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残影、复苏与尘封的密档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麦克唐纳大桥断裂带的边缘，墨绿色的海水如同沸腾的毒液，疯狂倒灌着崩塌形成的巨大缺口。钢筋和混凝土碎块如同暴雨般砸落，激起浑浊的浪花和刺鼻的水汽。三只庞大的“巨螯领主”在崩塌的洪流中徒劳挣扎，它们那覆盖着暗蓝色金属光泽甲壳的躯体，在翻滚的海水和坠落的废墟中时隐时现，巨大的鳌钳疯狂挥舞，试图抓住任何可以攀附的物体，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充满暴怒与绝望的嘶鸣，最终被无情的深渊彻底吞噬。

    “轰隆隆隆——！！！”

    崩塌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咸腥的水汽，狠狠撞在刚刚冲过断裂带的“铁驹”车尾！

    “哐当！哐当！哐当！”

    沉重的车身在冲击中剧烈颠簸、摇摆！王飞翔感觉方向盘如同活物般在手中疯狂跳动！他双目赤红，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全身肌肉绷紧如铁，将全身的力量和意志都灌注在双臂之上！他死死稳住方向，凭借野兽般的本能和对这钢铁巨兽的熟悉，操控着“铁驹”在布满粘液、碎片和剧烈震动的桥面上，如同醉汉般左冲右突，险之又险地避开几处因震动而再次开裂的缝隙！

    “抓紧——！”王飞翔的嘶吼在驾驶舱内回荡，几乎被车外崩塌的轰鸣淹没！

    车顶，裴凡生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狂风夹杂着碎石和冰冷的海水劈头盖脸砸来！巨大的惯性几乎将他甩飞出去！他仅存的右眼被风沙和海水迷得几乎睁不开，只能死死抓住C6通用机枪冰凉的枪身，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卡在舱口！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翻腾，左眼伤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尽管有凝胶保护），视野瞬间被猩红血光充斥！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后方，蜂拥而至的怪物潮被崩塌的断桥和汹涌的海水瞬间阻隔在彼岸！它们发出尖锐刺耳、如同金属摩擦又似海兽哀嚎的混合怪叫，在断桥边缘疯狂地徘徊、跳跃，酸液和爪牙徒劳地攻击着空气，却无法逾越那数十米宽的死亡鸿沟。断桥已成绝壁，墨绿色的海水在缺口处形成湍急的漩涡，吞噬着一切坠落的残骸。

    “铁驹”终于冲出了崩塌影响的核心区域，速度逐渐稳定下来。引擎依旧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但车身装甲上布满了刮痕、凹坑和墨绿色粘液腐蚀留下的斑驳痕迹，防弹玻璃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污垢，视野严重受阻。车内弥漫着浓烈的海腥味、硝烟味和怪物体液特有的甜腥腐败气息。

    王飞翔将车缓缓停在远离海岸线、一处相对开阔的高地上。他松开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的手，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浸透了衣领。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断桥缺口，又看了看副驾驶座上脸色苍白、捂着左眼、同样在剧烈喘息的裴凡生。

    “……操……”王飞翔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亢奋，“……成了……老裴……你他娘的……真敢想！”

    裴凡生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左眼传来的阵阵抽痛和视野中的猩红翻腾，摸索着找到水壶，灌了几口冰冷的水，才嘶哑地开口：“……运气……它们……在破坏……桥……弱点……明显……”

    王飞翔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狠厉和畅快：“管他娘的运气还是本事！活下来了！那群海鲜杂碎喂鱼了！”他推开车门，跳下车，开始检查车况。

    “铁驹”的装甲主体结构完好，复合装甲板展现了惊人的抗冲击和抗腐蚀能力，虽然表面伤痕累累，但没有一处被穿透。八只巨大的防弹轮胎同样坚韧，没有爆胎。引擎运转平稳，排气正常。燃油消耗显示，刚才的亡命冲刺加上之前的战斗，主油箱消耗了约四分之一，两个副油箱依旧满格。

