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重操旧业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日薄西山，金色的夕阳光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为教室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

    文化宫美术班里的同学们骚动了起来。似乎早已过了上课时间，然而老师却还没有出现。

    “夏老师怎么还不来啊？”杨心看了看手表，忍不住问道。

    “今天就没看到夏老师人，可能根本就没来上班吧……”一旁的高伟疑惑道。

    孙芷晨拿好教材，向音乐教室走去，当她路过美术教室时，却听到里面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她透过窗户往教室里一看，只见大多数学生都已不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

    “安静！你们老师呢？”孙芷晨推开门，冲着喧闹的学生们喊道。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孙芷晨。

    “孙老师，这堂课是夏老师的课，可是她没来。”高伟说。

    “夏老师的课？”孙芷晨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想了想，又对同学们说：“今天夏老师可能生病了，没来上班……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孙芷晨也是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今天一整天，她也没看到夏璇的身影。

    ……

    同学们唏嘘着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教室，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孙芷晨不由得叹了口气。夏璇今天为什么没来？

    ——

    光线灰暗的房间里。

    夏璇穿着睡衣坐在画板前，有一笔没一笔地绘着图，地上堆满了废纸。

    房间里没有暖气，夏璇衣着单薄，此时，她的腿正蜷着瑟瑟发抖。

    终于，夏璇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了画笔，撕下画板上的纸，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地上的废纸渐渐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今天她没有去上班。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她没有心情。夏璇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昨天冯小开对自己说的话。

    “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还是没有忘掉你。”夏璇的眼里闪着泪光。

    “对不起……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冯小开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两眼直视着地面。

    听了这话，夏璇崩溃了，她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伏在冯小开的肩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冯小开并没有推开她。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夏璇看到了孙芷晨那张充满惊异的脸。她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孙芷晨是冯小开的女朋友，对吗？夏璇在内心猜测着。要不然，冯小开为什么会被孙芷晨带到这里？她看到自己与冯小开相拥的情形时，又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

    “晨晨！”冯小开也看到了孙芷晨，他连忙一脸尴尬地将夏璇推开。

    另夏璇没有想到的是，孙芷晨竟冷冷地扔下一句：“对不起，打扰了。”之后便扬长而去。

    说这话时，孙芷晨的脸毫不变色。

    冯小开追了上去，夏璇却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的思绪早已错乱。来到窗前，夏璇看到孙芷晨开着她那辆甲克虫绝尘而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冯小开的叫喊声。

    夏璇来到了楼下，看到冯小开在默默地流泪。与他认识这么长时间，她从来都没有见冯小开哭过。然而现在，他正泪流满面地出现在夏璇眼前。

    “小开……”夏璇走上前去，想要问清楚：“小孙她，是你的女朋友？”她明显地感到，自己在说出“女朋友”二字时，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冯小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我呢？难道，你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恨我？”

    “不，夏璇。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作姐姐，又或者是一个需要我照顾的妹妹。原谅我，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我们……真的只能做朋友……”冯小开背过身去，悄悄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夏璇半天都没有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孙芷晨的？”好不容易，她才掀开了近乎干裂的嘴唇。

    “很久以前。久到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冯小开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了左胳膊，他隔着衣服抚摸着那月牙型的咬痕。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对吧？”，夏璇问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冯小开痛苦地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夏璇死死地咬着那干裂的嘴唇，仿佛马上就要咬出血来。

    冯小开却掏出手机，不停地给孙芷晨拨电话。可孙芷晨并没有开机。

    望着一脸焦急的冯小开，夏璇忽然明白了：“那天，你告诉我的那个跟我很相像的女孩子，就是小孙吧。”

    冯小开没有说话，仰天长叹一声。

    夏璇默默地转过身，上了楼。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来到了画展室，将那幅夏之恋从墙上取了下来，亲手撕掉了它。

    命运，居然可以如此荒唐。老天爷开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玩笑。既然不让我们在一起，又为何让我们相遇？早知道与你的邂逅如此匆匆，为何你要在我生命中留下那么深的轨迹？

    夏璇一下一下地将那幅画撕得粉碎，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

    推开办公室的门，孙芷晨把教材往桌子上一扔，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今天夏璇没来，办公室就她自己，不免让孙芷晨觉得有些孤独。可转念一想，就算夏璇来了，她们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了。因为，这个时候她们之间横着一个冯小开。

    其实孙芷晨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要跑。她没有想到，看到冯小开与夏璇相拥的情形时，自己的心竟然会那么的痛。她虽然知道自己喜欢冯小开，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过，这不都是她自己找的吗？如果她不把冯小开带过来见夏璇，那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正当孙芷晨胡思乱想之际，办公室的门忽然推开了，阿雅的父亲陈老师走了进来。

