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残影与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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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那目光,并非刻意投来,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白袍人转身欲离的瞬间,动作凝滞了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他缓缓抬起了头。不是看向残破的天穹,也不是望向唯一的出口,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数百米外,“渡鸦巢穴”安全屋那扇布满裂纹的观察窗,以及窗后那架冰冷的高倍观测仪镜头。
裴凡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透过目镜,他与那双眼睛隔空相撞。那不是人类的眼神,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好奇,只有一种漠然到极致的审视,如同巨神俯瞰脚下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疯狂向上蔓延,直冲天灵盖!
“不——!”裴凡生的喉咙里只来得及挤出一丝破碎的气音,源自本能的巨大危机感让他想要移开视线,想要扑倒,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原地。
几乎在视线交汇的刹那——
“嗡……!”
观测仪的目镜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一个刺目的、如同微型太阳般的白点!那不是光,而是一种纯粹能量瞬间凝聚、爆发的核心!白点出现的瞬间,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令人牙酸的、高频振荡的嗡鸣,仿佛空间本身在被强行扭曲、撕裂!
“操!!”王飞翔的野兽直觉比思维更快,他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撞向裴凡生。但,太迟了!
“轰咔——!!!”
震耳欲聋的爆鸣瞬间炸响!那架由高强度合金和特种光学玻璃构成的、坚固的高倍观测仪,如同一个内部被塞进了高爆炸药的罐头,在刺目的白光和狂暴的能量冲击下,轰然解体!
不是简单的碎裂,是彻底的湮灭!
目镜、棱镜、金属框架、精密的电子元件……所有构成它的物质,都在那无形的、沛然莫御的能量冲击下,被瞬间分解、汽化、化为齑粉!炽热的金属碎片、尖锐的晶体破片、烧熔的电路残骸,如同无数枚被赋予了恐怖初速的霰弹,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疯狂发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安全屋的内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顶棚簌簌落下大量尘埃。
“噗嗤!”“噗嗤!”“当啷啷——!”
密集的碎片撞击声、灼烧声、金属扭曲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毁灭的交响。
王飞翔只感到背后一股巨大的推力狠狠撞来,他护着裴凡生向前扑倒的势头被这股力量猛地加速,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宽阔的后背传来一阵密集的剧痛,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刺入,厚重的战术背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几处坚韧的凯夫拉纤维被撕裂,细小的金属碎片嵌入其中。但他顾不得自己。
“老裴!!”
他挣扎着抬头,嘶声咆哮。视线被弥漫的硝烟和金属粉尘遮挡,但他瞬间锁定了裴凡生的位置。
裴凡生侧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双手死死捂住了左眼和左侧太阳穴的位置。刺目的鲜血正从他紧捂的指缝间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脸颊和脖颈,甚至浸透了他深色的作战服肩部。一道狭长、狰狞的伤口,从他左眼角外侧一直斜拉向上,几乎延伸至发际线!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淋漓。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道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高温瞬间灼烧过的焦黑色泽,甚至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如同白袍人能量残留般的微光!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锐利如刀的弧形观测仪外壳碎片,深深嵌入了裴凡生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混凝土墙壁里,只留下一小截寒光闪烁的边缘在外,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瞬间的致命速度。