    裴凡生也艰难地挪下车，靠在车身上。王飞翔帮他小心地解开头上被汗水、血污和海水浸透的绷带。当那狰狞的伤口再次暴露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时，王飞翔发现，在“生物活性修复凝胶”的持续作用下，伤口的状况比他预想的要好。边缘的红肿明显消退，焦黑坏死的组织部分脱落，露出了粉红色的新生肉芽。那层透明的保护膜依旧完好，隔绝了外界可能的感染。虽然伤口深可见骨，但整体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王飞翔用找到的纯净水和新的无菌纱布，极其轻柔地清理伤口周围。裴凡生疼得倒吸凉气，身体微微颤抖，但咬牙忍住。清理完毕，王飞翔再次涂抹了一层散发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凝胶。冰凉的凝胶接触伤口，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随即是熟悉的、温和的暖流。裴凡生清晰地感觉到，伤口深处那些细微的、如同跗骨之蛆的侵蚀性能量（源自神子的能量溅射），正在被这层凝胶更有效地中和、驱散。视野中的猩红血光和扭曲幻象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退。

    重新包扎好伤口，裴凡生长舒一口气，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王飞翔则忙着清理车身，用刮刀和布尽量去除那些粘稠的、散发着酸腥味的墨绿色粘液，检查武器（C6机枪枪管过热，需要冷却；C9完好），补充弹药（消耗了近三分之一弹链），并将仅剩的一枚自制土炸弹收好。

    引擎再次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咆哮，“铁驹”载着两个伤痕累累但斗志昂扬的幸存者，重新驶上了荒凉的沿海公路。

    接下来的旅程，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如同暴风雨后的宁静港湾，变得异常顺利。

    王飞翔将车速稳定在一个高效而安全的区间。LAV 6.0强大的悬挂系统和澎湃的动力，让车辆轻松碾过公路上常见的坑洼、裂缝和散落的碎石。车身只是微微晃动，如同行驶在平整的柏油路上。引擎的轰鸣被厚重的装甲和精密的隔音设计过滤掉大半，传入舱内的只有低沉而令人安心的背景音，如同巨兽沉稳的心跳。油耗表显示，燃油消耗的速度远低于之前的“钢獾”，配合依旧充盈的主油箱和两个满格的副油箱，续航能力令人无比安心。车内空调系统（暖风）驱散了深秋海岸线的寒意，军用速溶咖啡的香气再次弥漫在车厢内，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奢侈的安宁感。

    环境也在悄然变化。随着他们一路向东北方向深入，靠近新斯科舍省核心区域，腐城那种标志性的、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的暗紫色菌毯，覆盖范围和活跃度显著下降，直至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末日灾难留下的另一种荒凉：大片大片被酸雨长期侵蚀、被未知能量风暴反复洗礼形成的盐碱地，龟裂、板结，呈现出诡异的红褐色或灰白色，如同大地溃烂的伤疤；枯萎的森林只剩下焦黑的枝干，如同无数伸向灰色天空的绝望手臂，在寒风中呜咽；裸露的岩石山丘被风化成奇形怪状，沉默地矗立在海岸线旁。空气中弥漫的腐城甜腥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海风咸腥、淡淡硫磺味（可能来自海底地质活动）以及某种海藻腐烂气息的复杂味道，虽然依旧不算好闻，但至少少了那份令人作呕的亵渎感。

    偶尔路过废弃的小镇、渔村或小型船厂，无一例外都是死寂一片，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坟墓。残破的木质房屋坍塌腐朽，锈蚀的渔船骨架半埋在沙滩里，码头上只剩下断裂的桩基。但在一些关键路口或桥梁附近，能看到曾经人类抵抗留下的、早已被岁月风化的痕迹：用废弃车辆和沙袋堆砌的、早已被摧毁的路障，只剩下锈蚀的框架和散落的沙粒；散落在路边的、被枪弹或爆炸撕碎的丧人尸体，早已化为白骨，上面残留着清晰的弹孔和破片痕迹，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残破墙壁上用喷漆或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涂抹的求救信号或警告标语（如“DANGER！”、“TURN BACK！”、“EAST！”），字迹模糊剥落，显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没有任何新的、近期的人类活动痕迹。这片土地，仿佛在神子降临之前，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裴凡生的伤势在平稳的车程和特种凝胶的作用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第七天清晨，当灰白的天光透过布满污垢的防弹玻璃照进车内时，他小心地解开了头上的绷带。

