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可曾记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她的阿姐要她只含一颗，就是因为她的病。

    “夫人，将军传来消息了。墨国已经城破了。”一在府外从马而下狼狈的人，匆匆忙忙闯进府中，单膝跪地低头朝将军夫人禀报。

    天上似又有一道雷电，刺穿阿九的身体，她全身颤抖而失去知觉。

    疼她的阿姐，善良的阿姐，竟助他人灭了墨国，她父皇的天下。

    尽管他父皇的天下已是墨银夺取，但那依旧是她的故土，是她温存的国土。可是，墨国灭了，墨国亡了，墨国的子民再不以墨民自称，她父皇打下的基业，败在了墨银手中，败在了南朝将军手中，败在了她阿姐的手中。

    败在了自己最亲的人手中。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城门已破，家不可回。

    那一道雷，打得那么迟。迟到城门破了，才惊醒了她。

    “阿…姐…”她抬头看着不哭不笑的阿姐，看她静静聆听风声雨声军情，漠然，漠然…甚至纸伞被吹走了，雨水挂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也只能瞧见她面部的微微颤抖。

    “你怎能如此狠心。”手中的小盒摔落在泥里，一颗颗糖梅子裹上了湿润的泥沙，她再次抓住了阿姐的手，眼前闪过的是她的父皇，她的母妃，她的皇兄，她的故土，她的家…

    “为什么不能？”阿九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离琴，你疯了吗？”

    “阿姐恨你们都来不及呢，为何不能杀了你们？”她挣开阿九的手，拾起地上裹着泥土的糖梅子，阿九揪住她的发鬓，缕缕发丝散落在肩上。

    “阿九。”羽轩叫住阿九，接着抓住她的双手，阿九踉跄倒退几步，强劲的后力是她摔在了泥土之中，她在那刹那转瞬瞥到了阿姐眼中的不忍。

    “你走开。”她推开羽轩，看见的却是阿姐含着恨意的笑。

    “天子，就可以强抢民女，可以罔顾人命，可以逼人妥协？”

    “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要你们偿命。”

    “阿姐，阿九一直以为你不是这种人。”

    “十几年的恨，我以为总能泯灭，可每当我想起那个男人看我如蝼蚁般恶心的眼神，我娘的冷言冷语，我的苟延残喘委曲求全，我的恨就多上一分，灼烧得我要毁灭你们。”

    “我确实做到了。阿九，你怎么也想不到，你们那高高的宫墙里，早已被掏空成一片废墟，被击垮只是弹指之间，却不必是要阿姐我击垮。”

    阿九慢慢爬起来，眸中的悲愤也浅淡了。

    “阿姐要狠，就要狠得没有心，留下阿九我苟且于人世作甚？”

    “我何曾留你，你那痴傻便是我害的。”

    “也正是因此，阿九我才免于血流于城门之下。你是知晓的，若我墨朝灭，阿九我会从城门之上坠下，葬身于城门前，以血祭护住我的故土。可如今我，再不是墨朝公主。”

    “墨朝灭了？”夏侯子桑悄然站在莲殇身旁，故作惊讶。

    “还装。”她一掌拍在他头上，疼得他直叫唤。

    “我还以为将军没那么轻易得手呢。墨朝也太不堪一击了吧。”阿九一记恶狠狠的目光，子桑无辜地皱眉嘟起嘴。

    “如若不是你泄露，他怎会去攻打。”她又一掌拍在他脑门上。

    “将军本就要攻打。况且，墨朝不灭南朝怎么灭。如今…”

    “是时候了。”他的眸又浮上尖锐的冰，一眼剐得人血肉分离。

    “将军他不会输的。”他淡淡然一笑，一眼不着痕迹地瞥到她右肩上，血光一闪而逝。阿九抓住了那目光，她明白那血光，是血海深仇。同阿姐般的。

    “是啊，慕白他不会输的。”又一记雷打下，打在府门前的一盏红灯笼上，她的心一阵抽痛，疼得她肌肤灼烧得厉害，像烧焦那盏红灯笼一样，要烧焦她。

    “不输，又不证明会赢，打平也可以。”阿九言出，忙捂住了嘴，连她也震惊怎么会在如此悲凉的气氛中，说出如此的话。阿姐痛得使劲绞着裙上的绸缎，轻轻一笑，就昏倒了。

    可这就是命运，而后的种种都验证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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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过廊，伊人眸。雨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女子撑着水墨色的油纸伞，腰间珠玉作响。

    昔年皮影共度秋，君可曾记得金戈征伐，与妾览尽浮华。

    昔日君妾依偎，君可曾记得那一碗姜汤，煮尽妾的心血。

    忘矣。

    男子倚着窗棂，望着窗外红梅。

    ……

    她做了个梦，在江南小巷错过了许多人，擦肩而过匆匆而去，都似瞧不见她。在尽头，她瞧见了一个男子，那人翩翩俊朗，她轻轻唤了声，以为依旧是孤寂的沉默，却不料那男子转头看了她一眼，略带惊讶。

    君可曾记得…

    眼前拂过一个个画面，等她回神，她微微轻启唇，似是已说了什么。而她确实说了。

    那男子面熟得很，却是记不得是谁。

    男子不再看她，望向窗外红梅，一言。

    忘矣。

    她隐隐听着那男子念着个名字。

    衾儿，衾儿，衾儿…

    她感到很难过，心在作痛，脸颊有湿润滑落，却不知道在难过什么，就是觉得难受。

    她低头捂住作痛的心，却发现根本没有起伏，她没有心。

    没有心，可痛从哪来。

    她一抹脸上的湿润，越发现眼眶没有潮湿，那不是泪。

    她没有泪。

    她只觉恐慌，望向脚下，可她没有脚。地下只有水，只有根。

    难怪无人听得她的叫唤，难怪无人看得她的身影，难怪他们眸中自始无她，原是她不是人。

    可那男子是谁？他竟看得见听得着…

    那男子日日坐在窗边，她终日立在那，池边是株红梅，他自始却不曾再瞧池中，纵使她夏日立着最艳，待他几年夏日，他也仿若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再不识得她。

    终有一日，她乏力了，再无力支撑粉嫩的花瓣，她要谢了，漂在池中，残破了，等不了他了，桥上路人叹息她的谢去，他却一眼也未留予她。

    纵使那红梅也谢了，老了，枝干被人砍去烧柴了。

    她想起来了，那男子是…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