“呃……嗬……”裴凡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神经中枢,视野被一片猩红和黑暗交替覆盖,左眼完全失明,右眼也因冲击和剧痛而视物模糊、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的半个脑袋都被那无形的力量狠狠撕裂了。
“妈的!!”王飞翔目眦欲裂,如同受伤的暴熊般低吼着,连滚带爬地扑到裴凡生身边。他粗暴地撕开自己的急救包,动作却带着一种被强压到极致的精准和迅猛。止血凝胶喷剂发出“嗤嗤”的声响,混合着强效凝血酶粉末,被他狠狠按压在裴凡生那恐怖的伤口上。剧痛让裴凡生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闷哼。
“挺住!老裴!给老子挺住!”王飞翔吼着,声音嘶哑,额头上青筋暴起,不知是急的还是怒的。他用宽厚的绷带迅速缠绕裴凡生的头部,一圈又一圈,试图止住那汹涌的出血。鲜血很快将白色的绷带浸透,染成刺目的暗红。
做完这一切,王飞翔才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透过弥漫的烟尘,死死盯向对面那如同地狱入口的商业大厦中庭。
2. 转瞬即逝的证明
烟尘缓缓沉降,安全屋一片狼藉,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金属粉尘的气味。
“对面……怎么样?”裴凡生的声音虚弱而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理智。他仅剩的右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瞳孔因剧痛而收缩,却死死望向窗外。
王飞翔扶着他,两人踉跄着挪到破碎的观察窗前。厚重的防弹玻璃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和几个被碎片击穿的小孔,冷风裹挟着腐臭和硝烟的味道灌了进来。
中庭内,一片死寂。
那个如同恶魔般强大的白袍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他从未降临过这片血腥之地,只留下一片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废墟。
但,他存在过的证明,却以最残酷、最震撼的方式烙印在两人眼中。
几具穿着EDC北极总部制式作战服的尸体,以更加扭曲的姿态凝固在那里。最刺目的,是那个距离银白箱子不远、试图垂死反击的士兵——他的上半身诡异地向后反折,胸口那个碗口大小的、前后通透的血洞边缘光滑得令人心悸,内脏被无形之力彻底掏空,暗红的血液早已凝固成粘稠的糊状,与地面蠕动着的暗红菌毯融为一体。空洞的胸腔,无声地对着布满裂纹的天花板,诉说着那隔空掏心的致命一击。
那几头被幽蓝尸火烧成焦炭的高阶丧人残骸,依旧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和阴冷的寒意,提醒着青铜秦俑那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
地面,那道由三尺青芒斩出的巨大沟壑,如同大地的伤痕,深达半米,宽约一尺,边缘焦黑如炭,散发着微弱的余热。沟壑两侧的腐城菌毯畏缩地蠕动着,如同遭遇了天敌,再也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而最核心的证据,是那个银白色的箱子。它一侧的巨大豁口依旧狰狞,但豁口内部,那团曾疯狂搏动、散发着深渊般邪恶气息的暗红肉核,此刻却变成了一坨布满灰白色冰裂纹路的、毫无生机的晶体!如同一块巨大的、被瞬间冻结的丑陋琥珀,静静地躺在那里,里面封存着凝固的绝望。新旧食的核心,被彻底晶化、封印!
还有那四具如同从历史画卷中走出的青铜秦俑丧人。它们眼眶中幽蓝色的魂火已然彻底熄灭,高大的身躯失去了那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沉重地倒伏在碎石瓦砾之中。冰冷的青铜甲胄上沾满了污血和灰烬,缠绕戟刃的幽蓝尸火也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死寂的微光。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白袍人那超越常理力量的最有力佐证。
“没了……”王飞翔的声音干涩,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无力感。他看着那被晶化的肉核,看着战友们惨烈的尸体,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茫然的热流在胸腔里冲撞。他们拼死守护、视为终极任务目标的东西,就这样被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存在,如同拂去尘埃般轻描淡写地“处理”掉了。而他们,连成为对方眼中阻碍的资格都没有,仅仅是目光的余波,就差点让裴凡生丧命!
裴凡生没有回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死寂的战场,右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白袍人的每一个动作——那隔空掏心的无形之力、召唤青铜俑的禹步、晶化肉核的太极图、吸纳黑气的玉琮、劈开酸液和大地的一剑……都在他脑中高速回放、解析。那不是科技,不是异能,那是一种更古老、更本源、仿佛触及世界规则的力量!而对方最后那穿透空间的一瞥……那是一种警告?还是纯粹的无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厚厚绷带包裹的左眼,那里依旧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抽痛,伤口边缘残留的微弱能量如同跗骨之蛆,干扰着神经,也在隐隐提示着对方力量的恐怖层次。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王飞翔的声音低沉,像是在问裴凡生,又像是在问自己。
