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垂拱而治,李世民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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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长孙无忌盯着那个高台的图形,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是想把天下织成一张网!县是网眼,州是网绳,朝廷是网纲,皇帝握着网纲的总绳——动一动,整个天下都能感觉到。”
“不止是网。”房玄龄指着“考核与升降”卷:“你看这条,县吏部长三年考绩优异者,可升州吏员外郎;州吏郎中五年考绩优异者,可入朝廷吏部任主事。”
“这是给所有官员铺了一条路,一条只能往上走、不能旁逸斜出的路。过去官员升迁靠荐举、靠门阀,以后靠的是考绩、是政绩,是这套体系里的‘规矩’。”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门阀子弟不得直接任地方主官”那条上:“这是釜底抽薪!关陇、山东的那些勋贵,想让子弟去地方捞资历、攒势力?难了。太子要的是‘流水的官,铁打的体系’。”
长孙无忌的脸色渐渐凝重:“玄龄公,你觉得这套体系运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先说好处。”房玄龄沉吟道,“第一,效率。过去一个州官身兼民政、司法数职,常顾此失彼,如今州六部各司其职,收税的专心收税,断案的专心断案,至少能减少推诿。县吏每日记账、州官定期核查,贪墨舞弊的空间也会小些。”
“第二,集权。”他继续道,“地方官再无兵权、司法权被层层收紧,就算有人想异动,县六部互相牵制,州部能立刻察觉,朝廷能迅速调兵——这套体系本身,就是防叛乱的利器。”
“第三,人才。”房玄龄看向“科举革新”卷:“实务科考算学、工程,意味着会有更多懂算术、会修水利的人进入官场,而不是只会空谈经义的酸儒。吏员可以升为官,意味着那些熟悉地方事务的老吏有了盼头,不再是‘官老爷’手下的跑腿,他们的经验能真正用在治理上。”
长孙无忌点头:“你说的这些,都是好处。可坏处呢?”
房玄龄沉默片刻,语气沉重:“第一,钱。”
“官员从一万增至五万,俸禄、衙署、纸笔、驿站……每年至少要多支出两三百万贯。现在国库虽丰,但西域还有战事,岭南刚平,这笔钱从哪里来?”
“第二,阻力。”他继续道:“门阀勋贵不会坐视自己的权力被削弱,那些身兼数职的地方官不会甘心被拆分职权,就连朝堂上的老臣,也未必能接受这套‘反传统’的体系。”
“太子杀几个谏官能震慑一时,却震慑不了盘根错节的势力,他们会阳奉阴违,会暗中阻挠,甚至会联起手来对抗新政。”
“第三,风险。”房玄龄补充道,“这套体系太精密了,精密到容不得一点错漏。”
“县六部的书吏要是写错一个数字,可能会导致全州的账目混乱;州部的郎中要是徇私枉法,可能会让一县的考绩失真。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必将会酿成大祸。”
“而大唐疆域万里,风土各异,有些偏远县份连识字的人都少,怎么可能严格执行这套章程?”
他拿起“边地县制”卷,眉头紧锁:“你看这里,要求安西四镇的每个县都设‘县兵部’,负责驿站、丁役——可安西多是军镇,百姓稀少,部落杂居,哪来那么多官吏?强行推行,只会激起民怨。”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太子想的是‘理想国’,可现实是‘泥潭’。”
“但你不得不承认。”房玄龄忽然道,“这套体系,比前隋、比本朝的任何制度都要……优秀。”
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能用“优秀”二字。
“是啊,优秀。”长孙无忌苦笑,“先进到让我们这些浸淫官场几十年的人,都觉得陌生。”
“你看这条‘官员回避制度’,本县人不得在本县任官,兄弟直系亲属不得在同一州任职,甚至连考官与考生都要避亲,这是从根上断了‘裙带关系’的路,前无古人。”
他忽然想起李承乾小时候,自己还教过他读《汉书》,那时候的太子虽然聪慧,却也跳脱,喜欢摆弄些新奇玩意儿。谁能想到,多年后,他会拿出这样一套颠覆乾坤的章程?
“玄龄公,”长孙无忌的目光变得深邃“”“你觉得,太子为什么要做这些?”
