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电图纸与剑谱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晨光漫进静室时，南宫雪是被指尖的刺痛惊醒的。她睁开眼，看见林筱雨正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珠滴在张泛黄的宣纸上。那些血珠在纸上晕开，竟连成串奇异的波形，像极了现实中心电监护仪打印出的图纸。

    “你在做什么？”南宫雪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指尖下意识地抚向锁骨处的胎记——那里又开始发烫，与宣纸上的血痕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林筱雨被吓了一跳，银针刺破了另一个指尖，血珠滴在波形的末端，让那条线突然向上扬起，像道陡然升高的心跳。“是陈长老教的安神咒。”她慌忙用帕子按住指尖，耳尖红得像要滴血，“说用修士的精血画符，能稳住心神。”

    南宫雪盯着宣纸上的血符，神识突然一阵刺痛。那些扭曲的线条在眼前活了过来，变成医院里不断吐出心电图纸的机器，哗啦啦的声响里，柳如烟的心跳曲线正一点点拉成直线。她猛地抓住林筱雨的手腕，指腹触到那排细小的针孔，像摸到了手术缝合的针眼。

    “别画了。”她的声音发紧，宣纸上的血符在视线里扭曲变形，竟与案头那本《寒江雪》剑谱的图谱重合——第十三式“孤舟蓑笠”的起势，剑势转折的弧度，与心电图纸上的濒死波形一模一样。

    林筱雨看着师尊发白的脸色，慌忙将宣纸揉成一团。血符在掌心硌得生疼，让她想起昨夜师尊拥抱自己时，颤抖的指尖落在后背的触感。她忽然意识到，那些自己看不懂的波形，或许藏着师尊不愿触碰的伤痛。

    “弟子知错了。”她将纸团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纸页，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极了心电监护仪最后那声长鸣。

    南宫雪的目光追着那团火光，直到它化作灰烬。现实中，柳如烟的心电图变成直线时，也是这样的寂静，只有仪器的蜂鸣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像死神的叹息。她忽然抓起案上的剑谱，指尖抚过“孤舟蓑笠”四个字，纸页边缘的磨损处，竟有淡淡的血迹——是自己昨夜失神时，被指甲掐破的指尖蹭上去的。

    “这式剑招，我再教你一次。”南宫雪站起身，外袍的下摆扫过炭盆，带起几片火星。她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这窒息的幻觉，练剑时纯粹的专注，或许是唯一的解药。

    练武场的青石板上，晨光铺了层金箔。南宫雪拔剑时，剑锋映出自己的影子——束胸早已不系，外袍敞开着，领口的青丝随着动作飞扬，竟有种说不出的舒展。她演示“孤舟蓑笠”的转身时，忽然看见地面的剑影里，叠着道白大褂的影子，手里拿着手术刀，正沿着剑势的轨迹划开空气。

    “师尊的转身慢了半拍。”林筱雨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徒弟握着剑站在对面，玄色衣袍的袖口沾着草屑，显然是早起去后山采过药，“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南宫雪收剑的动作顿了顿。林筱雨的轮廓在晨光里有些模糊，像隔着层医院的玻璃。她想起柳如烟做最后一次手术前，也是这样隔着玻璃朝自己笑，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碘伏，说“等我出来，你教我这套剑舞好不好”。那时她只当是玩笑，此刻剑势里的每处转折，都成了未说出口的诺言。

    “看清楚了。”南宫雪再次起势，刻意放慢了转身的弧度。剑锋划破空气的嘶鸣里，她听见现实中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声音，监护仪的滴滴声，还有柳如烟贴在耳边说的“别怕”。这些声音与剑势融为一体，让原本凌厉的招式，多了种近乎温柔的韧性。

    林筱雨看得痴了。师尊今日的剑招与往日不同，转腕时的迟疑，收势时的轻颤，都像藏着说不尽的心事。她跟着模仿时，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南宫雪的剑尖轻轻点在她的腰侧——那里正是昨夜自己被掐出红痕的地方。

    “这里要松。”南宫雪的指尖顺着她的腰线划过，带着剑穗的红绳蹭过皮肤，留下微痒的触感，“你太紧绷了，像拉满的弓，容易断。”

    林筱雨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像被正午的日头晒过。她能感觉到师尊的指尖停在自己腰侧，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比晨露烫，比炭火暖。那些关于“如烟”的嫉妒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心脏擂鼓般的跳动，震得耳膜发疼。

    “弟子……记不住。”她故意垂下剑尖，声音低得像蚊蚋，“师尊能不能……再教一次？”

    南宫雪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现实中女儿撒娇时的模样。那时她总说“爸爸再讲一遍故事嘛”，眼睛亮晶晶的，像此刻的林筱雨。她忽然觉得，或许不必刻意区分南宫星和南宫雪，这具身体里的温柔，本就属于同一个灵魂。

    “看好了。”她再次起剑，这次没有再出现幻觉。晨光里，只有两柄交击的剑，两道穿梭的影子，像心电图纸上终于平稳下来的波形，起承转合，自有韵律。

    练到日头正中时，林筱雨的额角渗出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剑穗的红绳上。南宫雪递过帕子，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唇角，像触到滚烫的烙铁。两人同时缩回手，练武场的风突然变得燥热，带着桂花与汗水混合的味道。

    “休息会儿。”南宫雪转身去石桌旁倒茶，听见身后传来剑落地的轻响。回头时，看见林筱雨正弯腰捡剑，玄色衣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颈间条极细的红绳——是昨夜自己揉碎的血符纸团里，没烧干净的线头，被她偷偷捡去系在了脖子上。

    “这绳……”

    “是炭火里捡的。”林筱雨摸着颈间的红绳，笑得有些腼腆，“陈长老说，沾过灵力的东西，能辟邪。”她没说的是，这线头沾着两人的血，藏经阁的残页上说，这样的红绳能“牵住命数”。

    南宫雪的指尖在茶杯沿摩挲。阳光透过茶水，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现实中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绿线。她忽然觉得，那些纠缠的幻觉，或许不是诅咒，而是柳如烟在另一个世界，用她最熟悉的方式，提醒自己要握紧眼前的人。

    “下午教你新的剑招。”南宫雪看着林筱雨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补充道，“‘寒江初融’，比‘孤舟蓑笠’温柔些。”

    林筱雨的笑容像山间突然绽放的花。她握着剑，看着师尊仰头喝茶的样子，阳光落在师尊敞开的领口，锁骨处的胎记泛着淡红，像片落在雪地里的枫叶。她忽然觉得，不管那些波形代表什么，不管师尊心里藏着多少秘密，只要能这样跟着师尊练剑，就很好了。

    风穿过练武场，吹起剑穗上的红绳与银线。南宫雪看着交缠的线影落在剑谱上，覆盖了“孤舟蓑笠”的图谱，像用新的痕迹，覆盖了旧的伤痛。她忽然明白，柳如烟留下的不是心电图纸上的终点，而是剑谱里未完待续的新篇。

    而身边这个捧着剑，眼睛亮晶晶的徒弟，就是续写这篇章的，最好的笔。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