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试探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看着昊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我也未再停留，当下坐了软轿向礼乐司行去。

    礼乐司是掌管宫中所有庆典、祭祀、婚礼及迎接番邦使节的衙门，由于负责的皆是宫中事宜，为了出入方便，所以衙司里的人员都是宫里的太监，而办公地点也设在皇城之内，离泽恩殿不远的一处院落里。

    当我乘着软轿从泽恩殿前的广场经过时，正好赶上散朝，隔着软轿上的冰蚕丝帘，看见穿着三色官服的大臣们一拨拨陆续从泽恩殿里走出来。

    濯月的官服按官员品阶的不同，分为黄、红、蓝、绿、紫四色，黄色是只有皇族才能穿的颜色，而红色则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员官服的颜色，蓝色则代表三、四品的官员，以此类推，绿色为五、六、七品的官服，而紫色则是各有司衙门的衙役或侍从的服饰。

    并不是任何品阶的官员都有资格上朝的，一般来说只有王爷及一、二、三、四品的在京官员才可上朝议事，而低于四品的官员没有特殊召见是没有资格直接上朝与皇帝对话的。

    所以眼前这些下朝的大臣们，都是掌握着濯月江山命脉的朝中重臣。

    我看了看外面下朝的人流，如果软轿现在走过去，那势必要与他们撞上，这里虽然是皇宫的范围，但毕竟是外臣行走的前宫，为了避嫌我便吩咐抬轿的小太监先靠在一边停下来，等他们出了景阳门，我们再行通过。

    小太监们应着把软轿抬到一边停落下来，宫女们都安静地立在一侧。

    这时官员们领先的几人已步下了泽恩殿的石阶，我悄悄掀起窗帘举目望去，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那清瘦矍铄的身影是礼王慕容贺，在他的左手边翩然如玉的少年是慕容景祯，而在他的右手边那个矮胖的人则是宇王慕容霏，三人并肩而行，边走似还在讨论着什么，只是礼王的面色有几分凝重，慕容景祯也不似往日那般随性洒脱，反而步履沉重，唯有宇王那胖胖的脸庞上满是春风得意之色，又好象丝毫不在意被礼王看见。

    我又看了看其他几个穿黄色官服的人，都没有慕容景轩，突然想起昨晚皇上对慕容景轩说过他今日不必上朝，这才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帘子。

    明明已经知道无法挽回，为什么心里还有企盼？低头看着手中一早起草的文案，心里一时竟憋闷得透不过气。

    眼看着官员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小太监赶紧抬起软轿向礼乐司走去。

    礼乐司离泽恩殿已经很近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小月在外面为我挑起轿帘，轻道，“娘娘，到了。”

    我应了一声，将一手伸出去，早有宫女扶住，将我从轿中扶了出来。

    我立在礼乐司门前，抬头向门楣上方看去，只见“礼乐司”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高悬其上，正要着人去通报，一阵急促纷杂的脚步声已从里面传来。

    不一时，只见几名首领太监模样的人从里面急急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串小太监。

    众人走下石阶对我躬身道，“奴才们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我看了看领头的一位紫袍太监，他似已有些年纪了，眉毛和露在帽子外面的头发竟都有些花白，一看之下便猜到他应该就是礼乐司的司吏太监了。

    我忙上前一步扶起他，“司吏大人快快请起，本宫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与大人商讨九王爷大婚之事，来得匆忙也未提前着人通知，叨扰了大人还希望大人不要介意。”

    那太监听了我的话不知为何，竟有些错愕，我正心生奇怪，难道皇帝并没有通知他们？

    正想着那太监已垂首道，“陛下昨日确实派人来通知过此事，不过，方才又有了变化，难道娘娘还不知道？”

    “变化？”我立时一愣，赶紧看向他问道，“什么变化？”

    “回娘娘的话，方才刚刚散了朝会，陛下就派人传了旨意来，说是九王爷大婚之事暂时搁下，等雪池公主的凤驾到京之后再行商议。”

    “再行商议？”我一时困惑不已，明明是已经定下的事了，为何还要商议？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皇上与慕容景轩的对话，并无丝毫异常，可皇上为什么又突然改了主意？

    虽然我并不是真心希望慕容景轩去娶雪池公主，可这毕竟是关乎到他前途生死的大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非但没有感到窃喜或庆幸，反而觉得一阵忐忑。

    我正胡乱想着，只听那太监又道，“原来娘娘并不知道此事，想来也是陛下还未及通知娘娘，娘娘便赶来此处了，老奴问了方才来传旨的太监，好象是因为九王爷拒绝了这门亲事，说金戈边关战事未平，不肯成婚，并且要请缨出战，陛下一时雷霆大怒，差点革了王爷的爵位，幸好有大臣们求情，才免了处罚，不过皇上已经命九王爷回府闭门思过，听候处置。”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向那司吏太监，“你说九王爷拒绝了与雪池公主的婚事？！”

    “是的，娘娘。”

    听了那太监的话，我一时心乱如麻，只觉得脸都惨白了几分，想起方才看到礼王三人时的情景，当下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和慕容景祯会是那样的神情。