裴凡生沉默良久,绷带下的脸孔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苍白,只有右眼闪烁着异常冷静的光芒。
“未知。绝对的未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顿了顿,声音冰冷,“我们,还有EDC,甚至整个腐城……在他眼中,可能都只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棋子,或者……背景板。”
一股更深沉的寒意,笼罩了劫后余生的两人。
时间,在绝望和伤痛中艰难地爬行了三天。
场景从“渡鸦巢穴”转移到了渥太华市中心一处相对隐蔽的藏身点——一座半倒塌的政府附属科研机构的深层地下资料库。厚重的混凝土结构隔绝了大部分地面上的喧嚣(腐城菌毯蔓延的粘稠蠕动声、远处变异体的嘶吼、以及某种低频的能量脉动声),但空气依旧浑浊、冰冷,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霉菌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芒,勉强照亮这片狭小的生存空间。
裴凡生的伤:
他靠坐在冰冷的金属档案柜旁,头部的绷带已经更换过几次,但暗红的血渍依旧顽固地渗透出来,在绷带上形成深色的斑块。左眼完全被覆盖,绷带边缘露出的皮肤红肿不堪。剧痛稍有缓解,但并未消失,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持续刺入神经,尤其是当他试图集中精神思考时,痛感会骤然加剧。更糟的是视力——右眼的视野像是蒙上了一层不断变幻的毛玻璃,时而模糊,时而扭曲,视野边缘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猩红阴影和诡异的闪光残像(白袍人能量冲击的后遗症)。白袍人的身影、那致命的一瞥、还有中庭地狱般的景象,如同梦魇般在他清醒和半梦半醒间不断闪回,消耗着他的精力。他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仿佛在对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只有偶尔,当他检查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战术平板(屏幕碎裂,但核心功能勉强能用)时,眼中才会闪烁出熟悉的、锐利的分析光芒。
王飞翔的压抑:
王飞翔则像一头被困在铁笼中的暴熊。他身上的擦伤和瘀青在强悍的体质下已基本结痂,但内心的创伤却在不断发酵。战友惨死的画面(尤其是被隔空掏心那位)、任务目标被轻易夺走、面对白袍人时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碾压感,以及裴凡生重伤带来的无力……种种情绪在他胸中郁结成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无法像裴凡生那样“思考”,只能用行动来宣泄。他焦躁地擦拭着那把锯短了枪管的***,检查着仅剩的几枚自制炸药(原料已告罄),反复整理着所剩无几的物资:几块高热量压缩饼干、半壶浑浊的过滤水、一小瓶强效抗生素(给裴凡生准备的)、还有几块从废墟中搜刮的、电量堪忧的旧式聚变电池。每一次清点,都让他心头的烦躁更添一分。他会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地下显得格外刺耳,偶尔会对着墙壁狠狠砸上一拳,发出沉闷的响声,指节破裂渗血也毫不在意。
这三天,他们并非一直龟缩在此。在裴凡生伤势稍稳(或者说,强忍着)之后,他们便不得不离开相对安全的“渡鸦巢穴”,在如同巨大墓穴般的渥太华废墟中艰难穿行,寻找新的落脚点和生存资源。目标明确:远离“新旧食”爆发点(那里已成为腐城能量最活跃的巢穴),向城市边缘或更坚固的大型设施移动。
每一次移动,都是一场生死时速的考验。腐城菌毯如同拥有意识的活物,在建筑废墟间蔓延、增厚,试图吞噬一切。高阶变异体(包括那些皮肤覆盖灰白角质层、动作更快的丧人,以及一些形态更加扭曲、融合了机械或生物特征的未知怪物)的踪迹越来越频繁。他们利用裴凡生对能量波动和腐城行为模式的了解,加上王飞翔野兽般的直觉和强横的火力(在弹药耗尽前),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数次险象环生。
废弃通讯塔: 他们曾冒险潜入一座歪斜的通讯塔基座,试图利用塔顶可能残留的发射装置。结果发现塔身已被厚厚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菌丝完全包裹,内部设备腐蚀殆尽,还惊动了一群栖息在塔内的、如同巨型蝙蝠与昆虫混合体的飞行变异体。王飞翔用***轰开一条血路,背起行动不便的裴凡生狂奔而逃,代价是***子弹耗尽,仅剩几颗手枪弹。
地下交通枢纽: 一个被淹没的地铁站入口吸引了他们,寄希望于地下管网可能提供相对安全的通道或未被破坏的物资点。结果发现通道已被浑浊的、散发恶臭的菌毯粘液完全灌满,粘液中蠕动着无数拳头大小、甲壳狰狞的未知水栖节肢怪物。裴凡生通过平板检测到粘液具有强腐蚀性和神经毒性,果断放弃。
军方临时指挥所残骸: 在一栋被炸塌半边的建筑内,他们找到了一个被掩埋的EDC小型前线指挥所痕迹。几具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士兵骸骨,散落的武器碎片,以及一台被重物砸扁的通讯终端。王飞翔红着眼睛,徒手在瓦砾中挖掘,希望能找到可用的武器或电池,最终只挖出一块沾满污血的、存储芯片部分受损的战术记录仪。裴凡生用平板艰难地尝试读取,只得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关于城市沦陷初期混乱抵抗和“高能量生命反应”的模糊记录,价值有限。
