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马祸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琴师傅就关于这个吉他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我把自己新画的那张极为详细的吉他示意图拿给琴师傅过目，并凭借着脑海里残存的记忆，给他做了一番颇为详细的讲解。琴师傅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连带看我的眼神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嘿嘿！

    我内心暗爽不已。这位大叔，请不要太崇拜我哦，人家只是现学现卖而已。你这样深情脉脉地看着偶，偶是会害羞滴！

    （某糖：打你个不要脸的~人家哪里深情脉脉地看着你啦？

    某媛：我自己YY一下不行啊？

    某糖：人家YY帅哥，你YY老头？

    某媛：……）

    不过，琴师傅真无愧是乐器方面的专家——啊，不对，应该是痴才对。对于这类新型事物的理解和接受能力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最起码快了两三倍之多。

    讨论的最后，他许诺，十日内定能完成我要的吉他。

    从乐器店里告辞出来的时候，已近未时正。

    本着好不容易才能出门一趟、绝对不能就这样轻易浪费的原则，我果断地当即决定，先到街市去逛逛再回府，反正现在离老太太规定的时间还早。

    菱儿和玥儿两个人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相反还显得颇为兴奋。想来她们应该也和我一样，长时间呆在那个了无生趣的府邸里，肯定都被闷坏了。而唯一持反对意见的就是莫溟。这家伙不顾强权（指我）、忠于职守地再三强调，乔管家要求我们在乐器店办完事就得直接回家，不准去别的地方。我想也不想地就把他直接否决掉了。——要回家你自己回，反正现在老太太不在，谁都奈何不了我！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这里就属我最大，所以一切都我说了算，外人谁也别想干涉——哼哼，小样，想拿管家的身份来压我，也不想想我是谁？少夫人VS管家，WHO怕WHO啊！

    就这样，我和菱儿、玥儿以三对一的绝对优势取得了接下来是回家还是逛街的胜利，最终实现了我们一行四人在街市游逛的目标。我和菱儿、玥儿三个支持的人兴高采烈地走在了前面，而那个表示反对的莫溟则赌气跟在了后面，神情郁闷，外加满脸的不高兴。

    我心里偷偷地乐。这小子刚才的那副冷酷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而现在一生气，其单纯的本质就完全暴露出来了——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果然单纯得可爱！

    亲身走在喧闹的街市上，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和刚才坐在轿子看到的又是完全不一样。

    我兴致勃勃地领着那三个人夹走在贩夫走卒之间，感觉惬意得不得了。

    真不愧是宋都汴梁！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酒肆林立，店铺罗列，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宝马香车争相竟道于行，一派繁华的景象。那些摩肩接踵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热气蒸腾的各色小吃……无论哪一种看在我眼里都感觉新鲜极了，内心深处潜伏已久的购物欲望再度积极勃发——

    嘻嘻，逛街SHOPPING本来就是天下女子们的一大共同嗜好，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所以有人说，女人的购物欲是没有穷尽的，戒不掉也控制不了，想要阻止还不如直接要了她们的命。

    我们一路上不停地东看西看，沿途买下了无数的小玩意儿，还有各种风味小吃。那个叫莫溟的家伙的手上和身上都被我们挂满了大大小小、红黄蓝绿各种颜色的盒子和布包，样子煞是好看——嘿嘿，谁叫他是我们当中唯一的一个男生嘛，这种体力活当然是要交给他来干咯！

    就这样兴致盎然地逛了大半天，我们一行人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那家乐器店——琴瑟乐坊。菱儿及时提醒说，现在已经申时三刻了，再不赶快回去的话肯定要挨骂了。我这才记起出门前老太太交代的酉时前一定要回府的备注条件，连忙点头同意。

