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柳老头儿,这才叫边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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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柳太白那老酒鬼一听靖武帝点了“边塞”的题,竟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花白胡子跟着乱颤,嗤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
“陛下此言差矣!区区边塞粗蛮之题,何须老夫动笔?我大宋文华锦绣,根基深厚如渊海,便是杜副使这般人物,信手拈来,也足以压得尔等蛮荒小国抬不起头!杜衡,你且代老夫,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玩玩。”
他这话一出,满殿死寂。
靖武帝那张枯瘦的老脸瞬间黑如锅底,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帝王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轰然砸下:
“柳太白!你放肆!朕的朝堂,岂容你如此轻慢我大靖?!真当朕不敢治你一个辱国之罪?!”
“辱国?”柳太白灌了口酒,混浊的老眼斜睨着靖武帝,满是轻蔑,“老夫只是实话实说!陛下若觉得刺耳,大可堵住老夫的嘴!只是这文比嘛……呵,结果怕是更刺眼!”
“堵嘴?那多没意思!”洛珩的声音横插.进来,他一步踏前,几乎怼到柳太白那张酒气熏天的老脸上,“柳老头儿,你推三阻四,该不会……这名震诸国的‘诗圣’名头,是花钱买来的吧?还是说,只会写点风花雪月哄娘们的酸词,见了这真刀真枪的边塞题,就露了怯,肚子里那点墨水……馊了?”
“放肆!”柳太白这辈子最恨人质疑他的诗名,被洛珩这混不吝的“馊了”二字气得浑身乱抖,手中酒壶“哐当”一声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摔得粉碎。
“无知小儿!井底之蛙!今日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传世之笔!什么叫诗圣!笔墨伺候!”
早有宋国随从捧着雪浪纸和紫毫笔上前。
柳太白一把夺过,深吸一口气,提笔就蘸饱了墨。
他下笔倒是气势十足,手腕翻飞,口中还念念有词,时而皱眉苦思,时而摇头晃脑。
偌大的金銮殿只闻他笔走龙蛇的唰唰声和粗重的喘息。
片刻,柳太白掷笔,长舒一口气,脸上泛起病态的酡红,显然极为自得:“念!”
杜衡***上前,双手捧起那墨迹淋漓的纸,清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抑扬顿挫地高声诵读:
“铁马冰河踏碎月,银甲映雪照狼烟。将军百战穿金甲,琵琶声里怨流年。瀚海阑干凝霜刃,玉门关外血如泉。胡笳呜咽惊雁落,孤城落日泣残垣!”
诗一念完,宋国使团那边便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好!柳老此诗,气象雄浑,字字珠玑啊!”
“铁马冰河!银甲映雪!何等壮阔!何等苍凉!”
“怨流年,泣残垣!悲悯苍生,意境深远!当为千古绝唱!”
“柳老诗圣之名,实至名归!大靖何人能及?”
大周陈侍郎捻着胡须,频频点头:“嗯,柳老此作,虽非其巅峰,然金戈铁马之气与悲天悯人之情交融,确属难得佳构。大靖……怕是难了。”
大殿另一边,大靖群臣鸦雀无声,一个个面如死灰。
太子洛宸指甲掐进了掌心,汉王洛烬那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汗如雨下。
就连靖武帝,浑浊的老眼里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绝望。
他们再是“文化沙漠”,也听得出来,这诗辞藻华丽,意象堆砌得吓人,朗朗上口,气势上确实……压得人喘不过气。
完了。
一股巨大的悲凉笼罩着大靖君臣。
输定了,输得彻彻底底,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要被扯得粉碎。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里,一声嗤笑突兀地响起。
“噗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洛珩。
他抱着胳膊,脸上那混不吝的笑容里,满是赤裸裸的鄙夷。
“就这?”
“堆一堆‘铁马’‘银甲’‘金甲’‘琵琶’‘瀚海’‘玉门关’‘胡笳’‘孤城’……柳老头儿,您老这是搁这儿开杂货铺呢?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您翻过几本破书?东拼西凑,狗屁不通!‘踏碎月’?月亮惹你了?‘血如泉’?您老见过打仗血喷得跟趵突泉似的?还‘怨流年’‘泣残垣’?酸!酸掉大牙了!就这玩意儿,也能叫诗?也能压得我大靖抬不起头?”
他每说一句,柳太白的脸就白一分,最后已是惨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指着洛珩:“你……你……黄口小儿!狂妄!狂妄至极!老夫的诗……你懂个屁!有种……有种你写!老夫倒要看看你这满手血腥的屠夫,能吐出什么象牙!”
杜衡和一众宋使更是气得跳脚:“洛珩!你放肆!侮辱诗圣!罪该万死!”
“陛下!您就任由此等粗鄙狂徒在此大放厥词,辱我使节吗?!”
洛珩却根本不理那些鼓噪,他往前踏出一步,目光如刀。
“写就写!听好了!”
“北风卷地折白草,八月飞雪压弓刀。”
“战马蹄裂冰河碎,将军甲胄凝霜毛。”
“沙场埋骨无坟冢,夜夜磷火照征袍。”
“家书十年未曾到,妻儿坟头野草高!”
最后两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上!
十年!家书断绝!苦苦等待的妻儿,或许早已在饥寒、绝望中死去,坟头野草都已长得老高!
那远在边关的将士,至死,都等不到那封报平安的家书,更不知家园早已化为荒冢!这是何等锥心刺骨的绝望!
诗念完了。
金銮殿里死寂一片。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喝彩,没有议论。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针落可闻的寂静。
宋国使团那边,杜衡张着嘴,脸上的倨傲彻底僵住,如同被冻住的癞蛤蟆。
其他使臣脸上的得意还来不及褪去,就已被震惊和茫然取代,一个个眼神发直。
大周陈侍郎捻胡须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微张。
他身后的几个随员,更是眼珠子瞪得溜圆。
大靖这边,太子洛宸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被狠狠打脸的羞恼。
汉王洛烬那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汗珠都忘了往下淌,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自己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几个原本面如死灰的老臣,此刻胡子都在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殿中的洛珩。
靖武帝枯瘦的身体猛地从龙椅上挺直!
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吓人,如同点燃了两簇幽幽的鬼火,死死钉在洛珩身上!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柳太白?
这位名震诸国的诗圣,此刻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刚才那首堆砌辞藻的“佳作”,在这首仿佛用边关将士的血泪和白骨铸就的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矫情!
那扑面而来的酷烈、悲怆与绝望,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将他引以为傲的“诗圣”光环,戳得千疮百孔!
洛珩站在殿心,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震惊、骇然、难以置信。
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柳太白:
“柳老头儿,这才叫边塞。你们那堆花团锦簇的玩意儿……杀得了人吗?”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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