利用这些零星的探索和裴凡生破损但核心计算模块尚存的战术平板,他们像拼图一样,艰难地收集着关于渥太华沦陷过程、腐城扩张规律(尤其是“新旧食”事件后能量辐射模式的异常变化)、以及北美大陆残存EDC或抵抗力量信息的碎片。数据是破碎的、混乱的,但一个清晰的认知在裴凡生脑中逐渐成形:腐城正在加速进化,白袍人的出现并非孤立事件,北美大陆正在滑向一个更黑暗、更难以预测的深渊。而他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两片落叶,资源即将耗尽,孤立无援。
惨白的应急灯光下,两人围坐在一张布满灰尘的金属工作台旁。台上摊着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半壶水,裴凡生那屏幕碎裂的平板,以及那块受损的战术记录仪芯片。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
“老裴,眼睛……还能撑吗?”王飞翔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目光落在裴凡生渗血的绷带上。
裴凡生微微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右手手指轻轻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暂时死不了。关键是我们下一步。”他睁开右眼,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食物和水,最多再撑两天。我的药,只能维持伤口基本不恶化,无法根除感染风险。”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绷带,“能量残留还在干扰,我无法长时间集中精神。”
王飞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如同钢针般的短发:“妈的!这鬼地方,除了那些想吃人的玩意儿,毛都不剩一根!老子宁愿出去跟它们拼了,也好过在这等死!”他猛地一拳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拼?”裴凡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拿什么拼?你还有几颗子弹?几块炸药?还是打算用你的拳头去砸那些披着青铜甲胄的丧人?”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王飞翔沸腾的怒火上。
王飞翔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却没有反驳。裴凡生说的是事实。他们的武力,在这片腐化的土地上,脆弱得可笑。
“那你说怎么办?”王飞翔低吼道,语气中充满了被现实逼迫的焦灼,“等死吗?”
裴凡生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手指在碎裂的平板屏幕上艰难地滑动,调出他这几天整理出的、残缺不全的渥太华及周边地图和能量辐射图。
“两条路,互相关联,但资源只够支撑一条。”裴凡生的声音异常冷静,像是在分析实验数据,“第一,寻找交通工具,尝试离开北美大陆,横跨大西洋返回亚洲。目标:任何可能残存的、具备远航能力的船只,或者……能飞的东西。风险:目标巨大,极易被腐城防空机制或高阶飞行变异体锁定击落。成功率,乐观估计低于10%,一旦失败,必死无疑。”
王飞翔眼睛亮了一下,这符合他一贯的作风。“船!码头!港口!那些地方肯定有!总比在这里强!”
“第二,”裴凡生加重了语气,“解决通讯问题。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个白袍人及其展现出的力量层级、新旧食核心被处理的方式,以及腐城的最新动态,报告给EDC总部。目标:寻找大型设施内可能未被完全摧毁的、具备强功率发射能力的地面通讯站或卫星中继设备。风险:大型设施通常是腐城重兵把守的核心区域,或是能量异常活跃点。深入其中,九死一生。但一旦成功,哪怕我们最终无法离开,情报也能传回去,为后续行动提供关键依据。”
“情报?”王飞翔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老裴!人都要死了,情报有屁用!总部远在天边,他们能飞过来救我们吗?当务之急是活着离开这鬼地方!只要上了船,到了海上,总有办法联系上!”
“问题就在这里!”裴凡生的声音陡然拔高,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但眼神却更加锐利,“王飞翔!你告诉我,就算我们运气逆天,找到一艘还能开动的破船,横跨几千公里危机四伏的大西洋!途中如何躲避腐城在海中的变异体?如何应对风暴?燃料补给在哪里?食物和淡水在哪里?最重要的是——”他一字一顿,“没有强大的、能穿透腐城能量干扰的通讯手段,我们就是大海上的孤魂野鬼!就算侥幸靠近亚洲海岸,也可能被自己人当成入侵者或感染源直接击沉!或者,你认为我们的血肉之躯能游回山东?”
王飞翔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裴凡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啊,茫茫大海,没有后援,没有通讯,找到船和送死有多大区别?
“那你的意思,去闯那些龙潭虎穴找通讯站?就凭我们俩?你眼睛这样,我……”王飞翔看着裴凡生惨白的脸和渗血的绷带,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这简直比找船更绝望!情报传回去,他们自己呢?注定成为传递情报的祭品?