房玄龄沉吟道:“巩固皇权,这是肯定的。但不止于此。他在章程里写了‘民为邦本’,要求各县每季度上报‘流民数’‘垦田数’‘灾情数’,还规定县礼部要设‘劝学馆’,州礼部要修‘医馆’——他想的是‘治民’,不是‘牧民’。”
“治民……”长孙无忌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要的不是一个靠武力威慑的王朝,而是一个靠制度运转的王朝。就像……就像一架马车,过去靠车夫的力气,现在靠马力,就算车夫换了人,马车也能继续跑。”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李世民靠个人魅力与雷霆手段开创贞观之治,可一旦换了君主,未必能延续这份辉煌。
而李承乾要做的,是打造一套能让大唐“自动运转”的制度,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只要按制度行事,国家就能稳定运行。
“可这太难了。”房玄龄摇头:“前隋试过改革官制,结果怎么样?天下大乱。”
“本朝初年,高祖皇帝想恢复周礼,也不了了之。制度这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得太急,会扯断筋骨的。”
“太子不怕。”长孙无忌语气复杂:“他敢用火炮轰玄武门,就敢用雷霆手段推新政。你看他处置谏官等人的狠劲,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两人再次沉默,只剩下卷宗翻动的沙沙声。
他们知道,这份章程一旦推行,大唐的天就要变了。
旧的门阀会衰落,新的官僚会崛起。
模糊的权责会变得清晰,松散的管理会变得严密。皇帝的权力会空前集中,却又能通过这套体系“垂拱而治”。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大唐的未来。
而李承乾,是那个押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
“走吧。”房玄龄站起身,将卷宗一一整理好:“该回去准备了。太子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可依我看,就算有一年,也未必能把这些章程落到实处。”
长孙无忌也站起身,望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难也要做。你我都是辅政大臣,既食君禄,便要担起这份责任。只是……”
他顿了顿:“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房玄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却也有一丝期待。
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隋末的战乱,见过贞观的兴盛,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
或许,这真的能让大唐走得更远?
两人并肩走出议事房,身后的卷宗被仆人小心翼翼地收起,如同收起了一个即将改变时代的秘密。
皇城的钟声在暮色中响起,沉重而悠远,仿佛在为一个旧时代敲下尾声,又在为一个新时代拉开序幕。
而此刻的东宫书房,李承乾正对着那份改革章程,在空白处添上一笔:“各州需设‘统计局’,专司数据汇总,每月呈报朝廷……”
他知道前路艰难,却从未犹豫。
他要的不是一个短暂的盛世,而是一个能延续千年的制度根基,哪怕这条路,要用鲜血和争议铺就。
太极宫的甘露殿偏院,落叶已积了半尺厚,张阿难踩着枯叶进来时,见李世民正对着一盘残棋发怔。
棋盘上黑白子纠缠如乱麻,恰似他此刻的心境。
“陛下,这是东宫刚递到门下省的章程,老奴托人抄了一份。”张阿难将一卷泛黄的麻纸放在案上,声音压得极低。
他伺候李世民三十余年,从潜邸到登基,再到如今的软禁,早已摸透了这位帝王的脾性,知道哪些消息该递,哪些话该说。
李世民的目光从棋盘移开,落在那卷白纸上。纸卷用细麻绳捆着,上面盖着东宫的朱印,墨迹新鲜,显然是刚誊抄好的。
他没有立刻去拿,只是淡淡道:“又是太子的新政?前几日听说他要设县六部、州六部,朝野都在骂他胡闹。”
“骂的人多,赞的人也有。”张阿难垂手侍立:“房相和长孙司徒这几日都在尚书省闭门下棋,说是要依着章程草拟细则。”
李世民这才伸手解开麻绳,展开白纸。
开头便是州县官制革新总纲。
他漫不经心地往下看,可越看,眉头便蹙得越紧。
“县设六部,对应朝廷权责……每部设四级官阶,每日考绩……”
李世民喃喃念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州部需每季度巡查属县,朝廷六部垂直管辖……这……这是要把天下的骨头都拆开,重新拼过!”