    伤口已愈合大半。深可见骨的创面被新生的粉红色肉芽填满，边缘的皮肤收拢，形成一条暗红色的、略显狰狞的疤痕。新生的皮肤还很娇嫩，但痛感几乎完全消失。他尝试着睁开左眼。

    视野一片模糊的光感，如同隔着一层浓雾。无法分辨具体的形状和颜色。但，那持续不断的、干扰他整个感知系统的剧痛和令人眩晕的扭曲幻象，彻底消失了！视野清晰而稳定！虽然左眼视力严重受损，但已无大碍！他活动了一下左眼周围的肌肉，只有轻微的牵拉感。

    “老裴？眼睛能睁开了？”王飞翔从后视镜里看到，惊喜地问道。

    “……嗯……”裴凡生应了一声，声音虽然依旧嘶哑，但中气足了许多。他拿起水壶，用干净的布蘸水，极其小心地擦拭左眼周围，清理掉残留的药膏和分泌物。清凉的感觉传来，左眼的模糊光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他重新用干净的纱布做了简单的包扎，保护新生的皮肤。

    正午时分，阳光（或被能量尘埃折射的微光）勉强穿透云层。裴凡生打开平板电脑，调出离线地图。屏幕上，代表他们位置的蓝色光点，已经移动到了哈利法克斯半岛的外围荒野区域。

    行程过半！

    距离哈利法克斯海军基地的坐标点，已不足三百公里！燃油剩余显示，主油箱消耗不到一半，两个副油箱依旧满格！希望从未如此真切，仿佛触手可及！

    王飞翔看着地图上那近在咫尺的标记，又看了看窗外飞掠而过的、相对“安全”的荒凉海岸线，灌了一大口滚烫的咖啡，满足地哈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妈的，这铁王八真他娘的好使！油省，劲大，还稳当！老裴，你这眼睛也好利索了，天助我们啊！再有两天，最多两天！就能到那鬼基地了！”

    裴凡生没有立刻回应，他摩挲着平板冰冷的边缘，目光落在屏幕上代表基地的坐标点上，眼神深邃。伤势的恢复和行程的顺利，并未让他放松警惕。越是接近目标，未知的风险可能越大。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敌人，关于目标，关于这片死寂之地隐藏的秘密。

    (尘封密档：数据海洋中的幽灵船)

    “铁驹”在荒原上平稳飞驰。时间充裕，环境相对安全。裴凡生决定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深入挖掘平板电脑中存储的、从北美瘫痪的军用和情报网络中断断续续下载或离线缓存的海量数据碎片。目标明确：搜集更多关于EDC（Euro-Asian Defense Coalition）自身的历史脉络，以及那个如同幽灵般萦绕在情报边缘的神秘组织“TAO”（Trans-Atlantic Organization），特别是它们对共同且致命的敌人——“耶梦加得”（Yggdrasil）的了解。

    他连接平板与“铁驹”内置的辅助计算单元（一个相对先进的军用级处理器，能提供远超平板本身的算力）。屏幕上，复杂的操作界面亮起。他输入多重加密密钥——部分来自“沉舟计划”硬盘中附带的高权限指令，部分是他自己利用黑客技术从瘫痪网络中破解的碎片。

    数据检索程序启动。屏幕上，数据流如同奔腾的瀑布般疯狂滚动。无数残缺不全的文件名、加密数据包、日志碎片、卫星图像残片如同沉船遗骸般，在算法的“打捞网”中翻腾、碰撞。检索条件设定：关键词——“EDC History”、“TAO Archives”、“Yggdrasil”、“Organization Structure”、“Threat Asses**ent”……时间范围：主要锁定在末日战争爆发前十年至战争初期。

    这是一个浩瀚而艰难的工程。北美网络早已支离破碎，存储设备损坏，数据丢失、加密、损坏严重。裴凡生如同一个在数据废墟中艰难跋涉的考古学家，利用复杂的关联分析算法、模式识别程序和密码破解工具，在信息的荒漠中搜寻着有价值的残片。屏幕的光映照着他专注而凝重的脸，仅存的右眼紧盯着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整着检索参数。

