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线索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转过一曲回廊，正要继续向前走，确在抬眸的瞬间撞上一道修长的身影，男子背对着我立在回廊临空的一侧，宽大的袍袖随着掠过的寒风微微鼓起，我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就这样看着他呆呆地愣在当场。

    看到这一幕小月明显地有些慌张，忙四下里看了看，又轻轻在我耳边叮咛几句，才带着一众宫人无声地退去。

    慕容景轩没有回头，可背上仿佛长了眼睛，知道我就站在他身后，他的声音穿过黑夜传入耳畔，“这就是你进宫的原因吗？”

    我一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皇上让他娶雪池公主的事，我没料到他竟会猜透我的心思，手心微凉，心虚地垂眸道，“王爷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呵～”他冷笑一声，“蝶儿何时竟变得这般愚笨了？你是真的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你不愿懂？”

    有细微的脚步声从他的方向朝我走来，他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希冀，“只要你现在说不让我娶她，我立刻就去跟皇兄讲，请他另择人选。”

    他的话让我猛地一惊，赶忙抬起头看向他，急切道，“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你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吗？雪池公主指明要嫁给你才肯和婚，如果你公然违抗皇上的旨意，你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吗？那雪池又岂会善罢甘休？这些你都想过吗？”

    “你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才进宫的？！”这次他的语气中已带了九成的笃定，半眯的眼眸里已透出愠怒的神色。

    我忙摇头道，“不是！我进宫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我虽矢口否认，可他眼中传递出来的信息确明确告诉我，他根本不相信。

    我索性心中一横，咬牙道，“是因为太后给了我许诺，所以我便进宫了。”

    “太后？！”他先是一怔，随后立即猜测道，“太后想挽回与皇兄的关系，所以要你替代肖子晴取得皇兄的宠爱？”他说到这里，眸光微闪，“她～究竟许给你什么样的承诺？足以让你背叛我？”

    我不敢再让他看出破绽，如果被他知道了真相，那我的付出就将毫无意义，这些天所有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

    我用微笑掩饰住心中的慌乱，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地踱向他，“太后许给我中宫的后位，这可是多少女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其实我早已经厌倦了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确屡屡被人算计利用，我本以为你可以保护我，可没想到你连自保都尚且不暇，又怎么能顾全我的平安？知道了宇王的阴谋，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皇帝才可以掌控一切，也只有皇帝才能将我保护在羽翼之下，让我不再担心、不再害怕，不必再每时每刻面对着别人的阴谋和算计，而且，只要我坐到了那个位置上，所有害过我的人都将跪伏在我的脚下，任我驱使。”

    我目光炯然地与他对视，不让自己有丝毫退缩，直到眼睛都酸涩的胀痛，我才从他眸中看到一丝痛恨和绝望的神色。

    慕容景轩好看的眉头缓缓皱起，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声音很低，语调拉得也很长，但却夹杂着几丝明显的怒意，缓缓说道，“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我要你亲口对我说，要我娶雪池公主！”

    随着他的靠近，我不自觉地向身后退去，直到背脊微凉已触到了冰冷的宫墙，我退无可退，只好抬起头来倔强地看向他，“慕容景轩，去娶她吧，她才是最适合你的，然后，把我忘掉～”

    冰冷的风扫过两人的身体，吹得衣衫裙摆沙沙作响，空气中有压抑的情感在我们之间膨胀，又被狠狠地按回去。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去做，不过，你千万不要后悔！”转身的瞬间他的眸中一抹晶亮攸然而逝，心刹那间抽紧，还未等我看清，他已决然地转身离去，再也没有一丝迟疑。

    月色凄迷，透过薄凉的云层映射下来，男子长身玉立的身姿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心，早已麻木得没有了丝毫知觉，从他清冷的背影里，我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决绝，突然很想仰天长笑，胸口闷热得透不过气，灵魂在这一刻仿佛攸然离去，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我终是什么都没做，既没笑，也没哭，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从今天开始，从我进宫的那日开始，我和慕容景轩已经结束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如果不能承受理智过后的悲伤，那就做一个感性的女人，至少可以随性而笑，随性而哭，可我确没有选择的权力，我只有走下去，坚强地走下去。

    小月试探地看向我平静的面色，好象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已经懒得解释。

    回到凤翔宫的时候凝香已经候在了殿中，我摒退了众人，这才对她问道，“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凝香的眼神清亮，透着一般女子少有的精芒，她看着我道，“奴婢在雪儿的窝里发现了这个。”她说着对我伸出手来，托在掌心中的竟是我的那块鸳鸯蝶！

    我惊愣地站起身，从她手中接过黑色的玉蝶，可这玉饰再次回到手中确仿佛轻了许多，我拿起蝴蝶对着烛火照了照，并没有什么变化，红的一半如常，黑的一半也无异样。

    我拿着蝴蝶冥思苦想，感觉答案好象就要呼之欲出了，可确总是找不到那根最重要的线头。

    我将鸳鸯蝶重新放回凝香手中，对她吩咐道，“送回去，不要让她察觉，继续盯着她。”

    见凝香将蝴蝶重新收回怀中，我又问道，“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发现？”