张阿难见他呼吸急促,连忙递上一杯温茶水:“陛下仔细看,后面还有科举和考功的章程。”
李世民摆摆手,眼睛死死盯着“司法权分层”那一段。
当看到“死刑需朝廷三司会审”“地方官不得私设刑狱”时,他猛地将纸卷拍在案上,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乱滚:“他好大的胆子!自秦以来,地方官掌生杀予夺,这是朝廷对牧民官的信任!他倒好,连一个县令判杖刑都要层层报备,这不是在治官,是在囚官!”
张阿难低声道:“太子殿下说,隋末之乱,多因地方官权柄过重,割据自雄。他是想……从根上掐断祸源。”
“掐断祸源?”李世民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苍凉,“他可知,官若被捆住了手脚,谁来应对地方的突发事?岭南的俚人作乱,等报至朝廷,黄花菜都凉了!”
李世民起身踱步,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可你看这里……”
他指着“县礼部设劝学馆”“州户部每岁核垦田数”:“他连各县要种多少桑麻、开多少学堂都想到了……这心思,比朕当年细多了。”
张阿难轻声道:“老奴听外面的小吏说,太子殿下的章程里,连驿站的马匹每日该喂多少豆料都写了,说是‘务使物尽其用,官不怠职’。”
李世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张阿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你说,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朕教他的是‘君无为而臣有为’;房玄龄教他的是《汉书》,是‘与民休息’。可他这套……层层迭迭,密不透风”
他重新拿起纸卷,逐页翻看,指尖划过“科举增设实务科”“吏员可升流内官”等条目,呼吸渐渐平稳:“他这是要把寒门子弟、刀笔小吏都拉进朝堂啊……门阀勋贵怕是要恨死他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赏。
当年他力推科举,就是为了打破门阀垄断,如今李承乾走得更彻底,竟要让吏员也能做官,这步棋,比他当年更险,也更狠。
“陛下。”张阿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太子殿下处置了谏官后,朝堂上没人敢再明着反对了。房相说,这套章程若是推行下去,大唐的官吏会比现在多五倍……”
“五倍?”李世民皱眉:“国库吃得消吗?”
他立刻想到了症结所在,官员俸禄、衙署开支、驿站耗费……哪一样不要钱?
贞观年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怕是要被这场改革掏空。
“太子殿下说,‘增官虽耗钱,贪腐更耗国’。”
张阿难复述着听来的话:“太子要派新设的谏官去查各州账目,说是能从贪墨里捞出更多钱来。”
李世民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当年派御史巡查地方,查出的贪腐款项动辄数十万贯,那些钱若是能收归国库,确实够养不少官员。
可他更清楚,贪腐如同附骨之疽,岂是增设几个谏官能根治的?
“他还是太急了。”李世民走到窗前,望着墙外那棵老槐树,“当年朕推行均田制,用了整整十年才让天下安定。征突厥,也是等了三年才抓住战机。他倒好,刚坐稳东宫就要动整个官僚体系,这是要把所有反对者都逼到对立面去。”
语气里满是担忧,可目光落在纸卷上“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八个字时,又柔和了些许。
“阿难。”李世民忽然道:“你说,他会不会……比朕做得好?”
张阿难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陛下开创贞观之治,万邦来朝,太子殿下站在陛下的肩膀上,自然能走得更远。”
李世民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落寞:“站在朕的肩膀上……是啊,他踩着玄武门的血上来,自然要比朕更狠,也更决绝。”
他拿起纸卷,轻轻摩挲着:“这套章程,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比长城还要结实。可长城挡得住外敌,挡不住内里的崩塌,他防住了地方叛乱,防住了门阀专权,却忘了,人心不是木头,官员不是棋子。”
李世民将纸卷放回案上,重新坐下整理棋盘上的乱子,黑白子在他指间起落,渐渐归位:“告诉外面,别让他太急。先从关内道试试水,让房玄龄把账算清楚,让长孙无忌把章程里的棱角磨一磨……”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自嘲地笑了:“朕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连朕的城门都敢轰开,又怎会听朕的话?”
张阿难垂着头,不敢接话。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李世民的脸上,他望着重新归位的棋子,忽然低声道:“也好……就让他试试吧。朕打下来的江山,总要有个人来折腾折腾,或许……真能折腾出个不一样的大唐。”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棋局终了,胜负却无人能判。
张阿难悄悄退了出去,将那卷承载着大唐未来的章程留在案上,与棋盘上的黑白子一同,沐浴在渐渐沉落的暮色里。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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