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惊九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羽轩眼角抽了一下，忽而想到了什么，摆出悲痛的神情。

    “阿九，羽轩我也救不了你了。“

    “血会无止尽的从你体内流出来，直到你流尽了血，身体只剩一层皮，变成干尸，过程十分痛苦，十分煎熬。”

    “干尸是什么？和在活烤的兔肉干一样吗？”她揪住他的衣领，一副饥渴的模样。

    他感觉他的脸部都在抽筋了。

    “你会再也吃不了你喜欢的食物了。”阿九一听，双手拍在了他的脸上，面上满是痛苦，其程度可与分娩相比，不一会就泪流满面。

    “羽轩哥哥，记得到我墓前放上我爱的糖梅子。”她一说完，提起裙摆就转身要跑出门外，泪花湿透的面容，有几分梨花带雨，还没跑到门口就又被木椅绊倒在地上，然后再也不动了。

    外面依旧下着雨，浓雾充斥着整个江南，整个将军府。浓雾的气息，稀薄得让人窒息。远远的，远远的，仿佛听见了马儿嘶吼声，还有那万人的哀号，一丝一缕啜泣绕在府中，可是谁也没去注意。

    猛地一亮。

    一阵天雷打下，厢房内的烛火被吹灭，昏暗的厢房忽的又一闪光亮，轰隆一声击中了将军府中的一棵槐树，烧焦的气味弥漫在院中，羽轩向窗外望去，满园的落花洒落满地，细花枝桠被震断在泥土上。摔在地上的阿九身形一晃，惊恐地大叫一声。

    羽轩慌忙跑去扶起阿九，却看见阿九的脸上满是泪花，一双眼瞪大望着远处，眼神穿过他的额，瞳孔失去光彩地望着什么。

    “城破了。”她推开扶着她的羽轩，弓着身子双手捂面地哭出声来，撕心裂肺。

    “阿九，阿九。”羽轩慌了，双手扣住她的肩，轻轻摇晃着神智不清的阿九，一声一声唤着她，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良久，阿九才缓缓掰开了他的手，稚嫩青涩的面庞不再是傻憨憨的笑，一双眼通透的映着他的面庞。

    “羽轩哥哥。”她没有出声，嘴形轻语。

    他从她的眸中看见了自己，慌了神。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阿九，绝不是。

    “你不是阿九。”

    “我是阿九，也不是阿九。”

    “你…”他的心底浮起了一丝不安。

    “阿九要认羽轩哥哥为相公。”他的心头猛然一惊，阿九踮脚抬头吻在他的面颊上。

    羽轩推开她，撇开了头。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怫然大怒。

    “羽轩，你之前相处的阿九，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傻阿九。”

    “可是没有过去，也能有将来。”他反辩，看着她倚在窗沿，凝望外面。

    “你错了，没有过去就不会有将来。”

    “有些事，是傻阿九决定的，可正是因为她傻，所以不惧怕。”她转头，紧咬下唇固执地看着他，“所以她决定喜欢你。”

    他心头的不安在颤抖。

    “即使你会因此惧怕她。”

    窗外的大雨打湿了她的衣襟，锁骨若隐若现，瘦弱的身躯依旧倚着窗沿。

    他不知该说什么。

    “我会杀了若水，为傻阿九，为阿姐。”

    “我不许你伤害她。”

    她一步一步走出门外，他一把拉住她，盛怒的双眸盯着她，她挣开了他的手。

    “为了亡国的墨国。”她抬头看着顺着屋檐流下的水滴，阴霾的天，那棵烧焦的槐树。

    被雷声惊醒的府中人交错在庭院中，来来往往，纷纷望着被烧焦的槐树，面色异常，伫立庭中的将军夫人撑着一把纸扇，朝着她这望了过来，神色闪烁不明。

    今夜，必是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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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她踏过庭院花树败落的花圃，踩在泥泞的泥土上，每一步都会难以抬起，金缕鞋早已湿透而脏丑，却依旧要走到撑着伞的阿姐身旁。

    她看见阿姐也走了过来，却是光着脚的，雨水溅起的泥土沾在她的玉足上，每一步轻而端庄。在一步之遥，她的阿姐伸出了那双手，芊长的五指扣在她的五指上，一股强劲的力将她从泥泞中拉出。

    阿九仰起头，看着她的阿姐惊为天人的面容，缓缓地笑了。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打得她的脸生疼，裙上的绸缎染着血，血顺着雨水滴入泥土中。

    那是她的阿姐，伸出手接住她的阿姐。依旧是那双手。

    “阿九。”她的阿姐轻轻唤了声她，轻飘飘的又是那么动听，是清泠。阿姐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从执伞的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

    阿九打开了小盒，从里面取出一颗糖梅子，轻轻放入口中，酸涩充斥味蕾，之后便是淡淡的甜。那个味道一点也没有变，依旧是秘制的糖梅子。

    那是她的阿姐，自小就给她糖梅子的阿姐。

    阿九自小就有病，不可吃甜腻之物，可她又自小爱甜，常常偷吃糕点。她生过一场大病，就因她吃了一拇指大的糕点碎屑，烧了两天两夜，他的父皇下令御膳房不准再制作糕点。自她好后，她就再没吃过皇宫里的糕点。就是那一次，她的阿姐偷偷溜进来，让她尝了一颗秘制糖梅子，才过了甜瘾。

    她的阿姐要她只含一颗，就是因为她的病。

    “夫人，将军传来消息了。墨国已经城破了。”一在府外从马而下狼狈的人，匆匆忙忙闯进府中，单膝跪地低头朝将军夫人禀报。

    天上似又有一道雷电，刺穿阿九的身体，她全身颤抖而失去知觉。

    疼她的阿姐，善良的阿姐，竟助他人灭了墨国，她父皇的天下。

    尽管他父皇的天下已是墨银夺取，但那依旧是她的故土，是她温存的国土。可是，墨国灭了，墨国亡了，墨国的子民再不以墨民自称，她父皇打下的基业，败在了墨银手中，败在了南朝将军手中，败在了她阿姐的手中。

    败在了自己最亲的人手中。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城门已破，家不可回。

    那一道雷，打得那么迟。迟到城门破了，才惊醒了她。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