    碎片一：EDC的自我拼图——末日方舟的蓝图与情报迷雾

    起源宣言（加密摘要，破译）： 一份标注为“最高机密”的文件碎片被还原。内容显示，EDC成立于末日灾难征兆初现的动荡年代（约战争爆发前15年），由欧亚大陆几个主要大国的残余军事力量和顶尖科研机构联合组建。宣言核心：“在文明崩解之际，整合最后的力量与智慧，建立人类最后的防线与火种保存地，抵御未知威胁，延续文明传承。”“沉舟计划”被列为最高战略之一，旨在建立一条隐秘的、跨越深渊的“信息与希望之舟”。

    腐城研究报告（零星片段）： 几份来自EDC下属“异常现象研究部”的报告残片。将腐城现象定性为“维度渗透/高维能量污染”与“未知生物寄生/变异”的混合灾难。强调其“高度侵蚀性”、“不可预测突变性”和“连锁反应风险”。应对策略以“隔离监控”、“建立缓冲区”、“有限清除（高危节点）”为主，明确警告“避免大规模军事介入引发不可控能量潮汐或更高级变异”。对于腐城核心区域（如渥太华），报告承认“情报极度匮乏”，“能量读数超出测量上限”，“评估为‘绝对禁区’，建议永久封锁”。

    内部备忘录（触目惊心）： 一份日期标注为末日战争爆发前约5年的EDC情报总局内部评估报告（摘要）。报告直言不讳地指出：“……对北美大陆（尤其加拿大核心区及五大湖腐城扩散区）的实时态势感知存在‘致命滞后’。情报来源严重依赖高空侦察（卫星残存）、广域信号截获（碎片化、干扰严重）及极少数**险渗透人员（生还率低，信息可信度存疑）……对北美新兴势力，特别是代号‘Yggdrasil’的组织，其规模、架构、技术路线及战略意图，掌握程度‘极其有限且充满矛盾’，无法形成有效威胁评估……” 报告结尾用加粗字体标注：“此情报短板，可能对‘沉舟计划’北美阶段构成‘不可预测的重大风险’。”

    碎片二：TAO的陨落——方舟、进化与财阀的阴影

    辉煌剪影（公开资料）： 程序检索到一些TAO鼎盛时期公开的宣传影像和技术文档碎片（多为战争爆发前20-10年）。画面展现了一个科技高度发达、军事力量雄厚的跨大西洋联盟：庞大的“全球盾牌”轨道防御平台在近地空间展开能量屏障；高度自动化的城市在宣传片中光鲜亮丽；“普罗米修斯”基因优化计划的宣传语承诺“消除疾病，延长寿命，开启人类新纪元”。TAO被描绘成人类文明的灯塔。

    分裂与崩塌（核心发现）： 一份加密等级极高、残缺严重的EDC情报分析报告被艰难还原（日期：末日战争爆发初期，来源疑似渗透TAO高层的“裂变”）。报告揭示了TAO崩溃前的致命内部分裂：

    “方舟派” (Ark Faction)： 由部分政客、传统军工巨头和保守科学家主导。主张“集中所有剩余资源，建造少数巨型、封闭式生态避难所（‘方舟’），保存经过严格筛选的‘人类精英’及文明核心数据库，等待地表环境稳定或恶化周期过去”。理念核心：“保存火种，延续文明。” 报告指出，该派系与EDC的“沉舟计划”在“火种保存”理念上有相似之处，但更极端、更封闭，具有强烈的“精英主义”和“社会达尔文主义”色彩。

    “进化派”/鹰派 (Evolutionary Faction / Hawks)： 由激进生物科学家、神经科技专家、部分少壮派军官及新兴科技财阀支持。他们认为末日灾难是“人类进化的催化剂”，主张“主动拥抱变化，利用腐城能量、变异生物基因、极端环境压力进行激进的人体改造和生物技术突破，创造适应新世界的‘新人类’”。报告描述该派系“理念激进”、“伦理界限彻底模糊”、“技术路线危险且不可控”，并特别标注：“该派系主导的‘普罗米修斯-涅盘’子项目，已触及‘人机融合’、‘意识上传’、‘可控变异’等禁忌领域。”

