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八章 鲍德温的一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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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虽然鲍德温表现的十分冷漠,但塞萨尔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当然了,在塞萨尔还未出现的时候,公主希比勒是伴随他时间最长的一个人,尤其是在鲍德温不幸染上麻风病前,她表现的完全就像是一个温柔而又善解人意的好姐姐。

    尤其是他们的生母雅法女伯爵(那时候还是亚拉萨路的王后)因为阿马里克一世想要迎娶拜占庭帝国公主的原因被迫承认她与国王婚姻无效,失去了圣十字堡女主人的地位而被驱逐出去之后,鲍德温身边唯一的女性长辈就只剩下了希比勒。

    若不然,他也不会一再受到希比勒的愚弄。

    人们为何将兄弟姐妹比喻成骨血呢?正因为一旦要与他们切割关系,无论对方犯了怎样的错,都会觉得疼痛难忍,鲜血淋漓。

    在这件事情上,即便是塞萨尔也很难以找到可以迅速解决的方法,幸好当仆人支起了凉棚,铺上了地毯,开始陆续送上丰盛的餐食时,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匆匆穿过庭院前的小径。

    “大卫!”塞萨尔的一声呼喊,不但叫住了这个骑士,同时也让鲍德温抬起头来。

    阿萨辛的威胁虽然不至于威慑住久经沙场的雷蒙,但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独生子的安全,因此他一早就将大卫叫来了圣十字堡,他的原意是让大卫和自己住在一个房间里,但大卫婉拒了。

    他更愿意与其他骑士一起睡在主塔楼的大厅里。

    此时的城堡无法与后世动辄有着几百个房间的宫殿群相比,甚至无法与苏丹或者哈里发的皇宫相比,无论是侧塔楼还是主塔楼,更重要的职责是用以抵御敌人的攻击。

    一般而言,自下而上,塔楼的结构大同小异,地下储水井、地窖、大厅,然后是一两个客人的卧室、储备间、军械室、小礼拜堂或者是领主卧室——这样的布置在有些时候可能会进行一些调换,但大差不差。

    因此,当鲍德温还是那个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怜人时,他所居住的左塔楼在仅有他塞萨尔以及寥寥几个粗使的仆人才会显得空空荡荡。

    但如今,他身上的疾病已经被证明是天主对他的考验,时常侍奉在他身边的塞萨尔,也不曾染上麻风病,人们对他的戒备就少了很多,又因为他先是不曾被动摇继承人的位置,而后又在骑士与领主的簇拥下登上了王位,想要来到他身边的人就更多了。

    像是塞萨尔这样能够在国王的塔楼拥有一个房间,哪怕并不大,已经算得上是殊荣之中的殊荣了。

    而在右塔楼中,作为四大基督徒国家之一的统治者,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当然也能够被分配到一个房间,就像是安条克大公与贝里昂伯爵。

    但大卫自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还没有这样的资格。因此他就和其他骑士一起直接睡在大厅里。

    当然,他们还不至于直接睡在地上,那些供给骑士们吃喝的餐桌,在此时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床榻,也有人睡在长条凳上。

    这种“床榻”当然不太舒服,但除了国王之外,又有什么人可能在随时随地携带床榻呢?只要上过战场的骑士,就不会觉得睡在长桌上,会是一件叫人为难的事情。

    雷蒙也劝说过几次,他担心的不是舒适问题,而是安全问题,但大卫毫不留情的指出,一只狐狸若是踏入了狗窝,它只会小心翼翼,只怕激怒了这群暴躁的家伙。

    但若是这只狗住在单独的窝棚里,狐狸肯定不惮于趁着它粗心大意,咬断它的喉咙。这番话气得雷蒙差点效仿博希蒙德给自己儿子来上几鞭子,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在此时,人们通常的认知是——一个骑士即便面对一头喷火的巨龙也不该显露出畏缩的姿态,不然就活该被嘲笑和鄙夷。

    他的表现也确实改变了鲍德温对他的一些看法,尤其有亚比该“珠玉在前”,他现在看到大卫就愈发的觉得可亲,“我记得我没有吩咐过他什么,是他父亲的命令吗?”