“情报优先。”裴凡生斩钉截铁,右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那个白袍人的存在,颠覆了我们所有的认知。他的力量,他的目的,对整个人类的存续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或……唯一的变数!这份情报的价值,高于你我的生命。而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口的抽痛,“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我们需要目标明确,寻找那些结构最坚固、最深、最有可能在灾难初期被保护性封闭或自动断电保护的设施。政府核心、军事指挥中枢、或者……国家级的研究机构。比如——”
他的手指在破碎的屏幕上艰难地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标记上。
“这里。”
王飞翔凑近一看,屏幕上的图像模糊不清,但那个建筑的轮廓他依稀认得。
“国会山?”他愕然,“那鬼地方,和平塔都塌了一半了吧?”
“对,渥太华国会大厦(Parliament Hill)。”裴凡生的手指在那个标记上点了点,“它的主体建筑群结构异常坚固,尤其是议会厅和地下深层设施,设计之初就考虑了核战级别的防护。它是整个加拿大的政治象征和核心信息枢纽。在灾难爆发的第一时间,最机密的档案、最重要的通讯节点,极有可能被集中保护或紧急封存于此。而且,”他调出几张模糊的能量扫描图,“根据我这几天接收到的断续信号和能量残留分析,国会大厦区域虽然被腐城菌毯覆盖,但其核心地下区域的能量辐射异常值……相对低于其他大型建筑。不是没有危险,但可能……是唯一值得赌一把的地方。”
他看着王飞翔,眼神平静无波:“情报传回去,人类还有希望。我们死在这里,至少不是白死。或者,你选择一条‘可能’能让你多活几天的路,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大海里?”
王飞翔死死地盯着裴凡生,看着对方眼中那份近乎冷酷的决绝和理性,看着他头上刺目的绷带。愤怒、不甘、屈辱……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半壶水,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火。最终,他重重地将水壶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操!”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认命般的狠厉,“妈的!听你的!去国会山!老子倒要看看,那鬼地方下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要是找不到能用的玩意儿,老子死之前也要用拳头在那群议员的棺材板上砸个窟窿!”
潜入国会大厦的过程,如同在深渊巨兽的食道中穿行。
昔日庄严肃穆的议会建筑群,如今已被腐城彻底侵蚀。哥特式的尖顶大多折断,墙壁上爬满了搏动着的暗红色菌毯和粗壮的、如同血管般的菌丝。巨大的“和平塔”拦腰折断,上半截砸落在中央广场上,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又被菌毯缓慢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比市区更浓烈的腐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政治权力腐朽后的腥甜气息。
他们选择从一处相对隐蔽的、连接地下服务通道的侧门突入。厚重的合金门早已变形,但王飞翔凭借蛮力配合撬棍和仅剩的少量炸药,硬生生炸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门后,是通往地下的幽深阶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混杂着霉菌、纸张腐烂和某种陈年木料被侵蚀后的酸味扑面而来。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阶梯上厚厚的灰尘和散落的文件碎片。墙壁上,残留着大片已经发黑的血迹和激烈的弹孔,显示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抵抗。
“跟紧。”王飞翔压低声音,端着一把只剩下三颗子弹的.44马格南手枪(从废墟中找到的),走在最前面。***背在身后,锯短的枪管和焊接的钢筋刺刀在黑暗中反射着冷光。裴凡生紧随其后,一手捂着不时抽痛的头部,一手举着战术手电,同时紧盯着平板上的简易地形图和能量探测读数。他的行动明显迟缓,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
通道内并非空无一人。几只行动缓慢、身体残缺的低阶丧人循着活人的气息蹒跚而来,被王飞翔用手枪精准爆头解决(消耗了一颗子弹)。更危险的是那些攀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菌毯触须,它们如同拥有嗅觉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刺击。裴凡生强忍着不适,用他那柄锋利的军用匕首(同样弹药告罄)配合王飞翔的钢筋刺刀,艰难地斩断这些恶心的东西,尽量避免被其分泌的粘液沾染。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深层的地下档案库和可能存在的旧服务器机房。根据裴凡生找到的建筑结构图(一份残缺的旧消防蓝图),这些核心设施位于国会大厦主建筑下方最深的位置。