    崩溃与幽灵（关键结论）： 报告指出，在腐城灾难全球爆发、资源链断裂、以及两派尖锐对立的倾轧下，TAO作为一个整体迅速崩溃。“方舟派”疑似启动了位于格陵兰冰盖深处或大西洋海沟的少数几个“方舟”基地（具体位置不明），彻底与地表断绝联系，如同自我放逐的幽灵船。而“进化派”残部……报告在此处出现大段数据损坏……后续残片显示：“……携带大量TAO核心生物技术、神经接口原型机及部分‘涅盘’项目研究数据……在崩溃前夕，与数个在灾难前就进行大规模离岸资产转移、并拥有强大私人武装的跨国财阀残余（名称字段被多重加密破坏）结合……形成了一个新的、更加隐秘且危险的实体……其活动踪迹与代号‘Yggdrasil’高度重合……”

    (耶梦加得的魅影：厨房、法庭与议会的低语)

    裴凡生将检索的核心聚焦到“耶梦加得”（Yggdrasil）。在浩瀚的数据废墟中，这个名称如同幽灵船的桅杆，偶尔在信息的迷雾中显露一角，但相关的记录稀少、模糊且年代久远（多为战争爆发前10-15年）。

    碎片三：EDC的早期预警与困惑

    风险评估备忘录（低优先级）： 一份来自EDC安全局（ESA）的早期文件（战争爆发前约12年）。备忘录提及：“……监测到北美（主要活跃于加拿大魁北克、安大略及五大湖偏远地区）存在一个代号‘Yggdrasil’的隐秘组织。活动轨迹涉及：非法基因编辑（尤其针对极端环境适应与神经可塑性）、非标准神经接口研发（可能用于人机控制或意识连接）、非传统能源研究（能量特征与常规核能或化石能源不符，疑与地外或‘异常区域’能量有关）……资金来源复杂，追踪显示与多个已破产或被国际制裁的跨国生物科技、军工复合体财阀存在‘影子关联’……” 评估结论：“潜在技术风险与伦理风险”，但“暂无直接威胁证据，建议低优先级监控”。

    关联猜测报告（碎片）： 另一份基于零碎情报的分析报告（战争爆发前约8年）推测：“Yggdrasil”的研究方向与TAO内部“进化派”激进理念存在“高度相似性”，不排除存在“人员交流”、“技术泄露”或“理念共鸣”的可能性。但报告强调：“缺乏直接证据链，仅为逻辑推测。”

    碎片四：TAO绝密档案的惊鸿一瞥——叛逃、财阀与架构魅影

    最关键、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来自一份严重残缺、加密等级堪称顶级的TAO内部安全简报（日期：末日战争爆发前约3年）。简报的标题字段损毁，但内容碎片经过裴凡生全力修复和交叉验证，露出了冰山一角：

    “进化派核心成员叛逃”：简报核心段落：“……确认‘普罗米修斯-涅盘’项目首席科学家海因里希·冯·克劳斯博士（Dr. Heinrich Von Klaus）、神经接口部门主管艾米莉亚·陈博士（Dr. Emilia Chen）、以及前‘雷霆’快速反应部队指挥官卢卡斯·米勒上校（Col. Lucas Miller）等七名核心成员，于[日期字段损坏]携带包括‘基因诱导催化剂’原型、‘蜂群’神经链接矩阵原型及‘泰坦’生物装甲设计图在内的多项‘涅盘’项目核心研究数据及原型设备……秘密脱离TAO控制……高度可信情报显示，上述人员已加入或实际主导了外部组织‘Yggdrasil’……”

    “财阀影子网络”：简报后续：“……追踪其资金流与资源供给，发现与‘奥西里斯生命科技’（Osiris LifeTech）、‘黑曜石国际’（Obsidian International）、‘普罗维登斯资本’（Providence Capital）等数个在TAO崩溃前就已进行大规模资产隐匿转移的跨国财阀存在‘深度绑定’。上述财阀不仅提供巨额资金，更利用其全球残余的物流网络、私人武装（‘安保承包商’）及地下研究设施，为‘Yggdrasil’提供‘全方位、系统性的支持’……判定其为Yggdrasil的‘主要金主与战略资源提供者’。”

    “组织架构（推测）”：简报最骇人、也是最模糊的部分：“……基于有限信号渗透（捕获其内部加密通讯协议代号）、渗透人员反馈（已失联）及行为模式分析，对‘Yggdrasil’内部架构进行推测性还原（可信度评级：C - 低级）：

