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记忆碎片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静室的药味里混进一丝血腥气。

    南宫雪的指尖停在颈侧，那里的皮肤下，同心蛊正随着脉搏轻轻蠕动，像颗埋在血肉里的活物。他看着林筱雨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与决绝，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又是禁术。这孩子为什么总是学不会？

    “解蛊。”南宫雪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带着霜气。他不想用这种方式与任何人绑定，尤其是在这具混乱的躯壳里，在这真假难辨的世界里。

    林筱雨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解不了。”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固执，“同心蛊一旦种下，除非一方身死，否则永远解不开。师尊要是想杀我……那就动手吧。”

    她说着，竟真的解下腰间的佩剑，扔到南宫雪面前。玄铁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剑穗上的玉坠来回晃动，映出她倔强的脸。

    南宫雪看着那把剑，又看看林筱雨颈侧若隐若现的蛊印，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杀她？他怎么可能？这孩子再偏执，再荒唐，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可留着这蛊……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与那只小虫产生共鸣，连带着神识里的“南宫星”意识都开始躁动。

    “你这是何苦。”南宫雪闭上眼，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不苦。”林筱雨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哭腔，“只要能留在师尊身边，一点都不苦。”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握住南宫雪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师尊，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看着您……”

    她的话没说完，南宫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间涌上腥甜，他猛地偏过头，一口血喷在青石板上，染红了半片地面。血色里浮着细小的光点，像碎裂的星辰，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师尊！”林筱雨大惊失色，连忙想运转灵力施救，却被南宫雪挥手推开。

    “别碰我……”南宫雪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刚才那瞬间，体内的灵力突然逆行，像是被同心蛊引动，又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撕扯。神识里炸开一片白光，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刺眼的手术灯。

    柳如烟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手里攥着份文件，肩膀微微颤抖。

    “星哥， NeUrOLink的风险率超过70%，我们……”

    “必须试。”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而沙哑，“灵儿不能没有爸爸。”

    仪器的蜂鸣声里，妻子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滚烫。

    “星哥，活下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和灵儿等你回来。”

    “如烟……”南宫雪无意识地呢喃，指尖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那画面太真实了。白大褂的质感，消毒水的气味，妻子说话时睫毛上的泪珠……都清晰得不像记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时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胸口插着输液管，心脏监护仪的绿线正一点点拉成直线。

    NeUrOLink……神经连接系统。原来他不是在做梦，那场手术真的存在。那这个修仙世界呢？太平峰，林筱雨，南宫雪的身份……难道只是意识上传后的一场幻觉？

    “师尊您说什么？”林筱雨没听清那声呢喃，只看到南宫雪眼神涣散，瞳孔里映出些奇怪的画面，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南宫雪没有回答。他的神识里，画面还在继续——

    实验室的玻璃窗外，南宫灵抱着玩偶站在走廊，校服裙上沾着污渍，显然是哭过。

    “妈妈，爸爸会变成星星吗？”

    柳如烟蹲下来，把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不会的，爸爸会变成神仙，住在云上面。”

    “那我能去找他吗？”

    “等灵儿长大了……”

    画面突然破碎，像被人用锤子砸过的镜子。南宫雪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抓着林筱雨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师、师尊？”林筱雨被他抓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师尊的眼神太奇怪了，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瞳孔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心慌。

    南宫雪缓缓松开手，指尖的颤抖停不下来。他刚才……把筱雨当成灵儿了？

    不，不对。林筱雨的眉眼间，分明有柳如烟的影子。尤其是倔强时抿起的嘴角，像极了妻子当年和他争执时的模样。难道这具身体的设定，本就和如烟有关？

    他看着林筱雨颈侧的蛊印，突然想起刚才记忆里的画面——柳如烟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文件，上面似乎印着“虚拟角色建模”的字样。

