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继续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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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大战永远是惨烈的,当邙山战场上彻底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天上挂着一轮残月,将惨淡的月光照射在邙山大地上。依稀可以看到,地上到处都是呻吟的人。他们躺在尸体和断肢之间,厮杀产生的血液足以在地面产生一阵湿泥,冰冷的夜风刮来,潮湿的血气寒彻骨髓,让人周身发冷。而听到夜空中各种哀嚎汇聚而成的阵阵回声,即使是得胜者们,也难免感到可悲。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厮杀了这么久后,在这个时间,想要彻底打扫战场,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因此,刘羡和祖逖等人约束好所有俘虏,便率大众返回邙山大营。至于那些重伤得只剩一口气的人,就只有令他们听天由命了。

    回到营里,此时大家又饥又渴。战前大家胸中憋着一口气,此时一散,紧跟着就累得走不动路。许多人不约而同地躺下来,有的干脆就先睡着了。

    司马乂所部先一步回到了大营,火头兵们正在加班加点地生火炊饭,伤兵营亦是人满为患,但能抽出手来照顾伤兵的人很少,一些士卒也没有秩序,堵在路口吵着要用膳,导致四处都是乱烘烘的。

    刘羡对此很不满意,虽然苦战了一日,身体已经极为疲倦,但他洗了把脸后,稍微振奋精神,仍是强撑着站了出来,拉了一批人到营中整顿秩序。有精力闹腾的人去看守俘虏,欺辱同袍的则去禁闭反省,并叮嘱火营,让他们对伤兵的汤羹里多加些肉。

    而在巡营时,刘羡不免发现了一个怪象:在大部分兵卒极为疲惫,且伤亡不小的情况下,有一营兵马建制完全,几无损伤,且精神饱满,好似没有参加过大战一般。

    上前一问,得知是司空司马越所部。刘羡这才知晓,乔智明突袭本阵时,归司马越所指挥的将士,竟违背军令,私自去追逐孟超的溃兵,导致根本没有参加后续的大战,这才使得本部一时险象环生。

    此时守营的乃是刘琨的兄长刘舆,刘羡问道:“司空现在何处?”

    刘舆道:“去向骠骑谢罪了。”

    刘羡闻言,也没有过多表态,只是道:“那你们便负责这几日的守夜吧,让其他人好好歇息。”

    等火营的晚膳终于做出来,大概已是子时了。时间紧急,晚膳自然也简陋,分到每个人头上,就是一碗苋菜汤,几个炊饼,军官们多三枚鸡子而已。但经历了一天的疲累后,就这些东西,大家视若珍馐,几乎没有一个人抱怨,三两下便吃完了,然后倒头就睡,大营上下,可谓是鼾声如雷,绵绵不绝。

    但刘羡等人没有歇息的时间,诸将用完膳后,紧跟着就到司马乂的大营商讨下一步的事务。

    刘羡入得营中,果然就看见司马乂在怒斥司马越。长沙王坐在胡床上,双手握拳,横眉竖目,东海王跪在胡床前,低头拜倒,连连磕头。

    细听指责,司马乂骂道:“蠢驴!你还知道恩义吗?都说你饱读诗书,什么《孝经》、《春秋》,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司马乂真是气急,他罕见地违背了宗王风度,已经不只是在攻击司马越的战场失职,更是从一扯十几年,连他过往侍奉贾后以及司马伦的事情都扯出来了,就差骂他天生是个懦夫,有辱司马氏之名了。

    面对司马乂的指责,司马越毫无反驳,全盘接受。在众人面前,他哽咽着连声道歉说:“都是我御下不严,死罪啊!死罪!但凭骠骑处置!”然后继续顿首磕头,头皮都磕破了,不住地往外流血。

    司马乂见他这幅窘态,心中烦闷的同时,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司马越很早就和兄长司马玮认识了,当年也算是楚王党,就不再有深究的打算。他见军中诸将都陆陆续续到了,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微微摇摆,道:“司空,起来吧!你是三公大臣,要做百官的模范,不要当众流泪!”