    “厨房” (The Kitchen)： 推测为其核心生物技术研发与极端测试中心。职能：利用TAO叛逃技术及财阀资源，进行禁忌生物实验（包括但不限于：丧人诱导/控制技术、生物兵器开发（如‘侍者’、‘神子’）、人体极限改造（融合战士）、腐城能量/生物应用研究）。描述：‘进行亵渎生命与伦理熔炉’，‘技术路线激进且不可逆’。简报特别标注：‘渥太华事件中出现的‘侍者’士兵（生理特征、装备风格）及‘神子’生物兵器（能量特征、生物结构），其技术指纹与‘厨房’推测方向高度吻合（可信度评级：B - 中级）。’

    “法庭” (The Tribunal)： 推测为其内部执法、清除与秘密行动机构。职能：清除叛徒、执行高价值目标暗杀、维护组织绝对保密与纪律、执行特殊渗透与破坏任务。描述：‘阴影中的裁决之刃’，‘行动高效、冷酷、不留痕迹’。‘仅截获过其内部通讯协议代号‘Tribunal’及部分加密行动指令碎片，无人员、据点、具体行动记录等直接情报（可信度评级：D - 极低）。’

    “议会” (The Conclave)： 推测为其最高决策与战略制定层。组成：叛逃的‘进化派’核心（冯·克劳斯？陈？米勒？）、支持财阀的代表（奥西里斯？黑曜石？普罗维登斯？）、可能存在的其他领域‘精英’（身份未知）。职能：制定组织全球战略、分配资源、下达终极指令、裁决重大事项。描述：‘阴影王座上的无形之手’。‘存在仅为逻辑推测（基于任何庞大组织需有决策核心）。从未捕获任何直接通讯、成员信息或会议记录。推测其采用深度加密神经链接网络或全息投影进行绝对隐秘的远程会议（可信度评级：D - 极低）。’

    简报最终警告（血红色标注）： “Yggdrasil是TAO‘进化派’极端理念与无底线财阀资源结合的‘畸形产物’。其终极目标疑似为：利用末日灾难创造的‘窗口期’，通过‘强制进化’（生物改造、能量融合、意识控制）手段，淘汰‘旧人类’，建立由‘新人类’主宰的‘新世界秩序’。其技术路线‘极度危险且不可预测’，对现存人类文明构成‘根本性、颠覆性威胁’。综合威胁等级评估：最高 (Ultimate)。” 但报告也沉重地承认：“……以上情报基于战争爆发前信息，且严重残缺。对其当前规模、全球据点分布、具体技术突破及军事力量……知之甚少。”

    (前路未卜：议会阴影与基地的沉默)

    裴凡生和王飞翔的目光，死死钉在平板屏幕上最终定格的简报摘要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关键词——“进化派残部”、“财阀支持”、“厨房”、“法庭”、“议会”、“强制进化”、“最高威胁”——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们的视网膜上，更烙印在他们的意识深处。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铁驹”引擎低沉而平稳的轰鸣，以及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巨大的震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旅途顺利带来的些许轻松。他们终于窥见了耶梦加得这个神秘敌人冰山一角下的狰狞全貌！其起源的黑暗（核心叛逃、财阀豢养）、理念的疯狂（强制进化、淘汰旧人类）、架构的神秘（尤其是如同幽灵般的“法庭”和“议会”）以及技术的危险（侍者、神子），其恐怖程度远超他们之前最坏的想象！

    然而，所有情报都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档！如同从古墓中挖出的残缺碑文！信息严重残缺不全，大量关键字段损坏，大部分结论都标注着“推测”、“可信度低

    “……‘议会’……”裴凡生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标注着“可信度评级：D - 极低”的词汇，瞳孔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最高……决策层……冯·克劳斯……陈……米勒……财阀代表……身份……未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冰冷的边缘，指尖传来细微的颤抖。一个能统合“进化派”顶尖科学家、前高级军官和冷酷财阀的“议会”？一个制定出“神子”这种灭绝性生物兵器投放战略、意图通过“强制进化”重塑世界的决策核心？其成员的智慧、冷酷、以及对权力和“新秩序”的偏执追求，恐怕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海伦娜博士那样的人物，是否也只是这个“议会”意志的忠实执行者？一个被推到前台的棋子？