    “陈老师？”孙芷晨收回了绪乱的眼神。

    “小孙，今天怎么样啊？”

    “还是那样呗，照常上课，呵呵，不过似乎觉得越来越省力了。就是夏老师今天没来，觉得挺孤独的。对了，您知道夏老师为什么没来吗？”孙芷晨随口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陈老师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孙芷晨。

    “我怎么会知道？”孙芷晨莫名其妙。

    “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了，今天早上夏老师忽然来电话说她要辞职了。”陈老师压低声音道。

    “阿？辞职？为什么？”孙芷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片刻后，她猜到了原因。是因为自己。夏璇是因为不想再面对自己与冯小开才决定离开这里的。

    孙芷晨忽然觉得很愧疚。

    “小孙啊，你说说，这个夏老师也不知道搞什么，我们这里就她这么一个美术老师，她还辞职了，你说学校一下子到哪里去找老师？现在还得想办法先应付一下那些学生，唉，麻烦死了！”陈老师无奈地感叹道。

    孙芷晨低头不语。

    “对了，小孙啊，我来这里是想通知你一件事情，还有两周我们文化宫要举行一年一度的音乐歌舞会，你组织一下学生，看看有谁报名的，你从明天开始负责两个班，除了一个音乐班，再加一个戏剧班。”

    “阿？又要加一个班？也要表演戏剧吗？”孙芷晨问。

    “是啊，要准备一段话剧，想来想去就你是最佳人选了。”

    “那是不是这次的活动只有学生参加？”

    “那倒不是，这次的表演是对外的，所以学生和老师可以共同参加。对了，另外要告诉你一声，表演那天乐团要来一个姓吴的年轻老师，来做首席小提琴的位置，他也是在国外主修音乐的，好像是澳大利亚……年龄跟你差不多大，你们两个可以交流一下。”陈老师又说。

    “这样啊……那他什么时候来啊？”

    “比赛的前一天吧。”陈老师回答。

    “为什么不早点来排练？”孙芷晨莫名其妙地问。

    “嗨，这个小吴老师，脾气有点古怪，挺孤傲的，说自己来了以后只要一天的时间排练就行。”陈老师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对这个孤傲的年轻人没什么好感。

    “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孙芷晨感叹。

    “到时候你要和乐队打好招呼，因为你将会是这次领唱。”

    “那么也就是说，乐队演奏，我们演唱是吗？”孙芷晨问。

    “是的。”

    “好的，您放心吧，我明天就去安排。”孙芷晨点了点头。

    “嗯，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陈老师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却又忽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孙芷晨一眼：“小孙啊，看你平时跟夏老师关系也不错，不如你帮我劝劝她，让她早点回来吧。她这次辞职连个合理的原因都没给，就这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孙芷晨没有答话，目送着陈老师离开了办公室。

    夏璇是因为她才离开的。那么，自己再去劝的话有用吗？

    ——

    “小孙，我谢谢你，但是……原谅我，我不能回去。”电话那头，夏璇操着沙哑但却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我吗？”孙芷晨问。

    “不，我辞职不是因为任何人，是因为我自己。这份工作本不该属于我。”夏璇又说。

    “那少年宫怎么办？到哪里能找到像你这么有天赋又年轻的老师？”孙芷晨有些着急了。

    “找他吧。我相信他会比我干的更好。”夏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你说的他是……”

    “你知道是谁。小孙，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好姐妹，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跟小开解释。”夏璇说完这句，便挂断了电话。

    孙芷晨冲着电话“喂”了几声，可回答她的却只有忙音。

    夏璇说的他，指的是冯小开，对吗？孙芷晨联想到了那幅“夏之恋”。

    ——

    今天的夜，风凉丝丝的，似乎带着忧愁。夜，静静的，月光照在大地上，仿佛是一层轻纱，又仿佛是一层浓霜。静夜是美好的，但从中也透露出一点点凄凉，让人不禁感到丝丝的感伤。

    孙芷晨驾驶着她那甲壳虫在公路上飞速行驶着。她双手紧握方向盘，用余光扫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此时，她正在去往冯小开家的路上。

    “你说什么？让我去文化宫教美术？你开什么玩笑？”听了孙芷晨话，冯小开惊异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是啊，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我说的是真的！”孙芷晨焦急地劝说着冯小开。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冯小开挠了挠头。

    “你可以先去试试看，当初你在文化宫上课的时候，那些老师是怎么指导你的？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步骤来。”