    菱儿本来想让我和玥儿再次乘坐来时的那两顶轿子原路回去，而我却因为经历过刚才的那段“封闭式轿子体验”，死活不肯再坐，并坚决地把她和莫溟派去另外找一辆载人的牛车来。

    ——为什么要坐牛车？

    别和我说你们不知道原因哦。什么？马车？我倒是想坐，可是宋代缺马啊，向西北地区购买的马匹主要都是用在军事上的，民间使用很少。一般人家出行所使用的交通工具主要有牛车，驴车，轿子，骡子。达官贵人出门乘轿已很普遍，士大夫则一般骑驴、骡。在现今流传下来的那些宋人图画中，如《清明上河图》、《溪山行旅图》、《雪溪行旅图》和《盘车图》等，画面上也多是牛车，有少量的驴车，几乎不见有马车，后来又由于宋代坐轿的风气逐渐盛行，因而那些牛车驴车之类的又大多以运输为主。所以啦，有很多描写宋朝时期的小说里提到的乘坐马车出游或是在大街上看到马车接踵而至之类的一些叙述，其实大多是不符合实际历史情况的。

    ——为什么要派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呢？

    嘿嘿，当然是为了培养那两个人的感情啦！我这个做主子的可是很体恤下面的员工的哦，毕竟，那个莫溟长得还算不错啦。虽说历来只有丫鬟充当过小姐的红娘，但是我这个“小姐”向来就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今天就决定为大家开一次先例，当一回榜样，为自己的丫鬟做一次媒！嘻嘻，如果以后他们两个人要结婚的话，那我可就是当之无愧的证婚人啦——吼吼吼！

    菱儿和莫溟奉命前去寻找牛车，而我和玥儿两个人就站在那家名为“琴瑟乐坊”的乐器店前等候。

    玥儿很兴奋地抛弄着手里的那个“灯笼球”——这个球是用竹子细细编制的，手工不错，圆圆的却又很轻，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铃铛，轻轻一摇就会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玥儿很喜欢。

    “嫂子，我要吃糖葫芦！”玥儿无意间瞟到一眼摆在街角对面的糖葫芦摊，立刻两眼放光地拉住我的手，指着不远处那一根根插满糖葫芦的草把棒，兴奋地嚷道。——真是一个十足的小孩子，竟然最爱这种酸酸甜甜的山楂味道！

    “好！小馋猫，我马上去买……”我宠溺地笑笑，轻轻地拍拍她的头，叮嘱道：“那……玥儿不准乱跑哦，要乖乖听话地站在这里等嫂子回来哦。”

    “好。”玥儿甜甜一笑，调皮地冲我摇摇球，立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动听响声。

    我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地溜到对面的街角买了四串大大的糖葫芦——我、玥儿、菱儿，还有那个莫溟每人一串嘛，在这方面本姑娘我可是非常公平的哦。不想才一转身，却发现原本站在乐器店门前的玥儿竟然莫名地消失不见了。

    咦，玥儿呢，跑到哪里去啦？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啊……

    我本能地四下张望。放眼望去，周围没有任何一个类似玥儿的踪影。

    怎么回事？

    我开始慌了，急急地拿起糖葫芦就往玥儿方才站立的位置跑去。玥儿呢，玥儿去哪里了？刚才她明明还站在那里的呀，怎么会就这样突然不见了呢，她明明答应过我，会站在原地等我回去的啊……

    我快步冲回了自己曾经站立过的那个位置，却发现此刻的乐器店门前已然空空如也，没有玥儿，没有任何人，甚至，没有曾经有人在此停留过的痕迹。

    是幻觉吗？

    一个人竟然会这样凭空消失……

    这……怎么可能？

    我慌乱地开始沿街拉着人询问，却又极其失望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曾经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站在这里——玥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怎么离开的，自己走的，亦或是，被别人带走的……

    没有人亲眼看到。

    地上只有一个被遗落了的铃铛。那样得小巧，那么样得精致可爱。

    我随手捡起了那朵精巧的铃铛，当时完全是出于无意识的行为，然而，我却在下一秒惊讶地发现，这枚铃铛竟然是从玥儿的那个竹灯笼球上掉下来的。因为那个竹灯笼球上系挂的铃铛形状都很特别，所以我绝对不会认错。可是——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竹灯笼球上的铃铛会突然掉落，难道说……玥儿她，当时是遇到了什么歹徒……那么，她现在该不会是已经被坏人带走了吧……