    大卫看到了国王和塞萨尔,当然不可能如希比勒那样远远的屈个膝盖就不管不顾的走掉,他连忙来到两人面前,向他们行礼,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邀请,只是他在塞萨尔身侧坐下的时候,只觉得世事无常。

    从庭院这里可以看得到他们曾经戏耍过的靶场,那时候他对塞萨尔是居高临下,充满轻蔑,满心不甘的,对鲍德温则充满了愧疚,只是没想到两人的命运竟然在几年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似的变化。现在无论是血脉还是感情,又或者是天主所赐予的恩惠,他都远远的被塞萨尔抛在了身后。

    大卫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嫉妒而丧失理智的人,他可以正视自己的错误,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未必能够有塞萨尔这样的忠诚、坚贞和幸运——为了鲍德温,塞萨尔有好几次都等于将自己的性命悬挂在了刀锋之上。

    大卫自认他做不到,他还有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国家,他的家族,这些都是他无法舍弃的。何况只要你愿意付出自己的真诚,塞萨尔也同样可以成为一个朋友。一个兄弟。

    他坐下后,之前摆放的食物就有点不太够了。幸好厨房早就知道这些骑士们的胃口是永无止境的,这些日子都会多准备一些肉类和面包,不多会又送上了更多的饭菜,这场小小的宴会才得以持续下去。

    等他们终于感觉不再那么饥肠辘辘了,开始啜饮茶水或者是葡萄酒。葡萄酒当然是大卫的要求,他仍然不太喜欢喝茶,每次喝茶都不会细嚼慢品,而是一口吞下去。

    至于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茶,还是要喝茶,当然是为了解除油腻带来的沉积,这种饮料确实对他的肠胃有着很大的好处。

    他现在每天清洁肠道的时候都变得顺畅了。

    “你来去匆匆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并非您的旨意,或者是我父亲给的命令,就是一桩私事。”大卫有些不好意思说,而后他又不自觉的看了塞萨尔一眼,“您知道这次远征,伯利恒的安德烈骑士和他的侄子也都要参与吧。”

    这是当然的,安德烈主教是圣墓骑士团中的司铎长,平时的时候,他可以代国王管理周边的领地。但在出征的时候,他必然要伴随在国王(圣墓骑士团的大团长)身侧,他的侄子也是参与远征的骑士之一。现在就随同他的叔父驻扎在圣墓大教堂。

    安德烈主教有一封书信要他送去给伯利恒的骑士总管,这位总管这次没法参加远征了,他之前才受了伤——虽然教士们已经为他治疗过,但无论是内脏还是那道裂开的口子,都必须让他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静养。

    安德烈主教正好把他留了下来,让他监管伯利恒的异教徒与异端,免得他们在大军远征的时候,弄些什么阴谋诡计——这次朗基努斯骑士也要跟着一起出征。

    这个骑士恰好巡逻在外,他听说了大卫要去伯利恒,就嘱托给他了一桩重要的工作——请代他送一份礼物给正在伯利恒的达玛拉。

    达玛拉曾是塞萨尔宣誓过忠诚的贵女。

    虽然人们一向推崇的是,骑士与贵女能够达成的是精神上的羁绊,而非欲望中的沉沦,但一个年少秀美的骑士,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他们之间产生恋人般的感情也实属寻常。

    这也是为什么,杰拉德的大家长,达玛拉的父亲坚持反对达玛拉与塞萨尔之间的婚事,令得很多人迷惑不解的原因。

    达玛拉今年也十六岁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她应该尽快出嫁,但要让安德烈主教的侄子因此拒绝远征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为了表达自己ide歉意,安德烈主教的侄子为达玛拉带去了一件精美的圣物。据说是曾经的圣女亚历山大的亚加大带过的——是一枚黄金镶嵌红宝石的小车轮。

    在亚拉萨路以及周边地区这种所谓的信物很多,而且黄金车轮光华璀璨,宝石圆润透亮,不太像是其他圣物那种陈旧而又晦暗的模样。

    大卫只猜想,这肯定是一个年少慕艾的骑士,特意为他的未婚妻寻找来的礼物,达玛拉在看过信和礼物后,也马上写了一封信回复给他,并且将自己的当时佩戴着的头纱取下来作为回礼。

    他才从他的这个新朋友那里回来,安德烈主教的侄子一见到达玛拉的回礼就欢喜万分,立即将头纱捧在手中亲吻,并且发誓要将它系在自己的脖颈上,除非有人砍断了他的脖子,不然他绝对不会取下来。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无论是塞萨尔还是鲍德温都下意识的一蹙眉。他们原先是不相信这些谶言或者是预兆的,但大战在即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令人有些忧心。

