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墓园回廊：锁链书架之海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冰冷的雨水如同亿万根细针，刺穿着墨昊麻木的皮肤，却无法浇灭左臂晶化蔓延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肘部以下已是纯粹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琉璃，雨水冲刷其上，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无声滑落。肘部上方，狰狞的晶化边缘已吞噬了大半上臂，新的晶痕如同贪婪的黑色藤蔓，在湿透的衣物下悄然向上攀爬，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细微却清晰的侵蚀感，以及随之被抹去的、关于某个老顾客送货门牌号的模糊记忆。

    他躺在泥泞的后巷，怀中是失去右眼光明的伊婷。雨水打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冲刷着那只化为灰白磨砂晶体的右眼，空洞地倒映着城市雨夜昏黄浑浊的天光。她左眼紧闭，呼吸微弱得近乎消失。

    父亲的手札紧贴在他胸口，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纸张冰冷而沉重。那串通往墓园核心圣所的加密坐标，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意识深处，却又被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笼罩。

    “伊婷…”墨昊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拂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泥污，声音嘶哑干涩，“我们…出来了…”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和远处空旷死寂的街区传来的、如同废墟般的回响。

    就在这时！

    他晶化左臂无名指指尖，那点沉寂已久的幽蓝晶核，毫无征兆地搏动了一下！

    并非受到威胁的示警，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牵引感的共鸣！如同沉睡的磁针感应到了无形的磁极！

    嗡！

    微弱的幽蓝光芒在指尖亮起，瞬间驱散了周围一小片雨幕的阴冷。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顺着他晶化的手臂蜿蜒而上，最终汇聚在肘部那狰狞的晶化边缘。紧接着，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光线，猛地从他晶化的肘尖激 射而出！

    光线无视了物理空间，瞬间穿透了层层雨幕，射向东风街区深处——那片曾经矗立着东风快递站、如今却只剩下被世界“抹除”后的、令人心悸的空白区域！

    光线所至之处，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片空白区域的核心点，空间如同被击碎的镜面，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裂痕深处，并非狂暴的虚空乱流，而是…深邃无垠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隐约传来的、金属锁链沉重摩擦的哗啦声！

    墓园入口！被晶核共鸣强行牵引、撕裂开启！

    “呃！”墨昊闷哼一声，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从裂痕深处传来！晶化左臂的共鸣光芒暴涨，将他与怀中的伊婷牢牢锁定！他试图抵抗，但晶化带来的沉重与麻木，以及严重透支的身体，让他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毫无反抗之力！

    “不…”他最后的意识只来得及将伊婷抱得更紧，便被那强大的吸力彻底吞噬！

    天旋地转！失重感与空间撕裂的剧痛瞬间包裹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空间跳跃都要猛烈！晶化左臂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内部的晶核正与某种庞大的存在激烈共鸣！怀中的伊婷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所有的混乱骤然停止。

    墨昊重重摔落在地，触感坚硬、冰冷、光滑。预想中泥泞的雨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带着尘埃与古老信息素味道的干燥空气。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撑起身体。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置身于一条看不到起点与终点的、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回廊之中。

    回廊的两侧与头顶，并非墙壁或穹顶，而是…无穷无尽的书架！

    这些书架由某种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非金非石的奇异物质构成，高耸入“云”——如果那翻滚涌动的、由无数细密数据流和幽暗星云构成的混沌景象可以被称之为“云”的话。书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塞满了…书？

    不！那根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书籍！

    它们形态各异：有由纯粹光线编织而成的光之卷轴；有凝固着岩浆与寒冰的晶体板；有表面流淌着液态金属的厚重金属书；有由无数细微生物骨骼拼合而成的骨片书；甚至还有完全由不断变幻的几何图形构成的抽象典籍…每一本都散发着截然不同、或磅礴、或晦涩、或古老、或锐意的气息，如同一个个被凝固的文明火种！

    而连接着这无边无际书架的，是无数条粗壮无比、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锁链！这些锁链并非静止，它们如同巨蟒般缓缓蠕动、盘旋、交错，将一个个书架串联、悬挂、固定在这片无垠的虚空之中！锁链摩擦时发出的低沉、恒久的“哗啦”声，构成了这片空间唯一的背景音，如同岁月本身在低语。

