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闺情相近亦相杀2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刚吃完晚饭的时间，教室里还没有多少人，我们说话的声音也没多大，可到底吵架的气势不同，还是引来了前后左右几道目光。

    女孩子之间磕磕绊绊的，这一年之间我跟景玉也没少闹矛盾，闹了和和了闹，但闹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我自己方才突然醒悟过来。而景玉的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眼睛里却浮起晶莹的一层泪光。

    我知道我是伤到她了，心里亦十分烦躁，把手里的书丢进桌屉，拿出练习簿趴下来开始写作业，不再看她。

    我们一晚上都没说话。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次日，景玉前所未有的安静。她其实是个比我还不记仇的姑娘，以前我拿话头呛她，不管呛得多难听，她跟我生气，从来都不超过两节课。可这次，我是真的伤了她。

    话说得冲动，仿佛根本未经大脑，其实事后我心里未尝不悔。可是教室里并排坐在一起，动作大些就能胳膊肘碰胳膊肘，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缓和僵局。到底我心里也痛。因为总不愿信，狠狠戳心的那个人，是自己像珪璧般珍之重之的朋友。是以心里也怪景玉，怪她为什么一定要说。

    饭厅里撞到景玉时，她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样子，叫我想起就去年初识时候，那时候她也正在情绪低落期。她用了相当一段时间才走出来，其间我也算拉了她一把。可是转眼我又亲手将那尘封的痛揭开，亲手将她推进去，何其残忍！

    一瞬间如此惊觉，我心里的内疚压倒性地打败了委屈和怨念，我很想叫她一声，可我张开口还没发出声音，她已经转身去了另一张桌子，她不想理我。

    我端着餐盒呆站在两个桌子间，木然怔住。直到有个人碰了我一下，我听到一声低笑。

    碰我的是一个男生，他已越过我走远。冷笑的是吴丽珍，她看着我，又扫一眼景玉，眼睛里充满了看好戏的快感。

    不久前我和景玉还站在认识的制高点，怜悯地又恨其不争地看她为个男生弄得狼狈不堪，还煞有介事地想要打抱不平。转眼就轮到她笑我们。这生活中啊，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多高明，其实一转弯就是现世报。

    “嗳，过一下。”又一个男生对我说。

    我忙往旁边让了让，窄窄的走道，身子便几乎要抵住旁边的餐桌，胳膊却被一只手攥住。

    我抬头，傅殊尘的脸离我咫尺，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另一只手接过我手里的饭盒，拉着我绕过两张桌子，把饭盒放在一个空着的位子上，把我按在座位上。

    “你做什么？”我才想起来质问他。

    “做什么？”他绕过桌子坐我对面，觑我一眼，淡声，“看不得你在那儿挡道。你没听过？好狗不挡道。用餐高峰期，你横在走道上算怎么回事？怪人家撞你？”

    我气得说不出话，他摆摆手：“别恼，我说错话了，吃饭吧。”

    傅殊尘打开饭盒开吃，我有气无从出，也只得打低头吃饭。吃了几口才觉出不对来。气得都忘了，四周的目光正一道道射来，无形的暗箭似的。我心里的气苦又增一层，不知道该佯作不知还是端起餐盒起身离开。

    傅殊尘却像知道我心思似的，用筷子在我餐盒上敲了一下，道：“好好吃饭。”

    我低着头咬了下唇，下意识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又敲我饭盒：“不怕噎死？”

    我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他又道：“别想逃，这盒饭你吃不完，别想着能走掉。”

    我抬头怒视他，他的目光却柔和下来，声音也柔和下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失魂落魄的？”说着，还扯了张餐巾纸给我。

    我接过餐巾纸，默默擦了下嘴角。只是那一瞬间意识到，其实该畏惧的不是人言，而是人心，但如果连喻汐都会那么想，我再怎么刻意避嫌都是没意义的吧？人心本就无从左右。我只能让自己的心坚定，让自己的心强大。

    我道：“没事，跟同学吵架了，就是斗嘴，回头道歉就好了。”

    “吵架？”傅殊尘唇角微挑，带着一贯的不屑：“跟谁？古长风？”

    我又怔了怔，苦笑：“傅殊尘，我这人不记仇，但不代表我会欢迎你管我私事。”

    傅殊尘看着我，鼻腔里轻笑：“明白，你永远都不会像你姐姐那样懂事。”

    我重新拿起筷子，低头慢慢吃饭，亦在鼻腔里哼哼：“明白就好。”