    鲍德温已经决定将这个年轻人调到自己身边,让他和亚比该待在一起,想必亚比该在面对危险时所具有的敏锐嗅觉,能够给予这个年轻人不少帮助。

    “我还听说,我们可能会遇上萨拉丁,是吗?”大卫问道,这有些僭越——他暂时还不是鲍德温的大臣。

    “不奇怪,原本也在我们的预设之中。”

    攻打大马士革这样的城市是不可能完全隐瞒讯息,要让上万人的大军,犹如雷霆一般骤然降临到城池前,这是上帝才能够做得到的事情,绝非凡人的力量能够触及。

    从两年前起,鲍德温就开始筹备这次远征,而这些消息也如同鸟儿携带谷物那样被商人携带到了大马士革。大马士革也一早开始准备粮食、水、油脂、木炭、煤甚至砖石,以及其他防守必须的器械和储备,周围的民众也在最后一次小麦收割后,连同他们的收获匆匆躲入了城中。

    大马士革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坐以待毙,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那位被强行架上大马士革城主之位的倒霉鬼拉齐斯,在萨拉丁离开后,人们都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他借助着父亲以往的人脉与成就,居然也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

    只不过如今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听闻这个噩耗,拉齐斯毫不犹豫地向四面八方投去了求援的信件。从摩苏尔到阿颇勒,从阿颇勒到哈马,从哈马到以德利卜……但他投出去的信件多数石沉大海,不是这些人不想救援大马士革,而是他们不是自身难保,就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因为与十字军战斗,而导致自己军力削弱,反而被他人黄雀在后。

    最后这位仁兄也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埃及。

    萨拉丁也确实回应了他的祈求。

    所以,这场战役与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不同的是,他们所面对的难题并不是大马士革,而是萨拉丁这个正值盛年的老将,他之前就曾经以努尔丁将领的身份与意欲夺取埃及的阿马里克一世相争数年。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埃及的苏丹,拥有了一支令人恐惧的大军,对于这场战争,他同样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

    十字军不可能在知道有这么一位大敌的情况下,继续毫无忌惮的攻城,除非他们确定能够在三天之内拿下大马士革,但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这也是鲍德温,要在下午和大臣们讨论的重大事件之一,他们时刻监视着萨拉丁大军的动向,并且在地图上标示出来,可以看得出,他们只怕无法越过萨拉丁攻打大马士革。

    事实上,这场战争已经不再是攻城战,而是一场阵地战。他们要击败萨拉丁,并且保有自己的力量,才能够征服大马士革。

    这对于亚拉萨路的新王来说,可以说是一场比以往更为严酷的考验。人们都在等待着他显露出焦急或者彷徨的神情。但很可惜,鲍德温一直非常的镇定,甚至称得上愉快——坐在他身边的伯利恒骑士、埃德萨伯爵与塞浦路斯领主更是给予了他无声的支持。

    一旁的宗主教希拉克略更是一直关注着场中的情况,若是有人有意向鲍德温施加压力,他就适时的提醒他们,在此之前,十字军遭到的挫败只怕比昨晚被打落的花苞还要多。

    这句话顿时说的来人无言以对,满面羞惭,尤其是雷蒙和博希蒙德都露出了不适的神情。

    毕竟他们在第一次征伐姆莱时遭遇的大败已经让他们成了十字军中的笑话,只能说,若不是他们还有以往的功绩做了抵充,又因为他们是四大基督徒国家中的领主,人们的非议只怕还要更多一些。

    塞萨尔时不时地就去看博希蒙德一眼,博希蒙德被他看得有些烦躁,他心中埋藏着的秘密犹如泥沼下的鱼内脏,即便知道无人知晓,却也时常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涌起来的臭味与脓液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塞萨尔正在揣测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亚比该的事情,但现在看起来,鲍德温对圣十字堡的掌握已经比之前全面多了,亚比该的蠢行还没有被泄露出去。