    “娘娘！”一旁的小月伸手扶了我一下，担忧地道，“娘娘，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只觉得脊背一阵冰冷的酥麻，“慕容景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已经答应了皇帝，为什么又要在大殿之上百官面前反悔，这不是让皇帝颜面尽失吗？天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再也呆不住，婉拒了司吏太监请我入内喝茶的请求，忙又坐上软轿准备返回凤翔宫。

    软轿一路前行，又路过泽恩殿前空旷的广场，我远远地看着泽恩殿的宫门，临时改了主意，掀开一侧的窗帘对外面吩咐道，“去泽恩殿。”

    小太监们应了声诺，拐了个弯就转向泽恩殿走去。

    到了泽恩殿外下了软轿，我正准备往里走，回头看了看小月，思量片刻，然后把她拉到一边沉声道，“小月，你立刻回凤翔宫，让凝香带上我的牌子出宫去，有人问起就说是长公主府上次送回来的衣物少了几件，我命她出宫去取，让她出宫以后想办法弄清楚九王爷拒婚的事，然后速速回来报我。”

    小月顿了一瞬，眼中似有几分犹豫，可最后还是点点头，转身离去。

    “娘娘～，娘娘～”刚送走小月，就听泽恩殿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唤，我抬头看去，见是慕容景琪身边的刘公公，当下迎上前去。

    “娘娘，您来得正好，九王爷早朝的时候惹皇上生了气，这会儿皇上还在发火，早膳也没用，连带奴才侍女们都赶了出来，娘娘快进去劝劝陛下吧。”刘公公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额头上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当下不再犹豫，安抚了他几句，随手理了理衣襟，抬步进了泽恩殿。

    刚进到外殿，就听见里面“砰！”的一声瓷碗碎裂的声响，随后有男子的声音怒喝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么热的茶，你们是想烫死朕吗？都给朕滚出去！”

    接着伴着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几个太监和宫女从御书房里慌乱地退了出来，人人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神色。

    见此情景我的心微微一沉，看来皇帝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也不知道慕容景轩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皇帝真的革了他的爵位，那岂不是正如了宇王一党的意了吗？慕容景轩一向冷静，怎么这次竟会如此鲁莽。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得先把皇上安抚下来才好，我吩咐下人再沏一碗茶来，然后亲自端着进了御书房。

    刚一进门，脚下就似踩到什么硬物，低头一看，竟是碎裂的瓷片，顺着脚下的瓷片往前看去，只见殿内的白驼绒地毯上满是碎裂的瓷器和茶沫，一只方盘也被摔得残缺了一角扔在地上。

    而慕容景琪此时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听见声音怒喝道，“朕不是说了叫你们都滚出去！耳朵聋了吗？”

    我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后，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蹲下身子一边捡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皇上发这么大的火？茶碗都碎了一地。”

    听见我的声音慕容景琪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怒意，可看到我时确稍稍缓和了些许，冷冷地坐到桌前。

    我将破碎的瓷片装到那只摔残了的托盘里放到一边，然后站起身走到桌前，用手在茶杯上试了试，见不烫了才端给他，“皇上，气大伤身，奴才们做了事，皇上骂几句消消气也就算了，千万别和他们计较，气坏了龙体就得不偿失了。”

    慕容景琪看了我一眼，眸中的神色竟有些冷冽，仿佛冬日的霜雪般冰冷，看得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我心里一抖，忙避开视线，不明白他为何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暗想了想，这些日子我好象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也并没有哪惹到他，这样想着又抬起头，想再看清楚，他确已经接过我手中的茶碗，低头喝起茶来。

    我心里一时忐忑，不知该说些什么，双手藏在宽大的袍袖中绞得发白。

    “今日早朝的时候九弟突然拒绝了与雪池公主和亲一事，爱妃可知道九弟为何要反悔么？”慕容景琪放下手中的茶碗，慢条斯理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我看向他幽深的眼眸，那里面虽已没了方才的冰冷，确又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我心里一凉暗道，“难道他知道了以前慕容景轩和我的事？还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想从我这里套出些什么？”

    我稳住心神，毫不畏惧地对视上他，假意惊讶地道，“臣妾也是刚刚才听说此事，本来昨天得了陛下的吩咐，臣妾已经起草了一份九王爷大婚时的草案，原想一早就去礼乐司与司吏太监商议，可不料刚到那儿就听说了早朝上发生的事，臣妾也是不解才来见皇上的。”

    我说着从袖中取出那份草案放到桌上，然后叹气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九王爷改变了主意，这些日子太后娘娘玉体违和，小皇子又生了病，本来臣妾还想借此机会好好地庆祝一番，让宫里也多些喜气，没想到～”

    慕容景琪的目光移到桌上的草案看了几眼，又看向我，“朕本想废去他的王爵，可臣工们一再劝阻，又思及他是朕的弟弟，还为我濯月立下战功，所以才暂且饶过他，不过朕已下旨，撤了他征远大将军一职，命他闭门思过，何时知错了何时再复职，爱妃以为朕如此处置可还妥当？”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