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嫁给了谁？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不出三月，晋国的大军就到了暨国的边界上。

    我大惊失色，因为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一开始就当姬弘放的狠话是胡说八道的屁话。因为暨国离晋国挺远的，而且中间隔着齐、楚和宋三大国。这么说吧。暨国在齐国的东南面，暨国的东面是海，北面和西面是齐国，南面是宋国，宋国下面是楚国。而晋国在齐国的西边，在楚国的西北面。

    晋国要打暨国，只能万里迢迢，从东面越过齐国，或者从南面越过楚国再越过宋国。但是齐国和楚国，怎么会放心晋国这样的超级大国的军队路过自己的国土？他们的国君，就不怕晋国顺便攻占了他们的城池？从古到今，就没有听说过，那个白痴君王会让别国军队在自己国土上行军。

    更因为，齐国和暨国是联盟国，暨国年年给齐国上交岁贡，齐国有义务拦截晋军。况且，我哥哥明明说过，晋国的狂徒由他来对付！

    这个年代，你打我，我打你，只要是开疆辟土，打谁不是打？谁打谁都不稀罕。幽王即位时，大周王朝有大大小小上百个诸侯国，现在几乎一半不到，有七十多个国家被别人灭了。但是从来没有听过隔！着！一！个！大！国！去打另外一个国家的。

    就在我怀疑边报是不是有误的时候，更坏的消息传来了。据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边报说，晋军取道的是齐国的国土！天哪，齐国新国君姜钰在搞什么鬼？我不寒而栗。父亲在世的时候，齐暨联盟，父亲极力保护暨国。

    难道我的父亲刚死，王兄就胡作非为起来了？况且，姜钰和晋国姬弘不是有仇吗？姬弘不是在姜钰脸上，留了个触目惊心的大伤口吗？我真是看不懂我哥哥，我也许，从头到尾，都没有搞明白我的哥哥。

    我的父亲爱妾美婢一大堆，我的兄弟姐妹几十个人，只有我们三个是一母同胞。我的哥哥对其他异母的兄弟姐妹毫无感情。我的二哥又是个男人，有和他争天下的风险。所以，他从小就偏疼我。我们感情从小就很好，他什么都让着我，什么都能帮我找到。

    宫妃们曾经津津乐道，说那个总角的小屁孩，总是抱着襁褓之中的小婴儿。他抱着我长大，无微不至照顾我，勇敢无畏保护我。他那么疼我，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暨国现在也是我的国！

    姬筠也没有客气，晋军远道而来，不招呼招呼怎么行？乘着晋军行军疲乏，他亲自带骑兵突袭，火烧连营，打了个晋军落花流水。

    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国与国短暂地打仗，拼的是奇谋、将帅；长久对战，只拼一样东西：国力。晋国和暨国的国力天地悬殊，真的打下去，只能灭国！

    我已经在暨国生活了八年了，我在王都姑幕城快乐地生活了八年了！天地良心，我不愿意暨国被灭。我发书给齐候姜钰，希望他能拦截晋国军队。

    无论当年旧事如何，我嫁已经嫁了，嫁了八年了，我总不想当那个祸水。此时周天子尚在，打姬姓国，总是被诸国唾骂的事情。姬弘的借口是当年的“夺妻之恨”。

    我的哥哥的回书无耻之极，让我气炸了。他说，我的两个情郎打战，根本不关他的事情，他凭什么要在中间劳神费力？如果我想回齐国避难，他会像以前那样保护我，照顾我。其他的要求，免谈！

    蒙斛替我分析：齐国这些年，把周围小国都快打干净了，早就对中等国家跃跃欲试了。等晋国打下暨国，暨国横竖离晋国那么远，国土只能送给齐国，晋国最多能得到一点金银珠宝和女人。

    齐国在几十年前就想彻底灭了暨国，只是暨国不小，打起来费劲，下面又有楚国虎视眈眈制约着，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如今晋国愿意打暨国，平衡被打破，齐国简直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姜钰这个小人！

    战火在边疆蔓延开来，如一场噩梦。细作传来可怕之极的消息，齐晋早已经结盟，达成协议。齐国让晋军过路，一路提供粮草，另外送八百里疆土给晋国，并帮忙牵制晋国的南方大国楚国。晋国打下暨国，国土和子民全部送给齐国，只要回齐国的王姬——晋候的妻子。

    既然求齐国没有用，我发书回晋国，希望晋候停战。当年少年时的一点往事，何苦还记得？何苦大动干戈？晋候回书，一个字没有，只有一把砍成两段的铁剑。

    连暨候姬筠都很沉得住气，冷静地布置边防，调兵遣将。

    他们都很镇静，只有我像个小丑，上蹿下跳地出丑，徒劳无功地想制止这一切。

    我害怕极了，不愿意做这个祸水。虽然我一直很坏很坏，并不是什么好女人，但是，我也不想坏到这个地步。我登上回齐国的马车，希望能说通我的哥哥，希望他高抬贵手。我希望他看在我们一块长大的兄妹情上，像父亲当年一样，保护我和暨国。我在自己的靴筒里藏着一对小匕首，如果我的哥哥不同意。我就在他面前自杀，威胁他，就像当年威胁我的父亲一样。

