在地上又弄了些灰土在脸上抹了抹这才隐在人群里走了过去。

    “老车夫你可还认得我？”为首的官兵一把抓住老车夫的衣领将他从马车上拽了下来，逼着他正视自己的脸，然后咬牙切齿的问道。

    老马夫变了变颜色，第一反应是抬眼看了一眼人群，在确认没有林钰儿之后眼底滑过一丝类似于放心的表情，脸上却是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看着眼前拽着自己的男人惊疑不定道：“你，你不是，你怎么会”

    “哼，老东西！”拽着他的那个官兵正是林钰儿两人不久前遇见的那个山贼头目，他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立刻喝止老车夫并喝问道：“老东西你的丑女儿可还安好？”

    “我家闺女一切都好，谢，谢谢官爷挂心”老车夫不知这官人为何突然问道那位美丽的小夫人，心里一突，嘴里却还是逞强道。

    “你家闺女？”抓住老车夫的官兵脸上泛出一丝狠厉的讪笑，然后猛地伸出右手在老车夫肩膀上用力一推，竟是，竟是生生将老车夫的左肩弄得脱臼！

    “啊——！”老车夫痛得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便被那官兵顺势一甩，倒在地上疼得来回打滚起来。

    人群中，林钰儿抱着琰儿的手在布匹上抓出一道深深的印痕。看着在地上打滚哀嚎的老人家，她心中极度愤恨，只是感受着怀中琰儿平稳的气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出头，不能暴露。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她的孩子。大文学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