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一波未平一波起（二）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道：“这不是正要去么？”

    傅殊尘点点头，手向我面前一伸：“这个，你拿给吴耀飞。”

    这就是傅殊尘，他一定不会说：“你帮我拿给吴耀飞。”叫你去做是看得起你。

    我没接，反问道：“什么？”

    “你管是什么！给他就是。”

    我本不欲理他，无奈好奇心起，我一下将那张折叠的纸抽过来，展开时，心里小小激动，呀，该不会是道歉信吧，对不起，我不该揍你，我错了。打死我都不信。

    是一张单据，我扫了第二遍才搞明白，傅殊尘在学校东边那家眼镜店付了钱，叫吴耀飞自己过去，重新配一副眼镜。

    我瞅他一眼，这也算道歉吧？也算不错，不过，干嘛不自己给？还好意思在这儿命令我？我现在到处被鄙夷，还没跟你算账呢！

    满足完了好奇心我就翻脸，必须的。我叫声“傅殊尘”，将纸条往他手里一塞，就要走。

    “嗳，景慕倚！”他长腿一横，挡住我。

    “凭什么我给他？要给他你自己给他去？”我没好气，看不见我正烦着么？我还没烦完呢。但说完后我还是心虚了，眼风里偷偷瞧他一眼，却看见他笑了。

    只是，怎么觉得笑得高深莫测的，叫人越发心里不安起来。

    不管了，我酝酿片刻，蹭地绕过他，转进楼道下楼。

    蹬蹬蹬蹬，我走得很快。可怎么觉得身后有人追，拍电影似的。我不想回头不想回头，却还是没忍住，脚下慢下来，一转头，正和傅殊尘四目相对。

    他已经从我身后走到了我身侧。

    我皱眉。

    傅殊尘道：“你看，某种程度上说，你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我揍了吴耀飞，我有责任。”

    我心里哀嚎，傅大少，我不讹你还不成吗？

    傅殊尘看着我：“我听说你娘说过，没事，小孩子皮肉长得快，很快就长好了。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你别这么看我呀。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去医务室换药的，倒像是去找谁干架的？脸上有伤还显得威风：看到没？老子是不要命的。所以，我得跟着，以免你这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又被哪只流浪猫挠了。”

    这真是要把人逼疯。景玉是罗嗦，这位是毫无逻辑且自以为是到极点。我平复了下情绪，向傅殊尘伸出手。

    傅殊尘问：“怎么？”

    我道：“方才那张纸呢？我拿给吴耀飞，你可以不跟着我吗？”

    “你不去打架？”

    天地良心，请忽略纱布，看看我纯良无害的眼睛，我跟谁打架？

    傅殊尘想了片刻：“算了，还是我自己给他吧。”

    毫无逻辑自以为是还带出尔反尔的。好吧，我转身继续下楼。却差点儿撞在一个人身上。我一抬头——

    苍天，我哥景明倚！他这冰冷着面孔是要作甚？

    我哥扶住差点撞他身上的我，面无表情：“慕慕，你到一边儿去，我跟傅会长聊聊。”

    我的哥哥嗳，你跟人家聊什么？聊得着么？

    傅殊尘在我身侧，却一副坦然高贵相：“好啊，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慕慕又不是外人。”

    我明显感觉我哥握着我胳膊的手一紧，眼神凌厉地看向傅殊尘：“傅殊尘，慕慕是你叫的么？别以为你家有钱就了不起，你爱跟谁玩跟谁玩去，慕倚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别打她主意。”

    哥哥嗳，咋觉得谁都会打你妹妹的主意？你妹妹是国色天香还是沉鱼落雁还是什么的？溜进学校的流浪猫都比我洋气好不好？

    我这边冷汗津津，傅殊尘那边却噗嗤笑了：“我打她什么主意？”

    “傅殊尘！”我哥瞠目。

    傅殊尘耸耸肩：“你也说了，她还小，一个未成年少女，我打她什么主意？难道我逼她做我侄女？”

    我一跺脚：“行了。够了没？你们一个个发疯，为什么扯上我？”

