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工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轿子很快停在了一家乐器店前。

    我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从轿子上跌撞着走了下来，脸色苍白得吓人。菱儿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我：“小姐，当心！”

    我这才得以重新维持住平衡。没想到啊，真正地没有想到，我——洛媛儿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从来不晕船不晕车不晕机，没想到现在来了古代竟然会晕轿子？！

    这什么烂体质嘛！妈的，本来只是想单纯地过一下古代坐轿子的干瘾而已，现在倒好，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晕什么不好，竟然晕轿子？铁定是笑死人了。呜呜……真没想到古代的轿子居然会这么颠，而且窗帘还被某人绑死了根本密不透风，弄得我都快吐了……呜呜，早知道坐牛车也比坐这个好啊……呜呜，我决定了，以后绝对绝对都不会再坐轿子了……

    “嫂子，你没事吧？”玥儿脆生生的嗓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我转过头望去，玥儿正牵着那个叫作莫溟的小厮的手从轿子上走下来，看上去连一点儿难受的迹象都没有，还异常兴奋地很呢。当然，在看向我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的担忧的，估计也看出了我此刻的不舒服。唉，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所在啊——果然啊，年轻就是不一样。（某糖：貌似你也老不到哪里去吧？~）

    “我没事！”我调整呼吸，缓和了一下脸部的神色，然后冲小家伙招招手，展露一个大大的微笑。“好了，玥儿过来吧，我们要进去了！”

    “好！”玥儿听罢，立刻放开自己抓着莫溟的手，迫不及待地朝我冲了过来。

    我微笑着弯下腰，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信步走进了眼前这家据说是京城里最具盛名的乐器店——“琴瑟乐坊”。

    乐坊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乐器。想来是这家店里负责保养乐器的伙计。

    正站在前台不断打着瞌睡的那位掌柜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收起满脸的睡意，换了一副商业用的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姑娘，您今天来是想买什么乐器？”

    我努力忍笑。这位掌柜刚才说话的语气，跟以前在古装剧里经常听到的“这位大爷，你要来点什么？”那句话的感觉几乎差不多，只不过人家那地方多是客栈和酒楼。看来电视剧有时候也没骗人。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每家店铺的场面话都相差无几。

    忽略掉他那张引人发笑的招牌生意笑脸，我直接把自己今天的来意跟这位掌柜做了说明，没想到这家伙一听到“吉他”二字，脸上的神情顿时激起了巨大的变化，立刻改为用一种颇为崇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

    我有些纳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人我以前应该不认识吧？不过是说了“吉他”两个字而已，干吗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难不成……他也是从现代穿过来的？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我的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欣喜——哇哈哈，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碰到个同志哎——此“同志”非彼“同志”啊——HOHO，真是超级有缘！

    正欲开口问个清楚，却被眼前这家伙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打击得几欲吐血——

    “啊，这位姑娘，对不起，在下刚才唐突了——其实是琴师傅刚才交代在下，在这里等候订做吉他之人入内详谈。没想到，来的竟是位姑娘……”这位掌柜的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冲我弯腰作揖，双手抱拳道：“鄙姓姚，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原来如此，并不是穿过来的“同志”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我顿时面露失望，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叫洛……”

    话刚出口，我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赶忙吞掉那个差点脱口而出的真名，及时改口道：“啊，不，那个……我姓寇！”

    “哦，原来是寇姑娘！”姚掌柜对我的这番前后不一致看起来倒并不是十分在意，又是弯腰一抱拳，向我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在下已经在此恭候姑娘多时了，请随在下来，琴师傅正在里面等着要见你。”

    琴师傅？

    奇怪！

    他口中两次提到的这位琴师傅究竟是谁啊？我认识吗？

    有点好奇！

    他为什么要见我？还等了很久？

    难道说……

    还没等我想清楚，就见这位姚掌柜已经随手从大堂抓来了一个伙计，交代他负责代替自己守在前台，而他自己则亲自带路，负责将我引往里屋。

    我把菱儿，玥儿，还有那个小厮莫溟都留在了店内大堂等我。倒不是我不肯带他们一起去，而是姚掌柜介绍说，里面的那个人只想见我一个人。

    我跟着姚掌柜来到了后院。那里几乎全是一排排的低矮的红砖瓦房。

    姚掌柜兴冲冲地将我领到其中一间相对独立且显得比其他房间都宽敞高大许多的屋子前停步，然后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三记房门。

    “谁啊？”一个飘渺而又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音量不大但却异常得清晰。

    “是我。”姚掌柜隔着门板冲里面的人点头哈腰，态度唯唯诺诺的，甚是恭敬。我不觉好笑，里面的那位又不是长了千里眼，对外面的这一切根本就看不到，这家伙至于这样隆重么，呵，演给谁看啊！

    “琴师傅，我带了那位订做吉他的客人来了……”不等里面的那位答话，姚掌柜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开口向其说明来意。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补充道：“……是一位姑娘。”