    “……‘法庭’……”王飞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粗壮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那个同样标注着“可信度评级：D - 极低”的词汇，“……阴影里的刀子……专门干脏活的……清除叛徒……暗杀……不留痕迹……”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妈的！老子最烦这种躲在暗处捅刀子的杂碎！有种出来刚正面！”

    他灌了一大口早已冷掉的咖啡，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如同附骨之蛆的威胁，比正面冲来的神子更让人感到窒息。

    裴凡生沉默着，目光扫过简报最后那句血红色的警告：“……对现存人类文明构成‘根本性、颠覆性威胁’……综合威胁等级评估：最高 (Ultimate)。” 这份来自十几年前的警告，如今看来，如同预言般精准而残酷。耶梦加得早已不再是“潜在风险”，而是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他们，正带着唯一可能对抗这威胁的情报，冲向那未知的、可能已被阴影笼罩的海军基地。

    “情报……太旧了……”裴凡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十几年……‘厨房’……造出了‘侍者’……‘神子’……‘议会’……‘法庭’……只会……更强……更隐秘……” 他抬起头，看向王飞翔，“……基地……风险……极高。”

    王飞翔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咚！”的一声闷响在车厢内回荡！

    “操！老子知道！”他低吼道，眼中燃烧着不甘的怒火和破釜沉舟的决绝，“风险高？高又怎么样？！没风险的路早他妈死绝了！情报旧？旧也得送回去！潜艇！拿到那艘该死的潜艇！联系上家里！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这群狗娘养的耶梦加得想干什么，统统告诉家里！这才是硬道理！管他什么议会法庭，敢挡老子的路，老子就用这铁王八碾过去！用机枪突突了！”

    他猛地挂上前进挡，一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轰隆隆隆——！！！”

    “铁驹”庞大的身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巨兽，瞬间爆发出澎湃的动力！沉重的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卷起漫天尘土和碎石！车身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东北方向，朝着哈利法克斯半岛的腹地，朝着那未知的海军基地，猛冲出去！速度瞬间飙升，引擎的嘶吼声撕裂了荒原的寂静！

    裴凡生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按在座椅靠背上。他看着王飞翔那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侧脸，感受着身下这头钢铁巨兽传递出的狂暴力量，心中的凝重并未消散，但一股同样决绝的信念升腾而起。

    是的。情报是旧的，威胁是未知的，风险是巨大的。但退缩？没有退路！潜艇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情报是他们肩负的使命。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议会”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都必须闯过去！

    他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将平板电脑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情报摘要，特别是关于“议会”、“法庭”和耶梦加得终极目标的段落，加密备份到最核心的存储区域。然后，他关闭了屏幕。幽蓝的光芒熄灭，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王飞翔粗重的呼吸。

    他重新拿起高倍观察镜，将仅存的右眼贴在冰凉的目镜上，目光锐利如鹰，穿透布满灰尘和污垢的防弹玻璃，死死锁定前方飞速掠过的荒原。每一处起伏的丘陵，每一片枯萎的树林，每一座废弃建筑的轮廓，都成为他警惕扫描的目标。他在搜寻，搜寻任何可能预示着危险的蛛丝马迹——不寻常的能量波动、异常的植被破坏、新近的战斗痕迹……或者，那些属于“法庭”杀手的、无声无息的死亡阴影。

    (沉寂半岛：最后的里程与基地的轮廓)

    “铁驹”在裴凡生和王飞翔的沉默中，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在荒凉的东海岸公路上狂飙突进。

    地势开始变得更加崎岖，出现了更多低矮的山丘和深邃的河谷。公路沿着海岸线蜿蜒，一侧是灰蒙蒙、泛着白沫的冰冷海水，另一侧是连绵起伏、覆盖着枯萎灌木和裸露岩石的荒原。空气中海风的咸腥味愈发浓重，带着刺骨的寒意。枯萎的植被中，开始出现更多耐寒的针叶林残骸，黑色的枝干如同扭曲的利爪，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沿途依旧死寂。废弃的渔港小镇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木桩和半埋在沙滩里的锈蚀船壳。路边的加油站顶棚坍塌，加油机如同生锈的墓碑。偶尔能看到路边倾倒的、被沙土半掩的车辆残骸，早已被时间腐蚀得只剩骨架。没有任何近期人类活动的迹象，只有风化的遗迹和永恒的寂静。