    越说越没谱了，以为我哥是我呢？我哥景明倚是有名的臭脾气，一点火就目眦欲裂发冲冠，傅殊尘嗳，你上赶着气他做什么？

    果不其然，我哥松开我，铁青着脸上前一步，逼近傅殊尘。

    怎么，怎么？这是要打架么？哥，哥，你不是他对手……我顾不得了，嗖地一步挡在他面前，张开了双臂。

    我闭上眼，预想中会砸向我的拳头只是擦过了我的耳侧。我未及松口气，就被我哥扯住胳膊，往旁边一送。

    我踉跄着，脚下一空，啊……

    还好，我没栽下去，傅殊尘揪住了我后领。

    揪后领这事，完完全全像是某个大侠修理小瘪三的感觉。可他若是不揪住我后领，我肯定一头栽下去了，比小瘪三还惨。

    接下来我完全处在懵的状态，电光石火，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被傅殊尘半揽着箍在身侧，而我哥也被他反扭着胳膊按在了墙上。我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我哥他，就是那樊哙的脑子韩信的力气，外加上那啥啥的自尊。

    傅殊尘道：“你要说什么便说，你推她做什么？别人碰不得，你就能把她往楼下推？”

    楼上楼下都聚来围观的人，我的泪水珠子般一颗颗往下落。

    傅殊尘低头：“慕慕？”

    我道：“你松开他。”

    傅殊尘怔了下，就松开了我哥。

    我哥的脸色难看极了。我哭着说：“哥，你怎么总这样？就这么喜欢动拳头？”

    我哥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他不是个有涵养有器量的人，叫他丢这么大人，他一定又气到内伤了。

    我很难受。我知道他为我好，他总说他为我好。去年放假时，段晖不过帮我搬搬书，他就以为段晖别有用心，差点就挥拳头揍了人家。事后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慕慕，你不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问他：“那你呢？”他说：“我也不是好东西。”

    你们男人是不是好东西，说到底跟我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傻子，谁要是真会害我我能不知道么？

    我哥红着眼睛，半天问出一句话：“慕慕，那你告诉我，刚才为什么护着他。”

    看看，男生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要有多幼稚呢？我难过地摇头：“哥，你打不过他的，真动手我怕你吃亏。”

    上次跟同学闹矛盾打架，还不是吃了亏？被打伤了去医院缝针，还被学校记过。我就不明白，我这个亲生的哥哥，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冲动？为什么每次冲动就像没了脑子似的？

    我哥发红的眼睛满含义愤：“我怕吃亏么？我怕么？”

    我抱住他胳膊：“哥，你不怕，但我怕。别这样行不行？傅殊尘她是舒舒姐的朋友，他帮我什么，还不是因为舒舒姐的面子？你这样，叫舒舒姐怎么想？”

    我听见傅殊尘在旁边冷声说了句：“都站这儿做什么？都给我散了。”

    楼上楼下的人小声议论着散去了，惟余一个轻轻的脚步走来。是舒衍。她握住傅殊尘的手，扭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再转向傅殊尘，说了两个字：“走吧。”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正经看我哥。

    我一直就觉得，舒衍她对我好，却并不怎么喜欢我哥。论起来，其实从小到大我哥跟她见面的次数比我多。我不知何以如此，大概我和她年龄相仿又同是女孩子吧。

    傅殊尘走上楼梯，走了几步又停下，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回头说：“景明倚，她是你妹妹，你想过尊重她么？”

    我哥红着眼睛吼回去：“干你屁事？”

    看看，和傅殊尘比起来，我哥就是这样没风度。

    我看着我哥的目光颓然地暗下来，我知道傅殊尘走了，我对我哥说：“哥，你也回去吧。去教室看书，或者找朱琳呆会儿。”

    朱琳是我哥的女朋友，我的同班同学，是我不大喜欢的一个女生。

    我哥的手抚过我脸颊的泪痕，我下意识偏了偏头，他的手便落在那片纱布上，他问：“昨天伤的么？”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没事，你回去吧。”

    “我带你去换药。”

    “我说不用，你回去行吗？”我提高了声音，很快又软下来，“哥，求求你，回去吧，我自己会去。”

    我哥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塞给我，转身走了。

    我扶着楼梯的扶手，呆立许久，才慢慢地走下楼梯。

    “慕慕。”我听见景玉的声音，我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

    景玉追上来牵住我的手：“慕慕，我陪你去。”

    我一路上都不说话，景玉也不敢说话。换药的过程很快，两三分钟就好了。依着我，扯掉纱布就是了，根本无须再换一次药，但既然来了，我也懒得说话，只由着大夫去。

    回来仍是一路沉默。直到快走出那道僻静的小路，景玉才小声说了句：“慕慕，傅殊尘说，他道歉，叫你别难过。”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