    这次凝香确摇了摇头，“没有，除了她眉间那颗新生的朱砂痣以外，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凝香又想想了，“不过昨天她带雪儿去御花园散步的时候遇见了皇上。”

    “皇上？”

    “嗯！”凝香点点头。

    “那皇上可有说什么？”我感觉自己就要抓住那根线头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

    “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见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奴婢后来打听了泽恩殿的小路子，他说皇上那天晚上在御书房里坐了一夜。”

    打发走凝香，我轻轻地靠向身后的软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失而复得的鸳鸯蝶竟是怜儿拿走的，可她为什么要拿这枚玉饰呢？拿走以后又没有偷偷送出宫卖掉，确藏在雪儿的窝里，怜儿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她根本不可能认识肖子晴，而且凝香也查过她的备案，别说怜儿，就是她爹也和死去杰王毫无关联，可她眉间突然长出一枚血红的朱砂痣确让人有些匪夷所思，皇上的反应显然是因为她的那枚红痣而想起了肖子晴。鸳鸯蝶、肖子晴、怜儿、朱砂痣、皇帝，这些不同的人和事物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只是我还没有找到问题最关键的所在，或者是说我不敢相信心中浮现出来的那个答案！”

    想到这里我猛地睁开双眼，心有余悸地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借尸还魂这种事简直太荒唐了，更何况怜儿那日的伤势也决不致死。”我抚了抚胸口，额头竟冒了一层冷汗。

    不敢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当下便卸去发饰，脱衣上床。

    可是刚闭上眼睛，肖子晴苍白的脸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她混身是血、面色惨白，唯有眉间的一抹朱砂鲜艳欲滴。

    她看着我，眸中毫无光彩，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听到她口中似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我壮起胆子仔细听去，那满含着阴冷肃杀的声音传入耳畔，在冰冷的空气里悠悠地回荡，“我要复仇～我要复仇～我要复仇～～！”随着她的低喃，一抹金色的光芒从胸前透明的纱衣下隐隐浮现，竟是一只蝴蝶的形状。

    “啊～！”我再一次被噩梦惊醒，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吞了下口水，喘息着看向窗外，天色已微微有些泛白。

    心里嘣嘣乱跳，起身倒了一杯凉茶喝下，静坐了半晌总算平复下来，重新躺回床上，确已毫无睡意，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听到肖子晴鬼魅般的低吟，索性起身穿衣下床，坐到桌前拿起笔开始起草一份婚礼草案。

    等小月带着宫女进来帮我梳洗的时候，我正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见她们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纸笔。

    小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似欲言又止，我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点破，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道，“还不过来帮我挽发。”

    吃过早饭，我拿起一早写好的那份草案，就要出门去礼乐司同司吏商讨慕容景轩大婚的事，前脚刚跨出殿门，就听见左侧回廊的尽头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姨娘～姨娘～”

    我转头看去，下一刻忙矮身接住向我跑来的小娃娃，看着他的小脸儿宠溺地笑道，“昊儿的病好了吗？今天怎么想起来看姨娘了？”

    昊儿眨了眨晶亮的眼睛，奶声奶气道，“昊儿听母妃的话，乖乖吃药，病就好啦，昊儿想听姨娘讲故事，就求奶娘带我过来了。”

    我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几日未见，粉嫩的小脸蛋儿已镀上一层健康的红晕，完全不似那日见他时病态的潮红，一双黝黑的眼眸满含期盼地盯在我的脸上。

    我点了点他细致的鼻尖，正要说话，就见一名宫女神色慌张地从后面跟了上来，看见我远远地行礼道，“娘娘金安，小皇子本在学馆读书，不知怎的就突然跑了出来，奴婢没拦住，不想竟跑到了娘娘这里，请娘娘恕罪，奴婢得赶紧带小皇子回去，免得丽妃娘娘责罚～”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开始念书了！不过想来应该只是一些启蒙教育。”

    我假意生气地看向昊儿道，“昊儿为什么不好好在学馆念书，要偷跑出来呢？若你母妃知道了该多伤心？”

    昊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懦声道，“那老夫子讲的课好无趣，昊儿想听姨娘讲故事，母妃这几日总是发脾气、摔东西，昊儿想和姨娘在一起。”孩子说着，一张小脸儿竟有些玄然欲泣。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地心疼，忙将他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昊儿乖，不过不管怎么说，昊儿也不该在读书的时候偷跑出来，父皇不是希望昊儿长大以后能成为一名好君王吗？要想成为好君王就一定要好好读书，懂了吗？”

    昊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冷落着小脸儿离开我的怀抱，低着头转身向身后的宫女走去，我的心里一阵不忍，又拉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昊儿晦暗的小脸儿倾刻间便明亮起来，他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道，“真的吗？姨娘说的是真的吗？”

    我捏了捏他的脸蛋儿，笑道，“当然是真的啦，姨娘什么时候骗过昊儿呢？”我看了看远远站在一侧的宫女，又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不过昊儿要答应姨娘，这可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哦，谁都不可以告诉，知道了吗？”

    “嗯！”孩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这才欢快雀跃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还略显稚嫩的背影，我不禁在心里微叹，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