    时之墓园！锁链书架之海！

    墨昊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知识的重量、时间的浩瀚、文明的墓碑…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他的灵魂。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伊婷。她依旧昏迷，但那只灰白的右眼晶体，在这片由信息洪流构成的空间里，竟微微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芒的幽暗光泽。

    他尝试站起，晶化至肘部的左臂沉重得几乎让他失衡。就在这时，他晶化左臂无名指指尖的幽蓝晶核再次自主亮起！这一次，光芒不再指向入口，而是如同一个微型的罗盘指针，稳定地指向回廊深处某个方向！晶核内部那些细微的银白光点飞速旋转、排列，在他意识中投射出一幅极其简洁却清晰的路径指引——一条由不断闪烁的幽蓝光点构成的虚线，蜿蜒穿行于这令人目眩的锁链书架迷宫之中！

    “导航…开启了？”墨昊心中一震。这晶核，果然与墓园有着深刻的联系！它感应到了父亲笔记中那个加密坐标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晶化带来的冰冷麻木，将伊婷小心地背在身后，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固定住她。他看向晶核指引的方向——那是回廊深处，锁链更加密集、书架形态更加古老诡异、气息也更加晦涩沉重的区域。

    就在他准备迈步的瞬间，异变再生！

    “哗啦…哗啦…”

    并非锁链摩擦的声音。是一种…拖沓的、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硬物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

    墨昊猛地回头，全身肌肉绷紧，晶化左臂下意识地挡在身前。

    在回廊入口附近，一个极其高大的书架阴影下，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沾满厚厚灰尘的灰色布袍的老者。他身形佝偻得厉害，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枯槁的手中握着一把比他身高还要长的、由某种暗沉黑色木头制成的扫帚。扫帚的末端磨损严重，每一次拖动，都在那光滑如镜的奇异地面上留下淡淡的、带着奇异光泽的灰尘轨迹。

    老者的头发稀疏花白，杂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如同风干的树皮，布满深深的褶皱。他低着头，对墨昊和伊婷的存在恍若未觉，只是机械地、缓慢地挥动着那把巨大的扫帚，一下，又一下，清扫着地面——尽管那地面看起来一尘不染。

    他清扫的动作异常专注，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行尸走肉般的死寂感。仿佛他清扫的不是灰尘，而是…凝固的时间碎片？或是文明的残渣？

    沉默的扫地僧！

    墨昊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老者。他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活物的气息，只有一种如同古墓石像般的、沉淀了万载时光的冰冷与空洞。那双隐藏在乱发后的眼睛…似乎根本没有焦点。

    晶化左臂的导航光点依旧稳定地指向回廊深处，并未因老者的出现而改变。

    墨昊犹豫片刻，决定不去惊扰对方。他背着伊婷，小心翼翼地、尽量无声地绕过老者，沿着晶核指引的路径，踏入了锁链书架构成的、深邃无垠的知识坟场。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的永恒摩擦声，在这片死寂的回廊中回荡。

    当他走出十几步，忍不住再次回头时。

    那佝偻的扫地僧依旧在机械地挥动着扫帚。但他清扫的方向…似乎悄然偏转了一点？那巨大的扫帚末端，正若有若无地指向墨昊晶核导航路径上的…某个岔路口？一个被几条巨大锁链阴影笼罩的、不易察觉的狭窄通道？

    老者依旧低着头，动作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巧合。

    墨昊的心猛地一跳。他看了一眼指尖稳定指向深处的幽蓝晶核，又看了一眼老者那佝偻的背影和那柄指向岔路的巨大扫帚。

    巧合？还是…指引？

    冰冷的晶化触感从肘部传来，新的晶痕正悄然向上臂蔓延。他不再犹豫，背着昏迷的伊婷，转身踏入了那条被锁链阴影笼罩的狭窄通道。幽蓝的导航光点，在前方的黑暗中，如同引路的孤星。锁链的摩擦声与扫帚刮擦地面的微弱噪音，在身后渐渐交织，最终被墓园永恒的寂静吞没。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