    回到教室我翻了两页《苏传》，虽说我习惯在心情不好时看看课外书，但也有翻着课外书也入眼不入心的时候，况且这是本人物传记，开篇其实也写得平平。

    人么，有几个一生下来都波澜壮阔的？大开大阖，那是尝百味阅千帆，用生命的疼痛活出来的。

    我想起高二开学那天，学校重新分班，上午大家填志愿，然后老师聚在一起统计分配，最后宣布结果大家就位。忙乱了一天，到天黑，大家都搬进了新的班级，效率算高了。然后第二天，太阳也是这样大，上午孟武元给我们开班会，发新书，安排了乱七八糟的一些事，之后大家回去吃饭午睡，我午睡甚少能睡过头，偏那天却真是睡过头了，等我随便洗了把脸往教室跑，走到教学楼下就看到整个班里的同学已被孟武元拉出来，在明晃晃的日头下站队。

    男生一排女生一排，按个头高低站，是为了排座位。上午班会说了，这座位一旦排定后接下来两年就基本不会动了，前后不变，只在每半个学期向右平移两个位置，是为了避免长期坐在一侧引起偏视。

    排队的现场有些混乱，有人想和相熟的人坐在一起，有人不想跟不相投的人挨得那么近，有人抱怨太热，想赶快站好赶快分，有人站了树荫下的位置，皮皮沓沓。

    孟武元顶着大太阳，脾气也不好：“动作快点儿，别都往树荫下挤，忍一会儿就完了。别交头接耳，这一会儿工夫还有什么非得说？按高低个儿，快点儿，不知道自己多高啊，某某，你往后站站，某某，你插到这里来，站那么后上课你看得见啊？古长风，你……你就站那儿吧。嗳，景慕倚呢？”

    我正走到孟武元身后，突然就特别想笑。

    孟武元往树荫那边走几步，审视后面的队形。队头和队尾都有些挤，我看到中间有一处，一个扎马尾辫斜梳刘海的女生旁边却空着一个人的位置，目测那女生跟我差不多身高，我也没多想，跑过去就站那儿了。那女生对我笑了笑。她的眼睛很漂亮。我也笑了笑。

    孟武元调整好了队尾又回头看前面，队伍里发现了我，“你……”顿了顿才说：“你往前站站。”

    我看看前头挤挤挨挨的几个人，笑道：“孟老师我就站这儿吧，我的个子站这儿正合适。”

    孟武元愣了愣，一摆手：“你不是近视么？”

    这班里一多半都戴眼镜，不过我没说出来，我摇摇手：“没事没事，我就站这儿就行。”

    孟武元瞪了我一眼。旁边的女生扭头看了看我，我又对她笑了笑。

    接下来就两个两个地上楼入座，我跟旁边马尾辫斜梳刘海的女生一起上去，也就是说，未来的两年，我都会跟她同桌。我一向不是个很主动的人，但她一路都不说话，快走完楼道的时候我只好主动开口：“你好，我叫景慕倚。”

    她看了看我，笑了一下：“我叫张景玉。”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笑有些勉强。但我也没多想，当下回以一笑：“是景色的景么？。”

    她点头。我乐：“那咱俩名字里还重了一个字，这叫缘分。”

    她没再说话。我当时想，这女孩比较内向，也好，有个内向的同桌乐得清静。到后来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景玉的性子其实一点儿都不内向。她只是正处于情绪的低谷期。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孟武元把我叫出去，私下对我说：“你跟她做同桌不合适，我给你调一调吧。”

    我不解，也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便道：“这不好吧，都排好了，叫谁跟我调也得有理由啊。”

    孟武元道：“我总有办法给你调。”

    我越发不解，坚持道：“我觉得挺好的，不用调。”

    孟武元就很发愁地看着我：“别人都不往那儿站？你为什么非要跟她站一起。”

    我到底是好奇：“怎么了，她哪里不好吗？”

    “她没哪里不好，但跟她做同桌，对你没什么好影响。孟母还三迁呢，你迁一迁怎么了？”

    我隐隐觉察到什么，或许这景玉有什么不好的前科。但我想不出有什么样的前科至于要让我们对她避之如瘟疫，看起来明明是很好的一个女孩。

    孟武元扯起一张纸在手里握成团：“其实我没必要跟你商量，我有这个权利调你的座位。”

    “啊别……”我看着孟武元怔了怔，讨好地笑：“孟老师，我都这么大了，没那么容易被带坏。”废话，谁愿意在一个新班级里一开始就搞特殊，以后的同学关系怎么处？

    孟武元揉着手里的纸团语重心长：“慕倚啊，你是这个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我从高一就带你，一向是最看重你的。你这孩子一向学习踏实，就该跟踏实的坐一起，比如朱琳。”

    我心说别，我跟朱琳性格不合，八字星象全都不合，我愈发讨好地地对他笑：“不调行不行啊？老师我是真的不想调。我有定力的，您不信吗？我保证成绩稳定行不行？要不这样，若她真影响到我，到时候再换也不迟。我保证没意见。”

    孟武元一直皱眉看着我，终于叹口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