    裴凡生的左眼伤势在平稳的车程中继续好转。新生的皮肤不再娇嫩，疤痕呈现出暗红色，摸上去只有轻微的硬结感。他尝试着用左眼感受光线，虽然依旧模糊一片，但光感更加清晰稳定，不再有刺痛或异物感。他拆掉了绷带，仅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轻轻覆盖保护。视野彻底恢复正常（仅右眼），精神高度集中，如同绷紧的弓弦。

    王飞翔则如同一尊沉默的怒目金刚，紧握方向盘，油门几乎被他踩进油箱里。他不再说话，只是偶尔灌一口冰冷的咖啡，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道路的尽头，仿佛要将那无形的障碍用目光洞穿。车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只有引擎的咆哮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在持续轰鸣。

    第七天傍晚，夕阳（或被能量尘埃染成暗红色的余晖）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将荒凉的海岸线涂抹上一层凄艳的暗金。平板地图上，代表“铁驹”的蓝色光点，已经无限接近哈利法克斯海军基地的坐标区域。

    “快到了！”王飞翔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激动，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他稍稍松了一丝油门，车速略微下降。

    裴凡生拿起高倍观察镜，调整焦距，朝着东北方向望去。

    暮色苍茫的地平线上，一片相对平坦的半岛轮廓逐渐清晰。半岛深入冰冷的海湾，三面环水。而在半岛的尽头，靠近深水港的区域，一片庞大而模糊的阴影，如同匍匐在海边的钢铁巨兽，在昏沉的天光下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哈利法克斯海军基地！

    巨大的干船坞龙门吊如同折断的巨人手臂，锈迹斑斑地指向天空。连绵的仓库和维修车间如同起伏的山峦，大部分屋顶坍塌，墙壁布满裂纹和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码头上，巨大的舰船系泊桩如同墓碑般矗立，旁边散落着扭曲的、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钢铁残骸——那是曾经停泊于此的驱逐舰或护卫舰的残骸，如今只剩下锈蚀的龙骨和破碎的甲板，半沉在墨绿色的海水中，随着波浪轻轻起伏。

    整个基地一片死寂。没有灯光，没有炊烟，没有机器的轰鸣，甚至……没有丧人的嘶吼。只有风穿过废墟的呜咽，和海浪拍打岸边的、单调而永恒的哗啦声。

    一种令人心悸的、比荒野更加深沉的死寂，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人的咽喉。

    “不对劲……”王飞翔低声说道，眉头紧锁，“太安静了……安静得……他妈的吓人……”

    裴凡生放下观察镜，仅存的右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调出平板电脑的增强扫描模式（利用“铁驹”的探测单元增强），对准基地方向。

    屏幕上，能量信号扫描图一片混乱的噪点，似乎有强烈的干扰源存在。热成像扫描显示，基地内部大部分区域是冰冷的蓝色（无生命迹象），但在几个大型建筑（疑似指挥中心、潜艇维修坞）内部，探测到数个微弱、但异常稳定的热源信号！信号特征……绝非普通丧人或变异生物！更像是……恒温的人类？或者……某种高度精密的仪器？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基地外围的制高点（瞭望塔、雷达站废墟）附近，扫描捕捉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主动探测信号！如同无形的触手，在暮色中悄然扫视着荒野！

    “……有东西……在基地里……”裴凡生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活物……或者……机器……在……监视……”

    王飞翔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凶狠，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他猛地将“铁驹”拐下公路，冲进一片茂密（但已枯萎）的针叶林残骸中，借助扭曲的树干和巨大的岩石作为掩护，缓缓停了下来。引擎熄火。

    死寂重新笼罩了车厢，比之前更加沉重。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车外海浪拍岸的、单调而永恒的背景音。

    目标就在眼前。希望触手可及。

    但通往希望的道路，被一片死寂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钢铁坟墓所阻挡。坟墓中，有未知的“活物”在潜伏，有冰冷的“眼睛”在窥视。

    潜艇“温莎号”，就在这片坟墓的深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