    随后又说:“这次的事情,暂且记上,下次再犯,就没有例外了!”

    言下之意,此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司马越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依旧端端正正地再三行拜,然后才站起来,在一旁抹起了眼泪,脸上毫无对司马乂的怨恨神色。

    而众人见状,无不对司马越心生鄙夷,心想东海王号称贤王,屡屡被人重用,结果一上了战场,竟然懦弱至此,所谓名不副实,大概就是这样吧。

    司马乂也无心再纠结这些,他见众人都到了,问过各部的伤亡过后,就简明扼要地说道:“此战我军大胜,北军元气已伤,想要再与我军抗衡,应该是不可能的了,接下来是战是和,诸君有何意见?”

    最先开口的是西阳王司马羕,他第一次与死亡如此之近,得知了战争的可怖,自然是不想再打下去了,连声说:“既然已经胜了,想必敌军已经胆寒,不妨再和成都王谈和吧,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此语得到了大量公卿的赞同。在这一战里,公卿同样受害匪浅,有好几位公卿中箭。如兴晋公羊玄之,就小腹中了一箭,现在站都站不起来,正在营中养伤;西华公荀藩则是大腿中了一箭,也是被人抬着前来参会的。

    可这当然无法得到将领们的认同,祖逖便说道:“好不容易打了一仗,岂能求和便罢!骠骑,我军现在应该趁大胜之威,继续与陆机约战,他若不出,我们就北上河北!以天子名义号令河北义士,难道还取胜不了吗?只要能够夺下邺城,占据河北,荆州有宣城公(刘弘)为援,天下谁能相抗?”

    这才是军官们的心声,他们多出生寒门,有些人甚至连寒门都不是,到战场上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博取一个富贵,怎么可能因为会死人就不打了呢?此战取胜,反而更涨了他们的气焰,只想着奋长策而御宇内,鞭笞天下。因此,军人们也纷纷赞扬祖逖的说法。

    苟晞更是夸言说:“河北人马,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再战十次,也是我军取胜!”赢得一众军官喝彩。

    双方声量其实差不多,但两相争论下,还是公卿一方更占上风。毕竟政治地位上,到底士族公卿们才是真正的主宰,许多军官能够加入禁军,都离不开高官们的提携。而寒门们以后立了军功,想要坐稳位置,也少不了要和士族联姻结盟,终归不敢和公卿们撕破脸。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司马乂的倾向,也是和司马颖谈和。他不是对祖逖的提议不心动,但他到底不敢置弘农的征西军司于不顾,一旦去攻打司马颖,没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邺城,洛阳又为张方所偷袭,那自己岂不是要居无定所了吗?所以他不敢下这样的决心。

    而若是能和司马颖谈和,继续堵住张方,等待荆州的刘弘扫荡完复汉军,养精蓄锐,自然而然就能占得主动权。司马乂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他还是希望未来能够稳妥一些。

    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按照惯例,他还是问了一旁刘羡的意见,道:“刘府君,你对接下来的战事,有什么看法?”

    刘羡也在沉思,他闻言不由一愣,抬首看了眼众人后,说了句“让我想想”后,就继续低头衡量其中的利弊。

    对于司马乂的想法,刘羡大概有个了解,以他的性格,若是想战,直接就说出来了。如今还要问自己意见,就是对出战有所犹豫。

    而刘羡的想法,其实更倾向于继续会战。

    原因无它,洛阳到底属于四战之地。和平时作为首都,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但是如今已是战乱年代,没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到底是难以坚守的。此时好不容易赢了一仗,不乘胜追击,以河北的富庶,很快就会缓过劲来,以后想要再吞并河北,难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征西军司的动向,刘羡认为值得警惕,但也不必要那么警惕。张方固然是一个强敌,但是即使他突破函谷关进入洛阳,没有关东漕运的支持,他吞并洛阳就非常勉强了,想要更进一步到河北,后勤上就不支持,更别说他将同时受到刘弘与司马虓的威胁,很难孤注一掷。