    一个荒谬的念头撞进脑海：这个世界的柳如烟，甚至林筱雨……会不会都是根据现实建模的？

    “水……”南宫雪的喉咙干得发疼，那些记忆碎片像玻璃碴子，扎得他神识剧痛。

    林筱雨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看着师尊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尚未散去的迷茫，她突然觉得害怕。师尊刚才吐血时，说的好像是“如烟”？他又在想那个女人了？

    就在这时，南宫雪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种奇特的语调，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音节短促而拗口，像是某种咒语。林筱雨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那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听得她心口发紧。

    “师尊……您在说什么？”林筱雨的声音发颤。这陌生的语言让她恐慌，仿佛师尊正一点点离她远去，走向一个她永远够不到的世界。

    南宫雪没有停。他的神识还陷在记忆碎片里，那些现实世界的画面逼着他说出熟悉的话语——那是他昏迷前，对柳如烟说的最后一句英文。

    “Wait fOr me……”（等我……）

    他想说的是“等着我”，等着我回去，等着我醒来。可出口的音节却扭曲变形，混着这具身体的女声，变得破碎而诡异。

    林筱雨看着他失神的样子，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吐出陌生的词语，突然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师尊别说了！”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南宫雪的手背上，“您看看我，我是筱雨啊！不是柳如烟，不是任何人！您看看我好不好？”

    南宫雪被她捂住嘴，呼吸一滞，终于从记忆里挣脱出来。他看着徒弟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底的恐惧与祈求，突然觉得一阵愧疚。

    他又吓到她了。

    “我……”南宫雪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记忆碎片太锋利，划得他神识千疮百孔，连带着这具身体都开始发疼。

    颈侧的同心蛊突然躁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他的痛苦，竟开始啃噬经脉！南宫雪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师尊！”林筱雨连忙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皮肤竟泛起一层诡异的青紫色，像是中了剧毒。

    是同心蛊的反噬！林筱雨的心脏骤然紧缩。她忘了，同心蛊虽能共享生命，却也能共享痛苦。师尊的神识动荡得这么厉害，连带着蛊虫都开始失控了！

    “凝神……”林筱雨颤抖着结印，将自己的灵力渡进南宫雪体内，试图安抚那只躁动的蛊虫。可她的灵力刚进入师尊经脉，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弹开，那力量里，竟夹杂着属于男性的灵力气息，霸道而灼热。

    南宫雪的身体剧烈颤抖，神识里“南宫星”与“南宫雪”的意识再次碰撞。他看着林筱雨焦急的脸，看着静室熟悉的陈设，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场荒诞的戏剧。

    他是谁？

    他在哪？

    柳如烟和灵儿……还在等他吗？

    无数个问题在神识里盘旋，像群找不到出口的困兽。南宫雪猛地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意识。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仿佛又看到了手术灯的白光，看到了柳如烟含泪的眼。

    “等着我……”

    这次，他用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清晰而坚定。

    林筱雨抱着昏迷的师尊，感受着他体内翻涌的灵力，感受着两人颈侧同步跳动的蛊印，突然放声大哭。

    她听不懂师尊的陌生语言，却能感觉到那话语里的决绝。她知道，师尊又在想离开的事了。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同心蛊解不开，锁魂咒被天罚打断，她能做的，只剩下用这具身体，用这条命，死死地绑住他。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地上的血迹，照亮林筱雨泪痕未干的脸。她低头，在南宫雪的蛊印上轻轻一吻，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告别。

    “师尊，我不会让您走的。”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就算是拖，我也要把您拖在这里。”

    而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里，南宫星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监测屏幕上，原本平稳的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绿色的波形变成锯齿状，疯狂地上下跳跃。屏幕右下角弹出一行小字：【意识波动异常，与虚拟世界同步率92%】。

    培养皿里的营养液泛起涟漪，南宫星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滑落一滴透明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进呼吸面罩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实验室的通风口吹进夜风，带着窗外的桂花香。南宫灵趴在操作台边睡着了，手臂下压着的文件上，印着“南宫雪”的三维建模图，模型的锁骨处，有一个与南宫星相同的胎记。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