    看来亚比该的这顿揍可以被拖延到晚餐的时候。

    鲍德温之后又陆续处理了一些事情,像是收税——塞萨尔可以减免民众的税收,但这点鲍德温很难做到,何况远征的费用也要有一部分着落在亚拉萨路民众身上。

    幸好塞萨尔为他找了一条精加工咖啡的新渠道。他将商人召集起来,并且以授权经营的方式从他们这里聚敛了一笔钱,还有伴随着每次远征——圣战时,必然会有的大额捐赠——来自于欧罗巴大陆的各处,这也极大的缓解了鲍德温的经济压力。

    只是如果这次远征失败了,下一次远征就可能要再等上三年,甚至于五年了。

    之后,鲍德温又任免了一些官员,亚拉萨路在没有战争的时候祥和又安逸,但一旦有了战争,整座城市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忙乱之中,一些平时尸位素餐的官员就这样被暴露了出来,他们被毫不留情的国王当即拔除,换上了能干的年轻人。

    等到这些新的官员向国王发过了誓,就是一些有关于军备的事情。马、盔甲、帐篷、粮草……骑士们的统合和领主之间的竞争都是一桩叫人头痛的事情。

    其中固然也有一些如亚比该这样的胆小鬼,宁愿留在后备队和后勤队伍里,但也有些领主宣称自己已经向天主发过了誓,也留下了继承人,他们来到这里,就一定要夺下三个、六个、甚至更多的撒拉逊人的头颅,他们坚决要做前锋或者是主力,不与那些异教徒厮杀到天日无光,绝不罢休。

    对于这些人,鲍德温也只能予以安抚,慰勉,但还是要说服他们,毕竟有些人并不适合被安插在重要的位置上。

    但他要是敢这么说出来,就是羞辱,就算他是国王也要面对贵族的挑战。

    等处理完这些事情,鲍德温和塞萨尔都感觉有些精疲力竭。有趣的是,有时候国王的话,这些贵族可能不听,但塞萨尔一出来斡旋,或者是劝说,他们的态度就又变得温和了起来。

    不是说他们会如同贵女一般受到塞萨尔面容的影响,而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塞浦路斯领主,塞浦路斯如何重要就不必多说了,这些贵族的船队更是时常需要经过塞浦路斯,就算没有船队,他们的商人也需要在塞浦路斯经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塞浦路斯领主。

    不过在离开厅堂去休息的时候,鲍德温还是露出了促侠的神情,他用手肘捣了捣塞萨尔,“去安排一个乐手来。”

    塞萨尔了然,只要有他在,鲍德温总喜欢在用餐的时候喋喋不休,因此很少会在用餐的时候叫来乐手,免得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他感到无奈又觉得好笑,但还是听从了鲍德温的请求去安排了晚餐时候的乐手。

    晚餐参与的人数要比午餐的时候多了很多。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以及他们的独生子,大卫坐在雷蒙的身边,亚比该理所当然的与公主希比勒坐在一起,还有宗主教希拉克略,贝利昂伯爵,雅法女伯爵以及王太后玛利亚和她的小公主伊莎贝拉,甚至还有几个外来的领主与一些在比武大会上得到冠军的骑士。

    等到人们到齐,乐手就开始演奏起一首人们耳熟能详的乐曲。这首乐曲极大地讥讽了一个胆小的骑士——那些外来者一开始还有点不明其意,但随后他们就看到了博希蒙德铁青的脸色,突然就有所领悟,他们彼此交换眼神,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态。

    鲍德温并不打算为亚比该遮掩。就算他依然因为过去的情分而答应了亚比该的要求,亚比该也不会对公主希比勒和他的父亲说出真相——他没这个胆量,是的,他肯定会将这件事情推到塞萨尔或者是鲍德温身上,声称他们因为嫉妒他与公主的婚事,或者是防备他与公主的孩子将会夺走鲍德温的王位,因此才出此下策,阻止他在战役中博得功勋。

    他肯定会这样做,鲍德温对此没有一点怀疑。

    亚比该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他已经习惯了鲍德温对他的一再纵容,总以为这次鲍德温也会帮他遮掩过去,没想到鲍德温丝毫没有留情面,他无助的望向公主希比勒,而公主希比勒只是直挺挺的,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鲍德温倒是有些意外,无论为了什么,希比勒学会了忍耐这是一桩好事。

    不过就算没有希比勒跳起来给亚比该一巴掌,亚比该也在之后的日子里消失了很久,直到大军开拔,他才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鲍德温的面前。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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