    马车前行，有铁骑从后面飞踏而来。姬筠脸色铁青，猛窜上马车，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从马车上拖下来，扔回寝宫。

    屋子里很暗，银色的月光印着他孤独的剪影。他眼神幽暗，一脸戾气看着我，我早听说，他在战场如同恶魔般可怖。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在我面前，也能这样可怕，这样狰狞。好多好多暗暗流传的谣言忽然都浮上脑海，纷至沓来，像一条条毒蛇转进我的脑海，无法忘怀。

    他猛然抽出宝剑，剑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嘴角抿出恶毒的弧线：“你是要去找姬弘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是的。”

    他欺身上前，熟悉的男人气味夹杂着刺鼻酒味。我心里一酸，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

    只要你抱抱我，我们忘掉从前，一起度过这些黑暗的时光。

    他的笑意却愈发寒冷，漂亮英挺的五官扭曲可怖，骤然把我举起来，再一把狠狠摔在地上。我的骨头都快被摔碎了，他手上力气真大，我一阵剧痛，快晕了过去。

    在这世间，谁比谁更痛？谁比谁更苦？

    我艰难地调整着呼吸，吸口气都是刺痛，忍着剧痛问他：“姬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哥哥被流放了，后来怎么样了？”

    他脸色煞白，咬着牙：“被我杀了！”

    “庄夫人呢？”庄夫人是原暨国世子的母亲，他父亲的正夫人。

    姬筠笑了，轻缓的嗓音里暗含浓浓的挑衅：“被寡人吊死了！”

    “你这个禽兽！”

    他的脸扭曲变形，像被刺了一剑的恶狼，狞笑道：“我就是禽兽！你的贵公子姬弘倒是个君子。白衣白冠，雪白宝剑。大国嫡长子，干净漂亮得像白雪一样。结果呢？谁娶你了？哈哈。”

    年轻的公子弘那么骄傲，那么自信，他自傲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却只和姬筠打了一个平手。他敬佩他，说他是个英雄，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之下，居然能文武双全。他信任他，把他当做朋友，当做未来争天下的盟友……姬弘那么蠢，居然相信姬筠这个阴险小人，让姬筠留在临淄做他的内应！

    他恢复了冷傲，英俊冷毅的脸庞充满嘲讽：“哈哈。他难道不知道国宴上，我也向你求过亲？他就那么自信，我这个禽兽没有能力和他争，不会和他争？”

    “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你想去找他？你想鸳盟重圆？休想！我告诉你，虽然我是为了你父亲才娶你，如今你嫁给我，是我的夫人。你已经丢尽我暨国的脸，以后哪里也不准去！”

    我爬起身，一掌就狠狠甩在他的脸上，我用尽全身的力道，拼命打他。他似乎怔了怔，由着我打。我泪流满面，拼命打他，我的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打过一个人。我的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他毁了我的姻缘，他连累我做“祸水”，他还这样打我，摔我！

    我打累了，我冷冷地瞪着他，他并不回避我的目光。我把他往寝宫外面推去，我不愿意再看见他一眼。我不愿意再跟他说一句话。

    他眼中有一点酸楚，有一点残忍的冷笑。他的嘴角有血迹，他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我。

    “滚！滚！”

    他狞笑一下，向我逼近，气势迫人，让我生出压迫窒息之感：“滚？这是我的寝宫，你是我的君夫人。”

    我顿觉可怕之极，这个人是个疯子，我转身就跑。脚步声匆忙急促，有人抓住了我的衣衫。“嗤……嗤……”我的衣衫从背后被撕裂，他已经向我扑来。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的嘴唇落在我的脖子窝上，炙热湿润。我转过头，迅速一抬脚，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匕首，就往他的脖子刺去。我早应该杀了你！也许我的命运就不像现在这样千疮百孔。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一动不动，眼神空空荡荡，他双手把着我的肩膀，他的指甲深深掐人我的肌肤。我的匕首一转弯，刺进他的肩膀。血从他的肩膀流出，弯弯曲曲像是蜿蜒的小蛇。

    我明明一开始用尽了全力，却手上渐渐无力，我的手抖了起来。我茫然看着那些鲜血，空气中飘扬着鲜血的味道，刺鼻无比。我已经哭不出声音来，我的声音嘶哑着，无力地哀求他：“不要这样，放我回齐国。我求求你，放我回齐国。”

    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人动冰刃，居然是对我的夫婿。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