穿过如同迷宫般的后勤通道和布满锈蚀管道的设备层,他们终于抵达了一道厚重的、铭刻着“绝密档案区 - 最高权限”字样的铅灰色合金大门前。大门紧闭,门锁是复杂的电子密码和机械锁复合结构。门口倒伏着两具穿着旧式加拿大皇家骑警制服、早已化为白骨的尸体,他们的武器散落一旁,头骨上有着致命的贯穿伤。
“妈的,锁死了!”王飞翔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试着用撬棍,但门框异常坚固。
裴凡生上前,用平板扫描门锁接口。“电子部分彻底失效,物理锁芯也卡死了。但门体本身结构完整。”他喘了口气,目光落在门旁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被灰尘覆盖的金属面板上,“紧急备用能源接口……试试这个。”
他掏出仅剩的一块聚变电池,小心地接入面板。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响起,面板上几个指示灯闪烁了几下,最终亮起一个黯淡的绿灯。厚重的合金大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随即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纸张陈腐和电子设备冷却剂混合的气味涌了出来。
档案库内部一片狼藉。高大的金属档案架大多倾倒,如同巨人的骨骸。海量的纸质文件、微缩胶片盒散落一地,被厚厚的灰尘覆盖。许多文件袋上缠绕着灰白色的、如同死去的菌丝般的物质。房间中央,几排老式的服务器机柜静静矗立,指示灯一片死寂,机柜外壳上也布满了灰尘和锈迹。
“分头找!注意角落和封闭的保险柜!”裴凡生低声道。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可能引来更强大的腐城生物。
两人立刻在废墟中翻找起来。王飞翔凭借力量,粗暴地掀开倒塌的档案架,检查那些被压在最下面的金属文件柜和保险箱。裴凡生则忍着头痛和眩晕,在服务器机柜间穿梭,检查接口和标签,尝试寻找可能未被物理破坏的数据存储单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找到的多是些早已过时的政府预算报告、政策文件、甚至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议员个人档案。焦躁的气氛在蔓延。
王飞翔在一个被沉重保险柜压塌的档案架下方,发现了一个异常坚固的、尺寸相对较小的黑色合金手提箱!它被卡在缝隙里,表面布满了刮痕和凹痕,却奇迹般地保持着结构的完整,没有明显的锈蚀或被菌毯渗透的迹象。箱体表面只有一个磨损严重的浮雕徽记——枫叶环绕着一柄三叉戟(旧加拿大海军的标志)。
“老裴!有发现!”王飞翔低吼一声,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他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虬结,猛地发力,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硬生生将压在上面的沉重保险柜推开了一尺!他探手进去,抓住了那个冰冷、沉甸甸的手提箱,一把将它拽了出来。
手提箱入手极沉,显然内里填充了防护结构。箱体侧面,一个早已黯淡的电子锁屏和一个坚固的机械转盘锁并排排列。
“锁着的!”王飞翔晃了晃箱子。
裴凡生立刻上前,他的呼吸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和持续的头痛而有些急促。他用手电仔细照射箱体,尤其是锁具区域。“电子锁彻底没电了,物理锁……是老式的复合机械锁,三重转盘,带防破坏结构。”他眉头紧锁,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摸出几根特制的探针和一个小巧的、带有精密齿轮组的液压破拆器——这是他作为情报官和技术支援人员的压箱底装备之一,通常用来对付紧急情况下的物理门禁。
“能开吗?”王飞翔紧张地问,手枪警惕地指向档案库入口方向,提防着可能被动静吸引来的东西。
“试试。”裴凡生蹲下身,将箱子放在一个相对稳固的倾倒档案架上。他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左眼伤处传来的阵阵悸动和视野边缘的猩红闪光,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指尖的感觉上。他的右手动作稳定而精准,探针小心地插入锁孔,感受着内部簧料细微变化,左手则稳稳地操作着破拆器,对准了锁芯的核心结构。
“咔哒…咔哒…咔哒…”细微的机括声在寂静的档案库里格外清晰。汗水沿着裴凡生的额角滑落,浸入绷带边缘。每一次锁芯的轻微转动都牵动着两人的神经。
时间仿佛凝固。王飞翔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啪嗒!”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
裴凡生猛地发力,破拆器的小型液压杆发出轻微的“嘶”声,施加了最后的力道。
“咔!”
机械转盘锁应声弹开!