    冯小开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呆呆地望着墙上那幅“雨中的回忆”，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可是……如果夏璇是因为我们才辞职的话，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落井下石了？”冯小开还在犹豫着，但孙芷晨已经能明显看出，他动摇了。按照他自己来说，冯小开还是渴望得到这次机会的。

    “可是，少年宫需要你。而且，是夏璇主动提出让你去的。我相信，你肯定有那个能力。”孙芷晨握住冯小开的手，轻声地说。

    冯小开抬头静静地看着孙芷晨，也握住了她的手：“那你需要我吗？”他柔声问。

    “我……”孙芷晨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一片红霞。

    ——

    “小冯，这是你的课表，一会儿在Ｍ３教室有一节素描课。”秘书处的负责人地给了冯小开一张课表，并告诉了他上课的地点。

    “还有，你跟孙老师在一个办公室。”

    “真的？那太好了！”冯小开高兴地接过了课表。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怎么了？”

    “杨主任，我要跟您说一下，我现在学习比较紧张，所以也许只能周末来教课，因为我们快高考了。”冯小开为难地说。昨天一时高兴，竟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

    “哈哈，没问题，那我们就把美术课改成周末上，能找到人已经很不错了，真得谢谢小孙啊。对了，孙老师本来周末不来上课的，但现在都得来，因为还有两个礼拜就要演出了。

    出了门，冯小开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孙芷晨的办公室。不，应该说是属于他们的办公室。

    ——

    累了一天，孙芷晨终于回到了家。

    “今天怎么样？累么？”一进门，一股香气传来，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还好吧。”孙芷晨敷衍道。

    “对了，你爸爸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帮你爸机票改签了。”妈妈忽然说。

    “阿？改迁？到什么时候？”

    “你得晚三个月回英国，因为签证的关系。”妈妈说。

    “这样啊……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有没有被剑桥艺术学院录取？”孙芷晨有些焦急地问。

    “人家还没出来结果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知道，即使出来了，人家也得把录取通知书寄到中国来，那得需要时间的，你就别着急了，好好实习吧。”妈妈一边说，一边准备好了碗筷。

    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孙芷晨的口水早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她坐到凳子上，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不知怎的，听说自己还要再多等三个月才能回英国上学，孙芷晨忽然很高兴。她想，这回可以一心一意地准备演出的事情了。另外，自己也可以经常见到冯小开了。

    ——

    这段日子，少年宫的同学和老师们都忙碌了起来。冯小开每周末都会来少年宫教课，同学们对他的印象也都不错。而冯小开也有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与艺术有任何的缘分，可是没有想到，这次的机会使他找回了自信。而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机会是孙芷晨为自己提供的。

    然而，冯小开时不时地总能想到夏璇。每当想起她，冯小开的内心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愧疚感。他有时还会跟夏璇联系，但夏璇显然在有意地回避着这方面话题。即然这样，冯小开也干脆装傻。

    孙芷晨和夏璇仍旧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然而在孙芷晨的心里，却总是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压着她。

    虽然冯小开想到夏璇是心情会很乱，可每当他和孙芷晨在一起时，就会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再也未能找到这样的快乐。

    有时看着孙芷晨忙碌的身影，冯小开的嘴角总是能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

    “你们是不是快演出了？”见孙芷晨每天都累得半死，冯小开问道：“看把你累得，我都心疼了。”

    “是啊，就快了，我们乐团合唱，现在差不多排练得都ok了，就是小提琴少一个首席。”孙芷晨头疼道。

    “我听陈老师说了。那首席是在澳大利亚留学的业余音乐老师。听说小提琴拉得特别棒。不过怎么这么会摆谱阿？”冯小开皱了皱眉头。

    “是啊，我都无奈了，早来几天少他一块肉啊！我还真怕这次演出被他搞砸。”孙芷晨一耸肩。

    “呵呵，这种人啊，下次就不要用了。”冯小开无奈地摇了摇头。

    ——

    晚上，他们一起来到了旋转餐厅。

    “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快乐。”冯小开往孙芷晨的盘子里夹了一块寿司。

    “呵呵，真的吗？”

    冯小开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逗得孙芷晨哈哈大笑。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不是初中？”孙芷晨靠近冯小开，淘气地问。

    “不，初中以前。”

    “阿？”

    冯小开伸出手缓缓地撩起了孙芷晨的头发帘：“因为这个。”

    孙芷晨愣了一下，微微地笑了：“呵呵，其实，你喝醉酒那天，我已经知道了。”说着，她伸出手，卷起了冯小开的衣袖。

    “呵呵，咬那么狠，要你负责的哦。”冯小开伸手刮了一下孙芷晨的鼻子，两个人幸福地笑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