    唯一让刘羡拿不准的,还是攻克邺城的难度。

    他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浏览邺城三台的那种震撼,这恐怕是四海九州中最难以攻克的军事堡垒,卢志又经营了十余年,自己率军攻打,能有几成胜算呢?刘羡反复衡量,终究没法得出一个定论。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邺城人心惶惶,大军一到,直接开城投降。但若是人心依旧依附司马颖呢?那就不好说了,别最后落得个损兵折将,贻笑大方。

    思来想去间,刘羡又考虑到一个因素,继续待在洛阳,自己无论与谁对阵,都不能脱离司马乂的掌控,毕竟两者的距离实在太近。可若是打下河北,司马乂势必要在邺城招抚人心,想要再往外征战,便只能将自己外放出镇了。还在洛阳等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外放呢?

    至此,刘羡下定决心,对司马乂劝道:“殿下,我的意见,还是要继续打,不要谈和。河北那边,物阜民丰,哪怕是死伤三十万,不过几个月,就能再拉出三十万来。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不要让成都王恢复了元气。”

    司马乂吃了一惊,他微微摇首,问道:“可邺城并不好打,若是打不下来,张方再打下洛阳,我等岂非无根之水,如何能够长久?”显然,他也考虑过与刘羡一样的问题。

    刘羡道:“殿下原本是常山王,又打下过赵国,怎么会是无根之水?即使打不下邺城,殿下可还居常山,以并州东嬴公(司马腾)、幽州博陵郡公(王浚)为援,长久相持,成都王必不是对手。等拿下邺城后,您可效仿光武,坐镇河北,制衡河南,何愁大业不成?”

    司马乂闻言,连连点头,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但还是觉得不够稳妥。

    李盛当然明白主君的心意,他想到一个主意,当即站出来道:“殿下,我们这不是有四万河北俘虏吗?您把他们的甲胄武器都下了,然后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四处宣传此战的惨状,朝廷的军威,河北必然感念殿下活人的恩德,又畏惧殿下的武力,拿下河北,就更加容易了。”

    眼下如何处置这四万俘虏,也是一个难题,而李盛献出的这个计策,正好一举两得,司马乂闻言,觉得确实如此,终于改变了主意,点头道:“也好,只是如何消灭余下的北军,恐怕不是一件易事,你们有什么主意吗?”

    欲要消灭北军,先要夺回虎牢关,如今虎牢关还在北军手中,若不能将其攻破,禁军根本无法与北军决战。

    刘羡正要开口,不意苟晞抢先献策道:“殿下,您不是已经派兵到鄂阪关与轘辕关了吗?您可连夜去联系王参军(王导)与郗校尉(郗鉴),令他们去突袭贼军在虎牢关后的大营,眼下北军刚刚大败,必如惊弓之鸟,仓皇后退。贼子既无大营,还能独占虎牢关吗?”

    这与刘羡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本意是派人趁夜行动,乘舟顺流而下,袭击北军大营,差不多是一样的效果。见司马乂将眼神投来,向自己征求意见,刘羡点头道:“此计甚妙,殿下,就这么做吧。”

    于是在邙山大战结束的当夜,司马乂遣使到轘辕关、鄂阪关,令郗鉴与王导率两千骑军,出关袭击北军的成皋关大营。

    正如苟晞所料,大败之后,北军士气低沮,且郗鉴率军赶到时,是在邙山大战后的第三日夜晚。此时北军尚未从疲劳中恢复过来,也没发现禁军有进攻的动向,结果突然遭到袭击,顿时大惊失色,没有进行任何交战,士卒们便大规模溃逃,大军一连往东退去十余里,半路为同袍踩踏而死的就有好几百人。

    等次日一早,在外的北军士卒吹着冷风,才赫然认识到,离了军营,自己无处可去,回头又发现身后没有追兵,这才发觉到有些不对,等他们悄悄摸摸回到大营时,一切已为时已晚,成皋关的北军守兵也弃关而走,令郗鉴成功接手。

    至此,禁军打通了东出荥阳的通道,在接下来的荥阳决战中,已经抢得了些许先机。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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