王飞翔瞬间将箱子提起来,裴凡生则迅速用小刀撬开了已经失效的电子锁面板,切断了最后可能存在的自毁电路连线(如果有的话)。两人合力,猛地掀开了沉重的合金箱盖!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闪闪或危险物品,箱内是厚厚的、吸能防震海绵填充物。海绵中央,嵌着两样东西:
一块深灰色的、厚重的加密数据硬盘: 接口是旧式的军用规格,表面标签上印着醒目的红色标记:“绝密 - 项目代号:LONGSHOT - 最高权限”。
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小册子: 王飞翔迅速将其取出,展开。里面是一份纸质文件,首页抬头印着同样刺目的红字:“沉舟计划 (Project Longshot) - 最终执行摘要与封存指令 - 最高密级” 。文件下方,还有一张折叠的、边缘磨损的工程蓝图和一张标注着坐标的简易地图。
“沉舟计划?!”王飞翔念出名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悲壮。
裴凡生强忍着激动和头痛,一把抓过数据硬盘,迅速检查接口。完好!他立刻将其连接到自己的战术平板上,平板屏幕闪烁了几下,开始艰难地读取硬盘数据。同时,他拿起那份纸质文件,仅剩的右眼如同扫描仪般飞速掠过上面的文字。
文件内容简洁却信息爆炸:
背景: 确认于末日战争爆发初期(约三个月前),北美联合防御体系(NADF)核心节点评估认为西海岸防线崩溃在即,腐城力量具有不可阻挡的蔓延态势。为确保最后的战略反击火种和核心信息传递能力,启动“沉舟计划”。
目标: 在 哈利法克斯海军基地 (CFB Halifax) 的 S-7号特种干船坞/安全维护区 ,对一艘处于战损状态但核心系统(核反应堆、基础推进系统、耐压壳体)评估为“可有限重启”的 维多利亚级 (Victoria-class) 柴电攻击潜艇进行 最高等级封存保护 。该潜艇代号:HMCS Windsor (SSK 877) 。
潜艇状态:
严重战损(在一次拦截腐化深海目标的行动中遭重创):声呐阵列大面积损毁、部分外部传感器失效、主动力轴轻微变形导致最大航速受限(预计≤15节)、耐压壳体在III舱区域有结构性损伤但评估密封性达标(需谨慎下潜深度)。
关键系统尚存: 压水反应堆核心完好(处于安全停堆状态),主推进电机及传动系统基本可用(需更换部分受损部件),蓄电池组部分可用(需充电/更换),主压载水舱系统正常,潜航通讯系统(VLF/LF 极低频/长波天线)理论上仍具备收发能力(需外部能源启动)。艇内生活系统及大部分武器系统(鱼雷发射管)因战损及资源不足被封存/拆卸。
封存措施: S-7号干船坞已注入惰性气体并物理封闭。潜艇反应堆处于冷停堆状态,关键接口接入干船坞应急保障系统(具备有限启动能力)。艇内预设了基础生存物资和应急工具包。
启动程序: 附有极其简化的干船坞紧急开启密码(一组12位数字+字母组合)和潜艇主控室安全闸门的初始手动解锁密码(另一组8位数字)。强调:启动过程需专业工程师指导,存在巨大风险(反应堆重启、艇体结构、未知系统故障)!
计划目的: HMCS Windsor 作为“末日方舟”或终极通讯中继平台封存。其极低频通讯系统被认为是腐城大范围能量干扰环境下,唯一可能实现数千公里外(跨大西洋)可靠通讯的手段(尽管速率极低,只能传递加密的简短信息包)。同时,它也是少数可能具备横跨北大西洋潜航能力的载体(需避开深度腐化海域)。
备注: 文件中多次提及“腐城深海威胁加剧”、“水面/空中通道已不可行”、“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地图上标注的坐标,正是CFB Halifax S-7号干船坞的精确位置。
裴凡生读到最后,拿着文件的手指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的右眼死死盯着那行关于“唯一可能实现跨大西洋可靠通讯”的描述,然后又看向平板屏幕上正在艰难解析的硬盘数据(里面应该是更详细的启动手册、结构图纸和通讯协议)。
“找到了……”裴凡生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疲惫和难以置信的兴奋,“我们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能传递情报的希望!”
王飞翔凑过来,看着那份文件和地图,又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潜艇代号和那行“可有限重启”的评估,眼中的迷茫和暴躁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求生欲点燃。“HMCS Windsor?维多利亚级?操!老子知道这玩意儿!英国佬造的二手货!但能开!能下海!还能发消息?!”
他猛地一拍大腿:“干!就是它了!老裴,咱们去哈利法克斯!把这艘铁棺材弄出来!只要它能动,能把消息发回山东,让总部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知道那个白袍怪物……妈的,就算沉在半路上,也值了!”
目标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沉重。
国会山绝非久留之地。刚才开锁的动静虽然不大,但难保不会引来嗅觉灵敏的东西。两人迅速将硬盘小心收起,纸质文件折叠贴身放好(裴凡生负责保管)。那个坚固的合金手提箱也被王飞翔用一块破布包起来背上——万一里面还有什么隐藏夹层呢?