    里面一阵沉默。

    那位姚掌柜见状再次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略显慌乱地看着我，神色也微微有些尴尬，我不解其意，只得大眼瞪小眼地跟他干对着。

    良久，才听到屋内再次传来那个微显苍老但却浑厚有力，充满十足底气的声音：“请她进来吧。”

    姚掌柜殷勤地帮我推开了房门，自己却仍然躬身站在外面。我微笑地朝他点了头，说了声“谢谢！”，这才抬脚迈入房内。

    房门被某人从外轻轻关上。

    我环顾左右，赫然发现房间的窗台边正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我后来才知道，这位替我做吉他的老人就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巧手工匠——人称“鬼斧神工”的琴黉老人。）。只见他身形清瘦，年约六旬，留着长须，鹤发鸡皮，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那种饱经风霜的类型。

    我仔细地打量着那位老人，见他衣着简单，用料却明显上乘，再加上那位姚掌柜对他的态度又是如此恭敬，想来他就是姚掌柜口里所说的那位神秘工匠——“琴师傅”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款款上前一步，恭敬地朝他行了一个万福。“寇湄儿见过琴师傅。”——表怀疑，我是很尊老的。只要是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我都会很有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的。

    琴师傅抬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姑娘就是来此订做吉他的那位客人？”

    我点头，恭敬地回道：“是的！”心里却在腹诽不止。这不废话嘛，刚才姚掌柜明明已经介绍过了啊。

    他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直看得我心里发毛，这才淡淡问道：“不瞒寇姑娘，老朽自幼学琴，吹拉弹奏在整个京城里也算略有薄名，但却从未听闻过何为‘吉他’。如果不是姑娘画了图纸，老朽真以为是有人恶意前来无理取闹呢……”见我并不动怒，他停了下来，清咳两声，又继续道：“这‘吉他’虽然样式奇特，但是看起来确实又很像乐器，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唉！敢情这家伙以为我是来拆台的？

    郁闷，我看起来会像是那么无聊的人么？

    我在心里哀叹，嘴里却仍恭恭敬敬地回道：“这‘吉他’是小女子幼时，一位四海游异的奇人从西方带回来的，琴奏技法也是那位奇人教我的。京城里没见识过这乐器，倒也不稀奇。其实莫说京城，就算是整个大宋，也未必有几人见过。”

    大概是因为我说这话的语气过于洋洋得意，琴师傅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阴晴不定。我见状连忙调整自己语气，装作不甚在意地道：“其实小女子只是想借此思念一番故人，并聊以安慰自我而已，若师傅实在无法做出，那就算了，也不是一定要用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做不出来？”听完我的一番抢白，琴师傅顿时豪气万千地反问道，笑得极为自信。“不瞒姑娘，老朽至今还没有做不出来的乐器。姑娘既送来图纸，老朽就定能将其分毫不差地做出来。只不过，老朽很是好奇，姑娘口中所说的那个奇人到底是谁，现在又身在何处？”

    我闻言满脸黑线。这个……要让我怎么说？教我弹吉他的是我现代的音乐老师。难道要告诉他，那个奇人是在一千年以后的中国？

    汗！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唔，这个……我也不清楚，其实那次也是小女子无意中遇到的，权作有缘……那位奇人，嗯……我只知道那位奇人姓童，喜欢云游四方，其他的……”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知道他对我的这个答案能相信多少？

    “是吗？”琴师傅的眼底果然闪过几丝狐疑。我硬着头皮坦然面对。天地良心！我的那个音乐老师的确是姓童来着，而且还经常去外地出差，全国到处跑。老天作证，我可没有说半句谎话。

    “那么，姑娘所说的那个西方又在哪里？是指西夏国吗？”琴师傅单手捻胡，不死心地继续追问：“老朽也没听说过西夏国有这种叫做‘吉他’的乐器。”

    我汗！

    西方就是西夏国？

    什么烂地理水平嘛……真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我正想开口反驳，却又不敢乱说话而露出马脚，只好摇摇头道：“不是的，是比那里更远更远的西方。”在大西洋那边呢。

    “看起来老朽真是有些孤陋寡闻了，没想到那个‘西方’竟然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真要去好好见识一下。”琴师傅有些落寞地感叹道，对我所说的那个“西方”一脸神往。

    我心里暗笑道，只怕你穷极一生也是去不了滴。嘴上却说道：“琴师傅不用太难过，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万物，本来就没有无敌之说。所谓‘学无止境’，正是要我们这些活到老，学到老，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一着急，把奥柯玛的经典广告语也给打出来了。

    “呵呵，好一个‘学无止境’，好一个‘活到老，学到老’，寇姑娘讲的这番话还真是颇具道理。”琴师傅“扑哧“一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言归正传，老朽还是先来跟姑娘讨教一下关于这个吉他的问题吧。”

    我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冲他微微一笑：“琴师傅请讲……”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