    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慌了神，惊慌失措地冲入人群中四处寻找，并高声叫嚷着玥儿的名字。

    没有人回音。——这也难怪，街市上人潮汹涌，人声鼎沸，我自认的这腔“女高音”早已被四周那些嘈杂的噪音给完全盖过了，就算玥儿想听到也难。

    我还没来得及叹气失望呢，就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挤在道路中央的过往行人们正纷纷地、迅速地往街道两边避让。不远处，一匹高大的粟色骏马正疾如闪电地飞驰而来。有人高声叫道：“陈王右武卫将军回京，道中回避！”

    原来如此！

    有人纵马过街，真是嚣张透顶！

    我没好气地在心底暗骂一声，正想随着拥挤的人潮往旁边避让，却在无意间抬头瞥见，那个原本已经消失无踪的玥儿，此刻竟然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道路中央，双手正捧着那个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沾满了些许尘土的竹灯笼球。见旁人纷纷往两边退让，她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那匹骏马迎面踏来，顿时傻傻地呆在了原地……

    “玥儿小心！”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立刻将手中的那几串糖葫芦狠狠地往地上一丢，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不可以……

    不可以有事……

    玥儿绝对不能有事……

    绝对不能……

    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复回旋着这几句话，眼前的玥儿的身影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不可以……

    子岳……

    你不可以有事……

    你绝对不能有事……

    骏马呼啸而至。耳旁传来了呼呼的风声，隆隆的马蹄声，还有路人的惊呼声……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我的眼里，只有那个人的存在……

    不可以……

    不可以伤害他……

    谁都不可以……

    突然间——

    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泪水静静地滑过脸颊。

    上帝啊……

    我不想请求您对我的怜惜，我知道我没有那样的资格，但是……

    我请求您……

    请求您能保佑……

    保佑那些无辜的人不要受伤……

    请您保佑子岳……

    请您保佑玥儿……

    保佑他们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

    无论有什么坏事……

    不管有什么厄运……

    都让它们冲着我来好了……

    反正……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什么都不害怕了……

    急骤的马蹄声响彻在耳边，我终于赶在最后一刻，用力地将呆立在道路中央的玥儿推到了路边——

    子岳……

    请保佑玥儿……

    保佑……

    别让她受伤……

    车祸意外那天的场景又一次重新浮现在眼前——

    我就像现在这样站在马路中间，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来，紧接着，我整个人就被高高地抛起，飞到了半空中……

    子岳……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不知道这样死了以后……

    我还能不能再回去……

    还能不能再看到你……

    猛然忆起车祸那天，那个人最后看我的那种眼神——有慌乱，有惊愕，有恐惧，有无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子岳……

    你知道吗……

    我很想你……

    一直很想你……

    真得很想很想你……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车祸意外的那一幕重现——

    没想到……

    我竟然这么快就又要死了，想着自己才在这里待了十几天，连半个月都还没到。就这样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要知道，我还没有成功地当选玥儿的“模范嫂子”，我还没有完全对老太太尽孝，还没有为菱儿做完媒……最可惜的就是，我连那个什么相公的面都没有亲眼见到……

    子岳……

    我很差劲，对不对……

    连一件事情都还没有做完就这样死掉了……

    子岳……

    如果可以……

    我其实不想死……

    如果可以……

    我真得不愿就这样死去……

    一事无成地……

    这样死去……

    马蹄声呼啸而过，而我却意外地毫发无伤。没有碰撞，也没有痛楚。

    我听到有人哭泣着跑过来抱住了自己，那个声音很熟悉，感觉也很熟悉，似乎是菱儿。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菱儿的一双泪眼。我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被人推到了路边……

    怎么会这样？

    我刚才明明是站在道路中央的……

    是谁……救了我？

    蓦地——

    旁边有人连声惊呼。

    我本能地转过脸去，正看见一幕极为相似的车祸……哦，不，是马祸的画面——

    街道中央，一名青衣男子正缓缓地倒于那匹高大的粟色骏马之下。鲜红的血液正沿着他那张清瘦的脸庞汩汩而下……

    是他……推开我的吗？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