他们最后扫视了一眼这片埋葬着旧时代秘密的档案库,不再留恋,迅速沿着原路退出。
回到相对安全的临时藏身处(科研机构地下资料库),气氛发生了微妙的转变。绝望依旧存在,但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裴凡生立刻投入工作。他强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和视野干扰,将那块“沉舟计划”的加密硬盘连接到平板上,利用他高超的技术(结合EDC遗留的破解模块)开始全力解析里面的数据。屏幕上瀑布般刷过无数代码,最终显示出详细的潜艇系统结构图、启动流程图、应急操作手册、以及最重要的——VLF/LF极低频通讯系统的操**议和预设的紧急通讯密钥!
“反应堆重启程序……复杂,但步骤明确,只要干船坞的应急电源能用,有希望……主推进系统……需要更换的部件清单……关键部件在干船坞的备用仓库里可能有库存……”裴凡生一边快速浏览,一边低声自语,右眼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通讯系统……对,就是这个!极低频……穿透力强,抗干扰……但发射效率极低,每次只能发送一个简短的信息包……需要设定接收端坐标……山东EDC总部深海接收阵列坐标……我记得……”他飞快地在平板上操作,将一组绝密的坐标录入系统。
王飞翔则开始进行最后的物资整理和武器检查。他把仅剩的两块压缩饼干、半壶水、抗生素、几块聚变电池(包括从国会山找到的备用应急电池)仔细打包。***彻底成了烧火棍,他卸下了那根磨得尖锐的建筑钢筋“霰弹刺刀”,用布条紧紧缠绕在手臂上,做成了一柄近战短矛。那把只剩下两颗子弹的.44马格南手枪插在腰间。他又在角落里找到几根沉重的、一米多长的金属管(可能是倒塌设备的结构件),挥舞了几下,感觉分量和长度都很顺手,算是勉强有了件长柄钝器。最后,他把仅剩的两枚自制炸药雷管小心地收在战术背心最里面的口袋。
“路线,”裴凡生抬起头,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调出地图,“从渥太华到哈利法克斯(Halifax),直线距离超过一千公里。但我们不可能走直线。腐城能量场在圣劳伦斯河及五大湖区形成了强大的‘腐化带’,必须绕行北面,穿过魁北克省北部相对地广人稀、但环境更恶劣的荒野区域。实际路程可能达到一千两百公里以上。”
他在地图上勾勒出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尽量避开标记的腐城能量高辐射区和大城市废墟。“主要交通线肯定被堵死或盘踞着大量怪物。我们只能依靠越野地形,部分利用废弃的次级公路或森林地带。预计……至少需要十到十五天。前提是……”他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物资,“前提是我们能找到补给,并且……活着。”
王飞翔盯着地图上那条漫长的、通往东海岸的红线,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丝毫轻松,只有野兽般的凶狠和决绝。“十几天?妈的,当年老子在北极圈雪原上追踪‘雪魔’一个月都活下来了!不就是走路吗?走!走到腿断,爬也要爬到哈利法克斯!只要还有一口气,老子就非把那艘铁棺材从船坞里拖出来不可!”
他将那根沉重的金属管扛在肩上,走到裴凡生面前,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老裴,撑得住吗?这次……真的玩命了。”
裴凡生看着王飞翔眼中那燃烧的、近乎疯狂的求生火焰,又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硬盘和文件,感受着头部伤口的抽痛。白袍人的身影、战友的惨状、腐城的恐怖、以及那艘沉眠在干船坞中的“温莎号”潜艇……所有的画面在他脑中交织。他伸出自己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有些苍白的手,紧紧握住了王飞翔那只粗糙、滚烫的手掌。
“走。”裴凡生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仅剩的右眼中,闪烁着与王飞翔截然不同、却同样决绝的理性光芒,“情报必须送回去。这条命……押给‘沉舟计划’了。”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承诺。
两人背上仅存的装备,王飞翔一手扛着金属管,一手紧握着手枪。裴凡生将平板调至省电模式,塞进怀里,一手捂着不时抽痛的头部,一手握紧了军用匕首。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庇护过他们的地下空间,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连接地面的、幽暗而危险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废墟之城渥太华血色的黄昏(如果那弥漫着铅云和能量尘埃的天空还能称之为黄昏的话)。腐城菌毯在断壁残垣间无声地蠕动,远处传来变异体此起彼伏的嘶吼。空气冰冷而污浊,带着铁锈和死亡的气息。
他们的目标,在东方的地平线之外——那千里之遥的哈利法克斯军港,那艘代号“温莎”、沉睡着最后希望的钢铁巨兽。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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